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办婚礼那天,白家的人一定悉数到场,我会特别邀请白烟。所以……”霍天擎瞥他一眼,“做好再和她见面的心理准备。”
霍庭川脸都黑了。
目光转向童惜,“小婶婶,你看看三叔,和我妈一样,就喜欢乱点鸳鸯谱。你好歹也劝劝我三叔呀。”
童惜正喝牛奶,听他叫自己“小婶婶”一口牛奶差点没喷在霍庭川脸上。
“不准乱叫!”童惜瞪他。
“冤枉,我哪有乱叫,难道你不是我小婶婶啦?”
“你都把我叫老了!”
“谁让你跟我三叔结婚的?你要是跟我的话……”
说到这,感受到一道夹着风暴的幽幽目光,霍庭川总算后知后觉的停止了胡言乱语。
最后,闭了嘴,抱着饭盒往外走。
“小婶婶,你最好了,别忘了劝劝我三叔,别跟着我妈一起搀和。”
门被带上的最后,他还不忘又探头进来交代一声。
童惜哭笑不得。
“他好像真的挺不喜欢白烟那女孩子的。”身为小婶婶,童惜很认真地帮他执行任务。
“他是被吓到了。”
“那你真的要撮合他和白烟?白烟我见过,挺美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我一不是月老,二不是红娘,如何撮合?”霍天擎尝了口菜,将她的手揣牢在手心里,道:“他妈妈就和我提过一次,我的意思是尊重他的选择。看缘分吧!”
“那还好。”童惜替霍庭川松口气。
“对了……”霍天擎想起什么,微微停顿了下,侧目看她,“明天就是重新开庭的时间。”
童惜点点头。
这件案子的消息,她也有在跟进。
看他一眼,问:“有预估大概要判几年么?”
“我这边已经有律师团帮唐宛宛给他请的律师,局面应该不会太糟糕。”
童惜稍稍松口气,“那就好。”
霍天擎放下筷子,沉目看她一眼,“不怪他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几天总会想起当时我妈走的时候,把我托给他照顾的情景。如果我妈现在还在,知道他现在是这样子的结局,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那下次去拜访的时候,就别告诉咱妈。”
“嗯。”
“我昨天去看过他。挺意外的,他竟然有事求我。”
“是什么事?”走到这个地步,霍炎之对他势必是恨之入骨的。他还能放下自尊心来求他,可想而知是多么重要的事。
“托我好好照顾唐宛宛。”
童惜惊讶。
“老实说,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比你还惊讶。我一直以为,他们能走到结婚这一步,完全只是互相利用。现在看来,老四对她恐怕并不只是利益这么简单。”
“其实想想也不意外。他们都纠纠缠缠那么多年了。”
霍天擎颔首,“昨天让人去找过唐宛宛,但是,很遗憾,她已经从老四的别墅里搬了出去,到现在,并不见人。”
“她那么骄傲的人,恐怕不一定会接受你的照顾。”
霍天擎点头,“这些事,等有机会再见的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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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上午,唐宛宛便被闹钟吵醒。
窗外,见不到光。
这里是一间环境糟糕的招待所,虽然已经开春,但是,这里还是阴冷得厉害。
那种冷,是渗进骨子里的,冷得关节都在痛。
她抽了件棉袄把自己裹得密密实实。
棉袄厚重宽大,挡住了她只有一点点弧度的小腹。
虽然已经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她还是没有忘记给自己仔细化上妆容。
上了妆后,原本有些憔悴的脸上,也变得光彩照人,精神了许多。
她随意收拾了下行李,将那张去往陌生城市的车票仔细小心的夹在钱夹里。
今天庭审完后,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回旋的可能。
而这座城市,也再容不下她这个人。
每天被追债的人逼得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得让她生厌。那种感觉,就好似自己是阴沟的老鼠,连一点光都不能见。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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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童惜独自坐在饭桌上拿了餐具准备开吃的时候,油烟味熏过来,她顿觉胃里翻江倒海,难以忍受。
放下餐具,便往洗手间里跑。
柳妈吓得不轻。
连忙追上去,“是不是吃什么不和胃口了?”
童惜干了好久,整个胃都像是要吐出来了一样。好久,才有气无力的回:“我还没开吃呢,不知道怎么的……只一闻就犯恶心……”
“只一闻就犯恶心了?”
柳妈一听这话,推门进洗手间。
童惜也是忽然眼前一亮。
透过镜子,和柳妈对视一眼,呢喃:“难道是……”
“赶紧的,童小姐,我给先生打电话,让他赔你去医院。”
童惜抱着小腹乐得不行。
等柳妈拿起电话,都按出数字来的时候,童惜才恍然回神,赶紧拦她。
“柳妈,先别和他说!”
“这么好的事儿,还不和他说?”
“我想给他个惊喜嘛。还有啊……”童惜垂首看了眼自己的小腹,让自己冷静些,“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就只是猜测嘛。等确认了,再和他说也不迟。何况,他今天下午要去法庭。”
童惜也暗自告诉自己别太激动。
她怕到时候竹篮打水,自己白高兴一场就糟糕了。
“也是。今天霍炎之先生的案子开庭。也行,那我陪你去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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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宛戴着口罩,坐在了最末端的位置。
开庭后,霍炎之戴着手铐,和一行其他几个原本霍氏的高层,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审判。
两个人,从最初进入时,有那么一秒深沉复杂的对视后,便再没有任何眼神的交集。
可是,唐宛宛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
那是替她腹中的孩子看的。
以后,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
之后,审判过程,很漫长。漫长得让唐宛宛觉得一切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远。
法官一锤定音。
宣布结果的时候,唐宛宛走了神,整个人像是被放空了那样,什么都听不见了。
唯有霍炎之被带走时最后一刻朝她投射而来沉痛而又复杂的眼神,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另一边。
霍天擎扶着伤心的老爷子起身。吴余森凑过来,和他低语了两句,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他一眼便见到了准备起身离开的唐宛宛。
他将老爷子交给吴余森,低声交代了两句,便沉步往唐宛宛走去。
唐宛宛拉着行李走出法庭,走到楼梯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其实,她早就见到他了——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
曾有的那份心动,现在,全部灰飞烟灭,一点都不剩了……
只有恨和怨……
所有的情绪累积在心里,直到此时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彻底爆发。
扬手,唐宛宛一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霍天擎没躲,摸了下当下渗出血的唇角,眼神清冷的盯着她。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是么?可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变了!”唐宛宛冷笑,“以前的我,不择手段是因为我爱你。可是现在,我不择手段,是因为恨你!霍天擎,如果不是你,我们唐氏不会破产,我爸不会坐牢,我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狼狈不堪。”
“唐氏会走到这一步,是必然。医院事故,是拿患者的生命在开玩笑,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你应该很清楚。”
“事到如今,你是胜利者,在我面前怎么叫嚣都可以!但是,霍天擎,这些仇恨,我绝不会忘!”
“你记不记得都好,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和残酷,从来只为胜利者喝彩。”
唐宛宛心有悲凉。
他没说错。
如果现在胜利的是她和霍炎之,如今像阴沟里的老鼠的便会是霍天擎。
“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我个人并不愿意和你再有任何交集。但是,老四在狱中托我照顾你。”霍天擎双手兜在口袋里,瞥她一眼,她面上明显有着和他初听到霍炎之那请求时一样的震惊。
还有……
一丝丝微妙的情愫。
但只是很快的一闪而过。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冷漠。
“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他递了张名片给她。
唐宛宛嗤笑一声,接过去,直接撕成了粉末。
冷傲的将碎片摔在他脸上,“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霍天擎,这辈子,我唐宛宛低到了尘埃,死在了阴沟里,都绝不会向你低头!”
霍天擎低笑。
望着她,良久,颔首,“有骨气。不过,希望生活不会把你的骨气给磨平了。”
“唐宛宛!唐宛宛在那儿!”
正在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惊叫一声。
“果然来这儿了!这次别放过她!”
有人厉声叫着,往楼梯上冲。
紧接着,便是一大堆人,不知道从哪里蜂拥而至。
那一瞬,唐宛宛只觉得那些要债的人就似洪水猛兽那样直朝自己逼来,让她双腿发软。
这些人,是她的噩梦!
“唐小姐,如果需要帮忙,你现在还来得及将刚刚的话收回去。给你十秒钟,不,恐怕你只有五秒钟的决定时间。”
霍天擎优雅的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五……四……三……”
唐宛宛盯着那些人,眼里有些惶恐。
可是,却倔强的,一语不发。
“一。”
霍天擎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再不看她一眼,迈开步子往下走。
吴余森搀扶着老爷子早从另一边出来了,这会儿就在车上等着。
霍天擎拉开车门坐进去,回头,只见唐宛宛已经被卷在了人潮中。
“霍总,要帮忙么?”吴余森发动车子前,问。
霍天擎摸了下还有些红肿的脸,凉凉的道:“她既然果断的拒绝,想必自己能应付得来。况且,我本没有要帮她的义务。”
他霍天擎素来也不是个会以德报怨的善人。
念在霍炎之最后的请求上,他尚可以不顾及四年前那些一次次的算计。
但很显然,她并不愿意领情。
大BOSS都这般说了,吴余森便不再说什么,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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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钱!你要不还钱,今儿人就不准走了!”
行李袋,被人扯破。
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原本要用的车票,也让人抽了出来,撕破。
“还想跑路?叫你跑!叫你跑!”
有人拿不到钱,怨气冲天,只好把火气都撒在她身上。揪着她头发,一通撕扯。
唐宛宛疯了一样要挣开他们,却奈何怎么都挣不开。
她反抗得越厉害,越激起他们愤怒。
有人将她用力推倒在地。而后,有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压在她身上,一顿拳打脚踢。
“不!不要!”
唐宛宛吓得脸都白了,用力捧住自己的小腹,生怕让人伤到。
她的孩子……
如今,这是她的全部……
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啊……
她不能让他她有事……
“你们滚开!不然,我会杀了你们的!”她目露凶光,扬手狠狠甩了对方一耳光。
“贱人,欠债不还钱,还敢打人!”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将她的手一把拉开,摁在两边,一边叫嚣着,“打!快,先扇她两个耳巴子,让她叫嚣!”
紧接着……
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唐宛宛用力抱着小腹,可是……
还是觉得浑身发凉。
凉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痛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直到法院里的人出来,那些人才作鸟兽散。
“小姐,你没事儿吧?”有人过来,扶她。
唐宛宛似这才回神,推开帮忙的手,手撑着地,用力撑着自己爬起来。
可是,太累了……
也麻木了……
才起身,又滑落在地。手掌在地上磨出血来。
路人都看得不忍,道:“来,我帮你吧!”
“不要!我不要你帮!”她尖叫起来,情绪歇斯底里的,咬着牙,用力站起来,披头散发的站在那,死死的瞪着那要伸手帮她的人,“不准碰我!不准碰我!再碰我,我杀了你!”
“小姐,你流血了……”
“我没有!”她更用力的尖叫,边说着,边摇摇欲坠的下楼,“我没有流血!我不会流血!我好好儿的!”
她边喃喃着,边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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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大理石的阶梯上,血,一滴一滴沿着她踩过的痕迹,从她双腿间淌下。
春日的阳光里,那血花,殷红,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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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头。”
不知道为什么,中途,霍天擎突然出声。
吴余森诧异的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他道:“回去看看。”
不知为何,隐隐的,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余森点点头,将车调了头。
十几分钟后,又回到了法院门口。吴余森下车,站在楼梯最下方往上看,哪里还能见到什么人?
霍天擎道:“上去看看。”
吴余森颔首,几步跑上去,很快的,又下来。
“霍总,里面也都没看到唐小姐。看样子,他们都走了。”
霍天擎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没见到人,才颔首,“回去吧。”
唐宛宛也是一个狠角色。
既然手段那么多,想来,打发走这些人,也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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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那样带血的身体,唐宛宛不知道走了多久。
痛得满头都是冷汗,晕倒在地的时候,她看到面前是一家医院。
而后……
便是什么都没了知觉。
再醒来,眼前一片苍白。手上,还挂着水。
她惊醒,手用力压在小腹上,乱摸。
可是……
什么都摸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