慎清王全然不在意额上的血迹,整了下衣衫,恭敬地喊:“臣弟见过皇兄。”他的目光太过坦然,仿佛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是一场偶遇,而我方才发疯的行径也不曾发生过,他这样做让我不解,虽然我不想弄明白他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平白欠着别人的人情,我确实不愿意的。
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扭头看,对上无欢的眼神,她轻轻摇头,我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是我现在的举动太过不知礼了吗?要我给耶若下跪吗?
我动手轻推开她,没有跪下,却是一步步向耶若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不拘礼,好像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直呼其名、不分上下。
耶若严重不悦越来越浓,似乎连看我都会污了他的眼,心中空落落的,像是错失了什么。为了驱逐这种不熟悉的感觉,我鼓足勇气对他说:“他们都不愿告诉我真相,是你示意的吗?”
我听到抽气声,不想分辨来 自'霸*气*书*库'谁,我知道自己的话很大胆,竟然直接质问国主,其实就算是他真的示意他们守口如瓶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耶若眯起眼睛,看不清此刻他眼中有什么,也许他们会觉得他可怕,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不是我盲目自信,我知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即便他恨我,他也会留着我。对于一个只记得他的名字的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有这种预感。
“就算是又怎么样,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让所有人人都顾着你的心思来,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他冷漠的声音和昨夜如出一辙,却和我昏迷中听到的不同,昏迷中那个声音虽然霸道无理,但他对我关心却是那样明显,我能感觉到,所以他现在是在做给谁看?还是他要我相信他很厌恶我,不愿意我离他太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偏要扯开他的这层伪装,是国主又怎么样,即便头戴了皇冠,手握着玉玺,他也只是一个人不是吗?那是的倔强将我推向一个不明智的境地。
我凑近他说:“你在害怕他们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二月二十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和我有关吗?还是说你在逃避些什么?”
慎清王上前一步说:“皇兄,关于早朝上商议之事,臣弟还有要奏。”他是在阻止我说下去吗?慎清王,难道你连让我开口说话都不愿意吗,我们之间的纠葛就那么深吗?对于这个陌生的人,我莫名的来气,提高声音说:“慎清王,如今已经下朝了,你流连后宫有何用意?”我看到慎清王脸上的震惊,他原本就白皙的脸越发的苍白了,映着额上部分已经凝固的血迹,触目惊心。
冷笑挂在嘴角,眼前却急速闪过一道阴影,随后啪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我倔强地抬起头:耶若的手还在半空中,眼中隐忍的怒气如火欲喷。不可置信,他打了我吗?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似乎是有人过来护住我,将我拉到他身边,我木然地看着自己在慎清王怀中,看着耶若眼中的厌弃。无欢上前劝道:“国主,姐姐好不容易才醒来,身体还没恢复,求国主不要生她的气。”
我看到耶若收起手掌,用另一只手扶着无欢,换上温柔声音说:“你管她做什么,你忘记自己身子还没好吗?来人,送公主回去。”他吩咐完,又安慰似的对无欢说:“我过会儿去看你。”那样深情温柔的样子,为什么对我就不能那样?
不服气从心里蔓延上来,让我一把推开慎清王,对着他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斥责着让宫人将无欢送回去,转身向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眼中那股危险的意味,慎清王的话我能不理,我只想要耶若给我一个答案,这很困难吗?
他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加重手中的力量,痛,钻心的痛,但我不会哭,因为比这更痛的我都经历过,我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只知道哭的女子,这点我很清楚。
我看到耶若忽然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他说:“你不知道吗?还以为你这个女人只是任性了一点,所以早上你的胡闹我可以不追究了,只是没想到你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慎清王是你能轻易伤害的吗?甚至在朕面前也毫不知悔改。”他的手冰冷,在我脸上滑过,他的语气同样冰冷:“朕跟你说过,要你呆在殿中反省,没有想明白就不得出门半步,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我……”一个我字挂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他说的一条条都是我的错,可为什么我觉得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希望他告诉我二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这点小小的想法也是错的吗?
“皇兄息怒,是臣弟拜托华阴公主请清风过来的,也是臣弟自己不小心摔下台阶,她不过是想来扶我,您误会了。”慎清王焦急的说,少了几分冷静。我不需要他的好心,他以为替我抗下所有的罪责就是对我好吗?他错了,就算我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也不愿要他来插手我的事,这个人让我本能地厌恶。可是他口中的清风是我吗?原来我叫清风吗?为什么这个名字那么陌生。
耶若声音不冷不淡地说:“无尘,她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让人非议的事了,朕可以原谅,可是传出去,难保不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他靠近慎清王,又说了句,“既已接受了那道旨意,此后你们便只能是兄妹!”
兄妹?是说我和慎清王吗?他叫无尘?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和脸上的疼混合在一起。
这混乱的情况,有谁能够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耶若的脸在我眼前似乎分出好几个,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头晕,他嘲笑的样子,刻在我脑海中成为最刺眼的记忆。还有他的话:“你这个女人,明明不高明却总要自作聪明,这会是你最大的败笔。”那时候我若是少一点倔强,我就应该转身就走,怎么会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任他如此贬低我呢?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三 绝巢还凤仙泽露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谁 心如磐石4
酸酸涩涩地,眼角滚动了温热的液体,没出息的我,那时候竟然流眼泪了,眼泪是什么,那是弱者对强者的屈服。为什么女子总是任男子摆布,因为她们的爱总是沉浸在眼泪中,满身的血气只能被压抑在躯体深处,没有血性的女子就是一滩水,谁能给她一个安身容器,她就依附在谁身上,没有自我。
而我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有我的价值,败笔?纵使最终一败涂地,那又如何,至少我试过。
心中雄心壮志在撞击着我的胸膛,那样强烈,让我紧握拳头,嘴角绽放绚烂的笑容。我朝慎清王走去,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他和耶若和我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我不知道,但那毕竟是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耶若眯眼的动作十足的危险,这个男人大概在猜测我究竟要做什么,若是我行差一步,他是不是要考虑毁了我来成全皇族尊严呢,虽然心里很有冲动想要拂逆他的心意,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做,受伤的永远只会是我,那一巴掌足够的狠,让我清醒了不少,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不愿意让自己受苦。
慎清王的眼中出现了一些我看不懂的神情,本能地排斥,我说:“王爷,不管我们过去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但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令我感到厌恶的陌生人,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的意义。今天你要说什么,就趁着人还在说清楚,今后你是你,我是我,就不必再有什么牵扯了,人言可畏,即使我问心无愧又怎么经得起流言的折腾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觉得自己像是卸下背负多时的包袱,很轻松,我朝耶若望了一眼,他眼中尚有一丝怀疑,也许在他看来我这话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他对我的敌意从我醒来见到他就能够感觉到,可是我不愿意相信,因为那日在昏迷之时,他的话,我能够感觉到不一样。我不能解释他的态度为何是这样,但我愿意赌一赌,赔上我的下半辈子来豪赌一场,我要了解他身上所有的一切,我会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看到我坚定的目光,他也有一时的停顿。
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慎清王会有什么反应,也不能兼顾,我讨厌他,残存的意识告诉我,自己不愿意跟他亲近,可是我还是很“礼貌”地等他说完他要说的话。只听他清淡的声音中有一丝浓郁的悲伤,我的心震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时的错乱,并不能动摇我的决定。
他说:“王府是你的娘家,随时欢迎你回家小住。”他说完这一番话似乎很是艰难,听的人也有些心酸,但我只冷冷地说:“就算是我被逐出宫去也没必要回王府,所以,王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拖泥带水不是我的个性,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要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让自己只能向前向前,况且,慎清王的眼神里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我并不迟钝,他应该是对我有好感的吧。可是耶若说我们是兄妹,无论这话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和王爷有过多的纠缠,一心不可二分,情字太过霸道,被它牵绊住只能越陷越深,而现在的我没有准备好跳进去,我向来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我要负责的也只有我的自己。
砰的一声跪在耶若面前,脸上的疼已经浅了不少,今日只是一个开端,我若要稳住不倒,就必须在开始就说清楚,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听。清风徐来,柔声缓至:“若是我忘记什么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希望您能提醒我,因为在未来的时间里,我都不会离开这里,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坚定地望着他,不为情,只是为了自己的倔强,或者说是潜意识存有的一些还没有完成的遗憾。
我面前的人没有回答我,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意,心里同是冷了一分,我给了他机会来伤害我,但之后我要加倍从他身上要回来,女子很记仇的,不过也只是对自己在意的人,很明显的,耶若是我现在最在意的人。因为他会是我最大的敌手,他手中的权力也足够的大。要赌就要赌得大一些,不是吗?我听到自己心里的笑声。
耶若跟慎清王说:“不是有本要奏吗,那么去议政殿吧。”扬长而去,没有再看我一眼,王爷经过我身边时说:“不要让自己受伤,即便……”他没有说下去。那时的我不知道,其实他后面想说的是:“即便伤害别人也在所不惜。”
那一日的结局是,我一个人跪在那里,跪了很久,倒不是我有心惩罚自己,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愿意做给什么人看,这么损己不利人的事情,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做,但是我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所以倔强地跪着,保持着一种坚决的姿态。路过的宫人看着我都少不了有些议论,我告诉自己,我听不见,于是这样也能够忍受。
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心里的失落也慢慢如墨色般渲染开去,若是我有一颗铁铸的心肠,那样会不会更好一点。夜晚的风很凉,我瑟缩着搂住自己的肩膀,那个样子似乎很可笑的,但是我只能说是我冷,昏睡刚醒的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人靠近我,昏暗中我转头望向他,不由的失望,是一个陌生男子,佩戴着一柄弯月刀,侍卫服。我偏过头,不理会他的问话。他似乎很气愤:“就算是你在跟我赌气,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亏待自己啊,我认识的三妹从来不是这样不明智的人!”
他很吵,他认识我,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而看他那么激动的样子,我只是觉得好笑,若是我现在说一句:“你是谁?”他会不会很震惊?但我没有说,也许从他那里我能听到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置气,我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我的声音沙哑得很,可能因为吹夜风久了,不过也许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这样听起来应该会更伤感一些吧?
果然他急切地说:“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管他什么西宫国母,管他什么噬天蛊,管他什么天下,只要我们相依为命就好。”
我淡淡的推开他的手,他是我的哥哥吗?我却有些怀疑了,既然之前的我没有跟他走,那么现在的我就更不可能走了,真不知道说他单纯还是傻了。我这么在心里评价这位“哥哥”,可我不知道,其实到头来傻的人是我,他们给了我很多机会离开,各自用不同的方法,可是我傻傻的,竟然连一个都没能看懂,又傻傻地再度把自己卷进去,阴谋、背叛、离别……这一幕幕演过,不是我愿意承受的。“你这个女人,明明不高明却总要自作聪明,这会是你最大的败笔。”耶若的话我后来想起来才知道是多么的贴切……
回过神的我说:“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的好哥哥!”我说的很冷静,冷静的连我自己也差点以为我记得之前的事情,之前的我会这样说。
那日我似乎还说了很多冷漠的话,陌生的“哥哥”终于离我而去,我有时候会想起他离开时的眼神,冰凌一般直刺人心的,扎在我身上,没有血,却有点疼。和那天的黑夜一样的恐怖,呵呵,我又亲手将一个愿意靠近我的人赶走了。
在我觉得不会有人过来的时候,当我似乎听到前夜那一阵阵魑魅离语的时候,当我惊恐的压抑恐惧的时候,我很勇敢的没哭,虽然我害怕这好像要把我吞噬的黑暗,我只是抽泣了几声,只是大口大口的吸进冷空气,我只是……
当一个温热的身体将我抱过去的时候,我又很不争气地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因为那里很温暖,而我那一刻真的很冷。抱住我的人是谁我知道,若非是这样,我也不会如此大胆,就因为是耶若,是我将要依靠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甚至可以暂时不设防。
感觉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你这脾气……还是没能改。”听到说这么一句,我却忽然笑起来,他话中的宠溺,我不是没听出来,看来偶尔倔强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一阵天旋地转,他打横将我抱起,大步朝宫殿走去,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