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乐音举着烤羊肉串,在陆柯远眼前晃晃:“我们这样共进晚餐这是第一次。对吗?”
“第一次……第一次……”陆柯远环顾四周。
这第一次的二人晚餐,吃的却是路边摆卖的,那些看不出所以然,飘着各种味道的奇怪食物。这一条街走过来,什么锅里煮的,铁板烤的,油里炸的,乱七八糟一大堆小摊子,连绵整条街道。
一阵阵呛人的烤串烟雾吹过来,陆柯远捂着鼻子咳嗽。
乐音闻闻:“烤大腰子,我喜欢。”
“那是什么?”陆柯远看她走到摊子那点菜,也跟过去:“圆圆的是什么?”
“大腰子。”乐音给他指点那烤在炉子上的生腰子:“就是肾脏,‘kidney’。你可以看到血管……”
“呕!”陆柯远几乎吐了。
那卖烤串的大叔闻言,一个劲儿点头:“这玩意儿补肾的,小伙子,你还不来一个尝尝?”
陆柯远捂着鼻子摆手:“不了,谢谢。”说罢,赶紧付钱,然后退了半步。
“这小伙子……”大叔摇头:“跟大姑娘似的。”
“要不要来点别的?”乐音笑问:“也有青菜,比如玉蜀黍(玉米),要吃吗?”
“不了……”烤腰子的腥臊味让陆柯远一阵阵反胃,连忙退远,站在上风处扇风。身后缓缓跟着的车停下来,助理拿着水瓶下来递给他。
“有水,太好了。”乐音也走过来:“我正好口渴。”
助理赶紧回车里拿个杯子,给乐音单独倒了一杯水。
“谢谢。”乐音接过杯子,朝陆柯远举杯:“很高兴和你共进晚餐,我们等一下,那东西烤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你不用客气。”陆柯远也举杯:“我什么都没吃。”
两个人在四周几个摊子转了转,陆柯远看什么都皱眉头,并且对乐音的健康甚为忧心。
“你该吃点,味道很好。”乐音举着羊肉串在他眼前晃悠。
陆柯远看着她的表情,笑了:“我很难相信你会吃这些,它们看起来很……很……很不干净。”
“我喜欢做事就要淋漓尽致,你能明白吗?”
“什么是‘淋漓尽是’?”
“是淋漓尽致。”乐音纠正他的发音:“就是要把事情做好,做完美。我必须完全适应这种生活,要强迫自己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些劣质食物。”
“也包括那些劣质的人吗?”陆柯远笑道。
乐音正在喝水,闻言,从杯子上面瞪他一眼。后面的大叔喊她拿烤串,乐音拿了烤腰子,继续和陆柯远在街上漫步。
“你们的交往似乎很亲密。”陆柯远还是不依不饶地打探。
“你想知道什么?”乐音笑道:“今天你已经看见了,我们的相处不是很愉快。他时刻令我感到我和这个地方的差异,我们大不相同——这就是我的感受。”
“我也喜欢被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陆柯远别有所指地说。
“我们都会被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乐音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咬一口烤腰子,那腥味让陆柯远远离了他一段距离。
“他们说你计划进入LEN之后就开始设计工作。”陆柯远换了个话题。
“并没那种打算,我希望慢些开始,对于我自己的设计,我还不是很有信心。倒是对面料的研究,我更有兴趣,我希望能去面料加工区开展我的工作。”
“可是据我所知,你对Kashmir(开司米)一类的织物很有研究。”
“并不是的,还差的太远。”乐音说起这个就换个人似的:“我打算去养殖区工作一段时间。”
“哦!”陆柯远很惊讶:“你打算去养那些绵羊吗?”
“不只是绵羊,也有别的动物。”乐音把吃完的签子扔进垃圾桶。
陆柯远立刻朝身边的车里招招手,车停下,助理把湿毛巾和口腔芳香喷雾拿出来。
乐音擦了手,喷了些喷雾,忽然笑了:“你知道吗?这个喷雾的味道和我妹妹用的一样。”
“我喜欢这个味道……”陆柯远凑近了闻闻她:“这味道会让我忘记你刚才吃的食物,我感觉好多了。”
两人已经溜达到了乐音住的小区门口,绵延的小摊终于结束了,陆柯远松了口气,在小区门口的树下站定。
乐音看看表,朝陆柯远伸出手:“谢谢你的晚餐,我很愉快。”
陆柯远握住她的手不松开:“你说你做事喜欢淋漓尽致……我想知道,你如果爱上什么人,会不会淋漓尽致?”
“唯有这件事不会。”乐音好笑地说。
“我会的。”陆柯远朝车里做个手势,助理把车窗放下来,打开车里的音响。
悠扬的歌曲从车里传出来,配合着夏夜的星光和身边的柳树,很有些温情脉脉的浪漫色彩。
“上一次,你来我家里,我却没机会和你跳舞。”陆柯远持着乐音的手,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扶上她的腰。
大不相同(中)
“哥——大哥——”江淅抱着发财,连滚带爬地冲进门:“乐音……乐音……”
“乐音怎么了?”江澈围着围裙正在炒菜,闻言,一个箭步窜出来。
“乐音和一男的,搂着……那个,那个在小区大门口跳贴面舞呢!”
“什么?”
“乐音,和一男的!”江淅抱着发财满屋乱扭学跳舞:“跳贴面舞呢!就在小区门口,招一帮乘凉遛弯儿的人看……唉?你上哪?不做饭了?”
江澈一溜烟跑到小区门口,看见那围了一群人,乐音和陆柯远在人群里,时而相互拥抱,时而分开,随着音乐极富节奏感地跳着。
轻盈跃动的旋律似乎是某种波尔卡舞曲,也可能别的,江澈在电视上见过这种舞——在一部很老很老的外国片里,盛大的宫殿里,气势恢宏的舞会上,男女主人公就是跳这种舞蹈。
柳荫下,许多人看他们跳舞。可是那两个人一点也不介意外界的目光,四手相握,四目相对,脚步轻快。
在动作的变换之间,陆柯远都会飞快地扫一眼脚下,似乎很小心。乐音则是一贯的自信从容,目不斜视地盯着陆柯远的眼睛,面带微笑,极致亲切。
音乐结束了,两个人分开,牵着手行礼。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陆柯远拉着乐音一起向观众们点头致敬。
那气场很甜蜜,完全像一对情侣。
“江澈?”身边有人叫他。
江澈吓一跳,回头看,是田荟雅:“啊?”
“你这干嘛呢?”田荟雅笑着看他。
江澈这才缓过来看看自己,穿着围裙、家用拖鞋,手里还拎着把炒菜的铲子,铲子上沾着黄瓜片。
“你这样就下来了?”田荟雅笑道:“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
江澈窘的脸都红了,讪讪地一笑,赶紧往回跑。
好的,晚上的课麻烦你帮我请假,就对那位老师说,他的那一科我准备申请免修。
乐音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要免修吗?
当他是什么啊?说免修就免修!就为了他让她去见妈妈?
江澈怒气冲冲地推开家门,吓得发财直叫唤。
“哥,你去哪了?”江淅从厨房出来,端着一锅半生不熟的黄瓜抄鸡蛋:“你看这行了吗?我炒的……”
江澈看了一眼那锅菜,把锅拿过来:“得了,你写作业去吧。”
“哥,你怎么了?”江淅不放心地观察他:“你没事吧?”
“没事,洗手去,准备吃饭。”
“我是写作业去,还是准备吃饭?”
“爱干什么干什么!”江澈没耐烦地看他一眼,回厨房去了。
发财扭着屁股跑过来,扒江淅的腿,哼哼唧唧地讨吃的。
“唉!”江淅俯身抱起发财,边抚摸边叹息着走开:“此中必有内情啊……”话音未了,门就开了,吓江淅一跳:“哥,你进来没关门啊?”
进来的是乐音,拿着一包狗咬胶:“我回来啦,有给发财带礼物哦!”
“乐音!”江淅高兴地抱着发财迎上来,压低了声音:“我哥更年期犯了,你要小心。”
“什么期?”乐音费解。
“更年期……就是犯病了!”
“啊,犯病?”
两人正在低估,厨房里炒菜完毕的江澈端着盘子出来了,看见乐音就愣住了:“你回来了?吃饭!”
“我吃过饭了。”乐音笑着说。
“我忘了,你跟你妈吃饭去了。”江澈放下盘子。
“不是和我的母亲。”乐音把狗咬胶打开,塞给发财一块:“是和Lucas一起,我们两个人共进晚餐的。”
“Lucas?陆柯远?”江澈看她:“我让你跟你妈吃饭,你怎么跟那陆柯远吃饭去了?”
“所以说,你不该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乐音笑一笑,把手插在口袋里往外溜达:“这个美好的下午啊……原本可以去约会的。对了,那狗狗的礼物是Lucas送的。”说罢,关上门出去了。
“发财,狗咬胶好吃吗?”江淅看看包装袋:“这是进口的名牌啊……”
“拿来!”江澈朝他伸手:“给我!”
“你干嘛?”江淅看他面目不善,赶紧揣怀里。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这贵着呢!”
眼见他不给,江澈转向发财,发财察觉他的目光,叼着狗咬胶龇牙示威。江澈含糊了半天也不敢伸手抢,只得恨恨地一跺脚,指发财:“没节操,有食便是娘。”又一指江淅:“没品味,认贼做爹!”说罢,回厨房去了。
“哼,认贼作爹?我是认贼作兄!”江淅抱着狗咬胶回卧室藏起来了。
江澈气得够呛,吃了晚饭一晚上都消化不良,本想找乐音说道说道,无奈考试将近,只能在家复习功课。
“你是打定主意跟我作对是吧?”第二天,两人终于在餐馆碰面了。
‘炫‘
‘书‘
‘网‘
乐音低垂着眼皮,看也不看江澈一眼:“我没有和你作对,我说过,我想和我母亲用餐,你为什么自作主张要把我留下?”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江澈一边飞快地整理箱子里的脏碗,一边说:“做儿女的对父母得知道孝敬,起码得尊重。”
“这不用你来教育我。”乐音熟练地洗碗。
“你妈来K城,不管是看你,还是看你哥哥,你都应该去看看她。”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你是八点档的肥皂剧看多了吗?”
“你说什么?”
“肥皂剧里都是这样啊,女角家庭不和,男主角就帮她解决家庭问题。然后就推动了剧情的发展,你不要这样无聊。”
江澈气得直翻白眼:“我没那么无聊,不过你的家庭关系的确有问题!有钱人家都这么人情凉薄是吧?”
“这和有钱没关系吧?”乐音冷笑:“你的家庭关系也不完美,江淅很讨厌你。”
“你……”
“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归结为金钱,这是你们这些所谓的穷人最大的问题。”
“我……”江澈恨得牙痒痒。
“不关钱的事,那完全是人的问题。”乐音看看挂钟:“该我去外场了。”
“乐音,你就矫情吧!我还以为你就跟我犯矫情呢!原来你跟你家里人也那样!”
“我对任何人都一样的。”乐音示意他帮忙解围裙。
江澈七窍生烟地把她转过去,解围裙:“那你就跟陆柯远去约会?”
“是你自己放弃和我约会的机会。”乐音说。
“我就是个猪头!”江澈把她转过来,帮她整理衣领和袖子。
乐音仰头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头发有点长,都盖住眼睛了,从颤动的头发的缝隙中能看见他的眯眯眼瞪得溜圆,鼻翼呼哧呼哧地煽动着,很好笑。
“你笑什么?”江澈捏她的脸。
“江澈,我很想知道一件很扫兴的事。”
“什么事?”
“你是为什么会和你之前的女朋友分开的呢?”
“……”
乐音摸摸他的脸,笑道:“你是很好的人。”
江澈停下手里的动作:“她问我,我弟和她同时掉河里我救谁……我们就分手了。”
“噗——”乐音差点笑抽了。
后厨的大师傅老王推开后门进来:“哟!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没事。”江澈赶紧跟乐音拉开友情距离:“我说了个笑话……”
所幸老王没兴趣探究他们的关系,神秘兮兮地说:“江澈,听说了吗?廖丹丹的那款爷男朋友说有内部消息,你买不买?”
“买什么?”
“基金和股票啊!”
“不买!”江澈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从来不买这些。”
“上次小张他们给廖丹丹钱,让她去买,结果都赚了。”老王说:“你还不试试。”
“您怎么不试试呢?”乐音问。
“我这不是刚取了钱嘛!”老王拍拍口袋:“廖丹丹的男朋友下午过来,我打算问问他。怎么样?小江,你还不买点?现在基金和股票形势都不错,你也别死攥着你那点存款了。”
“不买。”江澈坚决地说。
“你啊……”老王摇着头走了。
乐音脸色阴沉,江澈看她一眼:“你又怎么了?”
“那个人,不靠谱。”乐音冷冷地说。
“你还会说‘不靠谱’呢?”
乐音笑一笑,忽然说:“我要是和江淅一起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江淅。”江澈想都没想。
乐音拍拍他的肩膀:“很好……”
“你什么意思?”江澈不解地问。
乐音拉下他的头,重重吻了他的嘴唇。江澈冷不丁被吻,吓了一跳,想到这里是工作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忙不迭挣扎起来:“你疯了?”
“你说选江淅的样子很性感。”乐音笑着说。
“你有病!”江澈底气不足地推她。哪有人听人家说不选自己高兴的?
“今晚是周末,江淅说要去徐庄家过夜……”乐音在江澈耳边吹着气。
“那又怎么样?”江澈脸红心跳。
“我喜欢……”乐音的手指从他脸颊滑下,停在胸口上:“你穿围裙的样子。”
“……”
乐音抓着他的头拉下来,在他耳朵上轻舔了一下:“晚上,穿围裙等我。”
大不相同(下)
乐音水汪汪的眉眼和湿润的红唇固然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