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难民似的。”
“你说什么!”乐海遭到巨大打击,表情坍塌地退了两步,怨恨地跑掉了:“帮我照顾我妹妹,我马上回来——”
医生出来告诉江澈,肺部的炎症已经基本消了,没有大碍。
江澈放心地点点头,抱着保温桶进去。
乐音的氧气面罩已经摘了,面色苍白地看着他,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然的笑容。
江澈把桌子拉过来,把保温桶打开,将小菜和粥都盛起来。然后把乐音扶起来,端着碗给她喂粥。
乐音动了动手臂,浑身还是没有力气,只好顺从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粥。
两个人像默片演员一样,谁也不说话,动作倒十分自然。
良久,江澈终于忍不住,支支唔唔开了口:“那个……谢谢你送我车子。”
“嗯?”乐音不解地看着他,还不能说话,只是耸耸肩膀。
“你忘了?有一次在留学生院东门,你骑了一辆宝马自行车,后来把那车送人了。”江澈说。
乐音歪着头,盯着天花板发愣,显然是想不起来了。
江澈低头搅着碗里的粥。
想想也是,安雅若说她是E。L。I的大小姐,那个牌子的东西就没有低于一万的,她家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这小小一辆自行车,在她眼里大概不算什么。
不过,她记不得是她的事,他江澈绝不会白白得好处。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现在穷到要住地下室,自己没道理还拿着属于人家的钱。
江澈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放在乐音手里,说:“这里面是卖车子的钱,一共三万,我一分钱都没动,全都在这,你拿回去吧。”
看来自己是没有这个财运的,人家的钱就是人家的钱,以后凡事还是靠自己好了。
乐音看看存折,把它退回去,朝江澈摆摆手。
“你这是干什么?”江澈把存折又推过去:“这是你的钱,你现在没钱用,正好可以用这些钱租个好点的房子……”
乐音拿起存折,拉过江澈的背包,把它塞进去。
“喂!你……”江澈打开包。
乐音按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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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音耸耸肩,摊开手。
江澈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她。
我不需要——乐音写道。
江澈拿过纸笔,在下面写:为什么不需要?你没有钱!
乐音:我有工作,我不需要你的钱。
江澈:这是你给我的车卖的钱,就是你的钱。
乐音:我送给你,就是你的。而且,我忘记这件事了。
江澈:那也是你的。
乐音:我不需要。
江澈:……
乐音:By the way。你可以说话,为什么也写字?我耳朵可以听到啊。
江澈在纸上打个叉子!
乐音拿过笔在叉子旁画个笑脸。
江澈怎么看她“蛋定”的笑容怎么眼晕:“你要是有钱,这三万块我就留下了。可是,现在都穷成这样了,我怎么要这钱啊?”
乐音: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江澈一口气差点憋回去:“你……咱俩沟通有障碍!”
乐音只是笑,把本子合上,放回背包里。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捧优雅馥郁的百合花探了进来,后面捧花的主人正是那天江澈见过的卷发青年:“Isabella?”
乐音朝他挥挥手。
“哦,这是……”卷发青年走到床边,看着江澈:“你好,我是她的朋友,我叫韩儒熙。”
“你好。”江澈和他握握手:“你是韩芝琪的哥哥,咱们那天见过的。”
“真是不好意思,舍妹太任性了,请多包涵。”韩儒熙略带歉意地点了一下头。
“没什么,小孩打架而已。”江澈笑道。
韩儒熙笑了一下,转头看乐音,柔声道:“好些了吗?”
乐音含笑着点点头。
“还是不能说话?”韩儒熙把花放在她床头。
乐音还是点头。
江澈把纸笔掏出来给乐音,转身出去了。
矫情小妞(上)
乐音笑眯眯地看着韩儒熙在床边坐下来,他眼神含情脉脉,温柔得几乎要融化了:“回来吧。”
乐音笑着摇摇头,身体往后靠在枕头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呢?像玲姑姑那样就了不起了吗?你这样还没等考试结束,命就没了!”韩儒熙有点生气,但也不敢大声:“你不要这样任性了,回家吧。”
乐音只是笑,好像他讲的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Isabella!”韩儒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低着头,努力压抑着小声念着她的名字:“音音,音音……”
只有他会这么叫她。
乐音没有动,只是微笑。
面对这个人时,她喜欢笑,也只剩下微笑。
韩儒熙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乐音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韩儒熙就像小说里写的,要把她捏碎了似的,恨不得按进自己身体里,那种难以自持的情绪让乐音都有点不忍心。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拥抱过了,时间久到乐音几乎忘记了他的气味。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优雅温文的公主,需要骑士的守卫,王子的呵护。
可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她不能永远住在城堡里,穿着华丽的衣裙穿梭于舞会和沙龙之间。
她有自己的梦想。
很小的时候,和祖母在佛堂打坐,祖母就告诉她:舍得,有舍才有得。
所以,有些东西必须放弃。
韩儒熙虽然抱得用力,但她轻轻一推就马上放手了。脸色因为拒绝有些伤感,狠狠握了乐音的手一下,站起来,默默地出去了。
曾经,他们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多说一句都是难受。
乐音感觉着被他握得发麻的手,渐渐恢复了常态。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短暂麻痹的手一样,随着血液的流畅,终将不再感到从前发生过什么。
都会好起来的。
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乐音的肺炎基本痊愈了。本以为餐厅的工作保不住了,谁知江澈竟然告诉她,老板娘留着她的位置直到她出院。乐音知道这是关于那辆车子的回报,她不喜欢这样,但是和江澈的沟通有障碍,也只好作罢。
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乐音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背包里。江澈趁她不备,一把将背包背起来:“走吧。”
“那个我可以自己拿。”乐音说。
“走吧,这些东西挺重的,我给你背着就行了。”江澈拉着她出了门。
为了避开乐海他们,乐音比预计的提前了一天,因为不是大病,而且恢复的很好,医生便同意了申请。
原本以为不会遇到什么人,没想到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了最意想不到的访客。
“大姐?”乐音抓着围巾的手一下僵住了。
江澈很有些惊讶,乐音脸上出现微笑以外的表情,真是太神奇了!
面前的女子一看就是乐音的亲戚,和她有着一样的面部轮廓,眉目却没那么明艳,只是透着一股温柔娇憨。相对于乐音身上不怒自威的大小姐气势,这个女子就亲切多了,邻家姐姐一样。
“听说你病了,正好来K城,顺便看看你。”她说话的口气有一点不自在。
“谢谢,大姐。”乐音和这个“大姐”的关系似乎不好,口气是极其客气的。
这位“大姐”似乎也察觉了这个,没再说话,三个人面面相觑。江澈看着她们两个,尴尬地站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伸手过去:“你好,我叫江澈。我是乐音的……朋友的哥哥。”
“你好。”她赶忙握手,脸红道:“失礼了。我叫乐湘,是乐音的本家大姐,谢谢您对她的关照。”
“客气了,她对我们也很关照。”
乐音看着两人寒暄,半晌才露出一贯的微笑:“大姐,最近好吗?”
“挺好的。”乐湘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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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城好吗?”
“Just so so,并没有K城热闹,而且买东西很不方便。”
“那为什么不来K城呢?”乐音笑着说:“本宅在这里,乐海也在这里上学,而且……姐夫他也常常会过来,你也过来住的话,大家都会很高兴。”
乐湘局促地笑一笑:“不了,那边的工作放不下……”
“是这样啊。”乐音点点头。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微笑注视彼此。
良久,乐湘看看表:“我还要去机场,你好好保重。”
“好的,你也要保重,不要像我这样啊。”
“知道了,Bye…bye。”
“Bye。”乐音轻轻挥挥手。
“再见。”乐湘礼貌地向江澈点点头。
“慢走,路上小心啊。”江澈笑着说。
乐湘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转身走了。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乐音都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你姐姐跟你长得挺像的。”江澈说。
“不好意思。”乐音看着他,笑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我有点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没事,我跟你去办事也行,我晚上没什么事。”
“不麻烦你了,是一点私事。”
江澈看着乐音笑容完美的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称不上朋友,江澈甚至有点讨厌她。可是这时侯,他却感到乐音微笑的后面,有种言说不出的忧伤。
“好吧,你小心点,有事打给我。”江澈背着书包,往楼梯走:“早点回来。”
“谢谢。”乐音笑了一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街上的霓虹灯都亮了,变换着各种颜色映在她身上。马路上堵满了汽车,路人们从车子之间快步穿过,所有人都绷着脸,行色匆匆地和她擦肩而过。橱窗里令郎满目的物品吸引着逛街的女孩子们,刚刚放学的女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商店里,也许是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出来时她们兴奋地笑着。
接小孩放学的妈妈哄着吵闹的小孩,小朋友牵着妈妈的手,大呼小叫地讲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妈妈哼哼哈哈地应承着,眼睛却盯着将要来车的远处。
傍晚的大街像是被施了魔法,乐音觉得对于家人的想念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暖融融的灯火和匆忙回家的行人,视线渐渐被眼泪模糊了,眼前的灯火变成了闪亮的色块,张牙舞爪地扭曲起来。
“Isabella,你为什么选择这样生活?”大姐不止一次这样问。
“Isabella,你好任性!我很失望。”这是温厚的大姐对她最严重的责备。
可是,大姐也是一个人独自漂泊在中国,在T城艰难生活。
大姐和她,她们让整个家族都意想不到。
那个不停相亲的乐家“废柴大姐”现在过着独立的人生,而她这个乐家的完美小姐,却坐在灯火阑珊的街头,面对未来一筹莫展。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要求很低,却成了了不起的伟人;而梦想多多的那个,也可能一事无成。
不依靠家族,她就不是最出色的那个了吗?
眼泪全部涌出来,被风一吹好冰冷。
从中国K城的小餐馆到世界的时尚中心到底有多远?她要走多久才能再次摸到LEN集团的大门?
乐音摸着手机,拨了号码,音乐过后是一个沉稳的中年女子的声音:“您好,这是乐宅。请问您找哪位?”
“我是Isabella,我想回家。”乐音茫然地说。
那边沉默了一秒钟,礼貌地回答:“您好,乐音小姐。我们遵照你之前的吩咐,是不能给您订机票的。”
乐音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
“请您多保重。”电话利落地挂断了。
乐音靠在长椅上,泪眼朦胧地傻笑起来。
管家一定疯掉了……
正在发呆,身边忽然一沉:“你搞什么啊?刚好了又自虐,活得不耐烦了?”
乐音连头都没转,看着天,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江澈烦躁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你是自虐狂吧?”
乐音看着天空,轻笑着说:“你回去就好了,不用管我的。”
“拜托!大小姐!我来接你出院,我自己一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啊?我妈和江淅肯定饶不了我!”
“原来是怕被责怪……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江澈不耐烦地吸着气,这人跟变态一样。和亲戚朋友都客客气气的,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人,完了又一个人偷偷哭。
女生矫情到这份上真是绝了!
“我们走吧。”乐音叹了口气,轻轻抹去眼泪,站起来。
“我就……”江澈在她身后恶狠狠比划了一下:“矫情妞!我怎么这么倒霉。”
连哭都不能痛快,不知道谁比较倒霉。
乐音苦笑。
两个人就这么别扭着,一前一后,一笑一怒,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晚上乐音躺在自己的床上,抚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摸到了一个存折——可谓意想不到,又是意料之中的。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扭捏作态的男人。
小家子气!
乐音揉着额头,披衣起身,拿着存折上了楼,把存折从门缝塞了进去,然后回房睡觉。
矫情小妞(中)
第二天一早,背着书包还没出楼门,就看见江澈举着杯装豆浆站在门口,看见她脸色铁青:“你起来了!”
“第一,我们之间沟通有障碍。”乐音看也没看他,径自出门:“第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三,我会揍人。”
“第一,我知道我们沟通有障碍。”江澈把豆浆递给她:“第二,你说什么我没必要听;第三,你大病初愈,没力气揍我。”
那张存折又伸到乐音眼前。
乐音站住,想了想。拿过存折,看了一眼,微笑着把存折撕成了两半。
“喂!”江澈大惊失色地叫起来:“你干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乐音把存折撕了个粉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你要明白,货币的价值在于流通而非储蓄。你永久的储蓄它,它就等于没有。我要是你,就用这些钱去投资,比如可以投资给江淅,让他开始学习理财。这比让他上假期课程要有用多了……你想好了就用证件去补领一个吧。”
“你……”江澈伸着手,在她脖子周围抓挠着要掐死她:“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