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庄说:“林宇稍后会进宫来,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他。”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说服林宇了?
锦木的担心确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在拔火罐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而这个人就是林宇。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我只能叹息。锦木机警,明白现在林宇能进来,难保别人不能,于是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守住殿门。而林宇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也平静下来,只是看我的眼神还是有些怪异。
我出声说道:“林兄弟,别来无恙啊。”本来还想抱拳来着,可是肩上正挂着火罐,于是只能颔首示意了。
林宇却像是听到什么奇特的事情,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你恢复记忆了?”
但见他想个大男孩一样,什么情绪都藏不住,我勾唇笑道:“林兄弟请坐,此事暂且不提,清风只想问你一句,家中可是安好。”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失望地继续坐下,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原来还没有,可是这语气也太像了……”随后恢复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无关痛痒地扯了几句。
我脸上的表情可能不大好,秦庄看了我一眼,手上一用力,挂在肩上的火罐就这么下来了,而我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从肩膀上出去,痛但是痛过之后有舒坦的感觉,看了一眼肩膀,那里的颜色也变浅了很多。秦庄收起火罐说:“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去配些药。”说完他转身出去,在经过林宇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林宇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个中含义我不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秦庄手上有林宇想要的或者是忌惮的东西。秦庄有事瞒着我?这个想法让我对于秦庄这个人的怀疑加深了几分,原本他就半道跟上来的,而他对于我的过去的了解甚至不必锦木差,他与耶若说了解一番话就让耶若安心地让他留在我身边,而他去找了林宇,林宇也愿意现身来找我,这种人太过深不可测,而若是他和这场混乱有所牵扯,那么我真是防不胜防。不过从目前来看,他对我还没有什么恶意,方才我之所以愿意让他靠近我医治,也是存了心思要看看,他会不会趁机偷袭。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而这就又难办了。若是他选择偷袭,那还能说明这个人的心机没有那么深;而若是没有,则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其一是他确实问心无愧,他也许就是来帮我的,至于出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另一种就是,他藏得很深,他要的比我能想到的还多。后一种假设是我最不希望却又是最担心的。
林宇见我不说话,主动开口说:“那些人不是我找来的,他们要为我宇林家平反与我无关。”
我把玩着他的话,回味地说:“无关?你说我会相信吗?”他们是借着宇林家的名义来的,还是一帮两朝元老,若是没有宇林家的首肯,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头鸟,难道官场几十年还不够他们了解明哲保身的道理吗?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没有参与。”他赌气的样子让人气愤,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
我一时拔高声音说:“你既然要为宇林家平反就是看中了家族的尊严与荣耀,就凭着这一点你如今的做法就让人失望。没有参与?你的话真是可笑,任由别人借由自己家族的名义来行一些谋乱的事情,难道你要宇林家再一次背负叛乱的罪名吗?还是说你要平反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的心里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家族会遗臭万年、受世人唾骂?”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中从震惊到迷惑,最后话到了嘴边只听到他说:“真是像,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那个你。”
对于他的浑然不在意,我只能用失望二字来形容,我刚才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就这么如过耳之风,真是浪费口舌。于是我摆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既然说不通,那么我也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我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发现一件事,林宇和白无尘的关系一直是很密切的,如今白无尘出事,他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我当时的情况呢?要知道白无尘的死和我脱不了关系。
我忙冲口叫住了林宇,问道:“白无尘的后事安排的怎么样了?”我毫不迟疑,林宇可以使是这里对白无尘最中心的人,白无尘的后事,他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插手呢?
他脸上的一丝尴尬落在我眼里,难道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如此,他对之前跟在白无尘身边也只是觊觎他的权势?虽然林宇给我的感觉很单纯,但我不能不考虑得多一点。若真是如此,我还真替白无尘感到不值,从他出生开始,空间有什么人是真正对他好的,在他身边的人哪一个是毫无目的的?
闭上凝神,心中暗思:也许白无尘的死是件好事,至少他不必在面对这些恼人的事,再没有背叛,没有利用,当一切归零,他又可以等待下一次轮回,希望下一世他身上不会有这么多不堪之事。
心思起伏不定,而林宇的回话直到他离开我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说:“他终于不欠你什么了。”
我微微叹息,白无尘说过,他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是在听过他的过去之后,对他的敌意已经慢慢消失了,我能够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当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若是我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我就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吗?不能,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是不干净的。而白无尘会出现在遗韵他们设好的陷阱中,他会丧生在火弹中,这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他非但不欠我的,而且留给我一个还不起的遗憾。
很久没有出现的头痛再次袭来,破碎的感觉很熟悉,好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扯裂了,而这个伤口没有流血,只剩下一片蔓延的空寂,怎么也填不满。
过度的情绪会夺人心智,猛然想起这一点才发瑞方才自己被一种心思控制,差点迷失,心中暗惊,最近每一次想到白无尘自己都会有点失控,不得的承认,白无尘对我的影响很深。
我稳住了心神,恢复冷静的样子。强迫自己好好思考如今要做的事情,白无尘的葬礼定是要由耶若来主持的,而之前的准备我可以代劳,念经超度一番,应该能够支撑几天。而宇林家,我冷笑一声:既然秦庄这么强大,那么把任务交给他,由他和林宇来解决,若是他有异心也好尽早防范,可是他大概还不想这么早就跟我闹翻吧,好戏总是要到最后时才会发生戏剧性变化,这样才更让人震撼,不是吗?
国不可一日无主,耶若不在,但朝政不能乱。这一点着实难办,我一介女流,要如何才能够跻身朝堂呢,即便是我逾越身份到了朝廷,我又怎么样才能取得话语权,让那帮老臣子听从我呢?或者说我有什么身份可以依仗?
这么一想倒真让我想起一个来,慎清王之妹,白氏清风,这不正是我吗?既然如此,这样也算是能勉强和权力沾上点边。
我叫来了锦木,问过她派出去寻找耶若的人怎么说,她依旧是摇头,进展全无。我暂时压下失望,转换了话题:“如今白氏是由谁主事?下一任的族长推选是什么时候,有什么条件吗?”
锦木吃惊地看着我,随即了然地说道:“白氏的根基在东琴,这次白无尘的死讯传去东琴,势必会引起白氏的混乱,这一届的白氏人丁细薄,就连白无尘的母亲也只是白氏的旁支,族中真正能接任的人少之又少,而且白无尘身边的三大护卫:林宇、闻框、刘益章,林宇是经常跟在白无尘身边的,而刘益章则是留在东琴处理族中诸事,只有这个闻框行踪不定,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若是谁能得到他们三人的支持,也许就是下一任的族长了。”林宇的支持也许可以争取到,但刘益章、闻框这两人,我是连面都没有见到,又如何得到这两人呢?
突然想起什么,问锦木:“白无尘的丧礼,有办法安排他们过来吗?”锦木眼中一亮,点头,她也想到了,说道:“那我提前派人去请他们,就说是要商议白族长之事。”
在锦木离开之前,我又交给她一项任务:暗中去白府,看看白无尘还有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总要有些凭证,这样把握也会多一点。
天暗,暮色蔓延,睡意全无,我在等待一个时刻,胸前中混杂了紧张、兴奋、忧虑……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三 绝巢还凤仙泽露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主兴衰 凤飞于天2
锦木帮我准备好了一套丹青束腰广袖连身裙,尾摆长拖及地,勾得身形修长姣好,腰间坠着一块青白玉甸,隐隐发出清冷的光,笼在身上只觉得虚渺异常,胸前绣了青竹细流,望之成喜;高领竖立于脖颈两侧,贵不可言。青丝盘起,挽成飞云髻,大有凌空飞翱之态,横插一直青田九叉开玉簪,远远观之甚至尊贵清丽,深奥便如同遮着一层青烟,飘渺之意凛然于众。
我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忽然之间有些恍惚,只想问一句:镜中人为谁?明明知道是自己,但仍是不能相信,这般高洁质气、无双风华,竟真是我吗?锦木眼中亦有一丝惊叹,只闻得她默念着:“这套衣服等候多年终于找到主人了。”
蓦然回首,不解地望着她,而她仍沉浸在某种幻境之中,双眼迷蒙,似乎是记起什么难忘的事,离百官上朝还有一段时间,闲着也是闲阗,我便跟她闲聊起来。她说,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一日国主耶若忽然从宫中消失,太监宫女遍寻无果,从从皆以为国主被妖孽劫走,于是人心涣散,朝政更是混乱,赵怀遂政权没落,国师一党兴起,那是西弦最昏暗的时候。眼看着国师要编制皇宫,更名换朝,就在这个时候国主从宫门外走进来,手中托着这一套仙服,口中喃喃着:“凤于飞,神鸟归巢……”而也正因为国主的再次现身,朝政虽被国师控制,但好歹还留了一个虚名给国主,这也成为国主再度掌政的根基。
我不明白,利益相争从来都是人的……在作祟,与物何尤。锦木说,国主归来后整整三天茶不思饭不想地盯着这套裙衫,目光痴迷,当时人都以为国主要从此沉沦幻境,而国师等人见状,便渐渐放松了对国主的控制。当时还有一个传言就是,国主曾立誓说,日后谁能穿上这套衣服就立谁为国母。
“还有这回事?那如今的国母穿过这套衣服吗?”我不禁问道,目光则是注视着我身上的这套传说中的神奇之物。
“穿过,因此虽然明知她是国师的人,国主还是选择了她为国母,而且最初对她亦是百依百顺。”
直觉锦木话还未说全,于是便示意她把知道的都告诉我。而听完接下来的话我也只能是报之一笑了。
因为,锦木说:“不过在穿了一这后国母便发觉身体不适,寻遍太医也找不出病因,而国主则是冷漠地要她将身上的这套衣服脱下,说是,你不是腾要找的人。此后对国母便不加理会,任谁相劝都没有用,据说国母还好些,能穿这套衣服过了一周,其它女子便是穿上就有反应,甚至还有人为些丧过命。因此此物也被作为禁物锁在珍品殿中,这一锁就是好几年。直到最近国主才又拿出来,时常盯着看,锦木大胆猜测圣意:国主是让姑娘来试试。”
没想到耶若看着这么精明奸诈的一个人也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想当年那些所谓神奇的事情多半是人的心理作用,因为曾经有人碰巧在穿这套衣服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过,再加上国主对衣服的重视,让穿上衣服的人心理背负了学生压力,在重压之下难保身体上不出一些意外的小状况,而这些事情综合起来竟成就了这套衣服的神秘。
只见锦木盯着我,目光仍是不平静,她沉思了半响才问:“姑娘可有感觉不适?”
我起身站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扬袖眯眼,问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不过不得不说衣服很合身,尺寸刚刚好,大概是我的身材比例比较的和谐吧。
这么一折腾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和锦木一道朝议政殿走去。今天是农历十五,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次大朝,此时国主必须出席,而傍晚时分宫中会安排宴席来款待有功王爷和臣子,入夜国主会歇在国母那里。可以说这一天是月中兴之时,潮生泽满,气象更替之际,于国之最尊者更是意义非凡。
因此这一天的早朝是避不了了,而耶若还没回来,朝堂之上定是不会安稳,正是考虑到这个我才决定凭借慎清王之妹的身份贸然上朝一回,纵使不能让他们信服,能迷惑一阵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锦木民经打点好了朝上的太监侍卫,到时候会有人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笑她太过谨慎,难道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把我怎么样吗?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越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只因他们心中有鬼,那边只能行走在黑暗中以寻求安全感。
路上遇到了无欢,她形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要找什么人,而看她行走的方向正对着我,是来找我的吗?
我看到她眼中的震动,她似乎不认识我一般,多看了两眼方才试探地喊了声:“姐姐?”
我颔首,目光相询,不知她找我是为何事,我没有时间能在这边耽搁,朝堂那边的情况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无欢走近,人缘地端详了我,见我无事这才轻松地说:“听说姐姐遇刺了,无欢心里着急就赶过来了,看到姐姐没事,无欢也就放心了。”见她面露诚挚,我也略略欣慰,在也手上拍了两下,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她问了一句:“姐姐这是有事去吗?身边可安排了侍卫,千万不要让贼人再有机可趁了。”她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如今无欢身边也没什么人,而她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她的身份在西弦皇宫中也分外的惹眼,若是有什么人想对她不利,那可真是易如反掌了。我看了锦木一眼,对她说:“挑几个机灵点的侍卫到华阴公主身边。”锦木有些犹豫,她说:“我等下就去安排,现在先陪姑娘过去吧。”她是担心有人会再次行刺吗?我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