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一叹- 第34部分

　　
　　她简单地应着：“挺好的。”
　　
　　“我回来了。现在在家里。”
　　
　　“哦。”
　　
　　“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
　　
　　“青子，对不起，我……，我妈给我又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可是我觉得都不合适，我……我以前太冲动了，不该把事情想像得那么严重，你能原谅我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再说，事情本来就是这么严重，你没有说错。对不起，我挂了。”青子不顾电话里王剑急切地叫着：“青子！青子！……”她似乎有些麻木地按掉了电话。
　　
　　王静问她怎么了，她将桌上的早餐一下子推到地上，然后就伏在桌子上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拼命压抑的抽噎声将她的身体冲击得难以平静，她的肩膀在随着她的抽噎声而剧烈地起伏着。王静拿过她的手机，去翻通话记录，看到是王剑的电话，她着急地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想和你重新开始啊？你说话呀，青子！”
　　
　　青子抬起了头，她带着满脸的泪痕说：“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知道他冲动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要我原谅他了？他早一点干什么去了？早一点，哪怕是昨天，他怎么不这么说呢？”
　　
　　王静将手机递给她说：“你现在给他再打电话过去，你说你刚才说的是气话，他是不是回家了？你也回去，你们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你昨天的事，也没有必要这么把一点事放在心上！”
　　
　　手机铃声忽然又一次响了起来，王静一看，她惊喜地说：“是王剑！你快点接，不要再说那些赌气的话了。”
　　
　　青子将手机拿过来，她看了王静一眼，王静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她按下了接听键。可是在一霎那，她忽然又大声说：“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太晚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说完就按掉了电话。她自己也有些呆了，盯着王静那意外的表情，苦笑着说：“对不起，我真的骗不了我自己，我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
　　
　　




气球的天空

　　青子将自己坠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中，她不敢回头四顾，怕那黑暗将自己侵噬、吞没、撕成碎片。她有些麻木地活着，可她又似乎目的这么明确。她不拒绝跟许平在一起，可是她给他的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他却迟迟没有结果。他对于她的逼问总是一幅认真而无奈的口气，他叹着气责怪她太着急了，想事情太简单了，他也同她一样着急，可是他不能不为双方的家人、对方的状态作一点必须的考虑，他说他不能这么自私，只为了跟她在一起，就随意地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他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来。他说他老婆的奶奶最近刚刚离世，她的心情很不好，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这么把事情提出来，那样的话，对她的打击就太大了，而他也太不负责了。他请求着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
　　
　　言之有理，青子不得不服。她只好威胁他说三个月后，如果他还没有一点行动，那她就要亲自去跟他的“老婆”谈这件事了。他非常有诚意地连连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好的好的。王静再问青子他的进展，青子只好将他的难处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她。王静怀疑他的真诚度，青子无奈地说：“反正只有三个月了，三个月后再说吧。”
　　
　　王静说：“关键是，他会不会三个月以后又有理由再要三个月呢？”
　　
　　青子不敢肯定地说：“应该不会吧。”
　　
　　晚上，若琳说她儿子的尿不湿用完了，她得去商场里买两包带回去。又说大家很久没有一起出去逛过了，不如一起去玩玩。王静也想让青子出去散散心，就高兴地答应了，又劝说青子也一起去，青子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就也答应了。　
　　
　　这是一座大型的地下商场，来这里购物的人颇多，地上则是一个大型广场，每到晚上，来这里休闲的人物别多。追逐打闹着的孩子、跳舞的人们、卖气球卖小吃的、打羽毛球的，或者三三两两随意坐在木凳上聊天的，将广场上带动得热闹非凡。当然也给这座地下商声带来了极旺的人气。
　　
　　三人从广场上走过来，若琳看见一个妇女手里牵着的一大把气球在随着风飘飞着，气球有各种各样的形状，颜色也五彩缤纷，十分引人。她也吵着去买一个，王静说：“没见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去买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若琳笑着说：“我买给我家小宝玩不行吗？”
　　
　　王静说：“当然行了，不过只怕小宝也只能玩你剩下的哦。”
　　
　　若琳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总算会给他玩的，我先拿来玩玩嘛。”
　　
　　三人说着，就去选气球。这些气球也怪不得若琳喜欢，有做成鱼形的，红艳艳的饱饱的肚子；有做成小兔头形状的，蓝白色明快的色调，可爱地伸出两只长耳朵；有圆形的，上面有各种图案，哪吒、葫芦娃等卡通人物都可爱地印在上面……若琳挑一只可爱的小女孩儿头像，不放心地问卖气球的妇女：“你这气不会漏掉吧？”
　　
　　那人马上不满地说道：“这些气球都是晚上才充好的气，能飞好几天呢。我天天在这里卖，漏气了你拿来还我。”
　　
　　若琳用手去拍拍气球，气球发出了“嘭嘭”的声音，王静说：“不错，气饱着呢。”若琳付了钱，就高高兴兴地牵着气球跟在家一起走。
　　
　　走到商场入口处，三人正准备乘坐电梯，青子忽然看见了许平——他的老婆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看样子是准备到商场里去。更为让青子不敢相信的是，他的老婆竟然穿着孕妇装，骄傲地挺着大肚子，步履沉重地走着。
　　
　　青子的头“嗡”的一下就懵了，她呆呆地站住了。那正快快乐乐恩恩爱爱走来的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她们，许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王静快步走过去冷笑着说：“逛商场是吧？看样子挺恩爱啊。”
　　
　　许平的老婆一见到她们，就一脸戒备地说：“哈！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们！”
　　
　　许平则紧张地说：“对不起，我老婆走路有点累了，我们还要赶快回去呢。”他拉了拉他老婆，示意她一起回去，她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骄傲地抚着肚子说：“不是说好了给宝宝准备东西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去呢？”
　　
　　王静也怪声怪调说：“是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也不是来讨债的，你心虚什么！”
　　
　　许平怒声说道：“关你什么屁事！你最好放聪明点，不要在我老婆面前胡说八道！”
　　
　　王静也愤怒地转过身，她用手指着青子说：“的确不关我的事，是不是也不关她的事？！”
　　
　　许平毫不示弱地说：“你脑子有病吧？我早就跟她没有关系了，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他拉拉脸色渐渐阴下来的老婆，说：“别理她们！我们走。”
　　
　　王静跨出一步，伸手拦住了他说：“敢做不敢当？亏你也算个男人！只怕将来你的孩子也会为你感到可耻的！”
　　
　　许平猛地一推，将她推到了一边，他说：“你警告你，你最好别惹我！”说着就拉着他老婆向电梯走去。
　　
　　青子看着两人坐上了电梯，许平揽着他老婆的肩，而他的老婆，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子，两人正在恩恩爱爱地为他们即将来到世上的宝宝准备出生用品。她肚里怀的孩子，想必有六七个月了吧。
　　
　　一切都不言自明，他一边小心地呵护着他的老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亲亲热热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边在外面寻觅着自己的猎物，将他的一腔欲望发泄在了她的身上。他欺骗着她、拖延着她，不顾她的感受、她的处境，毫不客气地毁掉了她，她的幸福、她的婚姻、她的一切！她忽然想起了嫂子的话，也许正是因为他老婆怀孕了，他才来纠缠自己的？那么，自己在他的心里倒底算什么？！
　　
　　她盯着那充满他希望的大肚子，那却是她的耻辱、她的不幸的源头，那上面承载了她多少的愤怒和怨忿啊！为了那里面的生命的安稳，他却剥夺了她的做人的尊严！他真是心狠手辣呵，他怎么能如此心安地期待着他的小生命的到来？他怎么能这样否认她的自尊？这究竟是怎样可恨的一个人啊。
　　
　　青子忽然冲到了电梯上，她快速地在电梯上奔跑，去追赶电梯上的那个刺目的躲在孕妇裙下的嘲笑。她一下子就追上了，她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她的力气把她的神经带动了一下，她有些愣了，看着那个从电梯上向下滚的圆圆的身子，听到了惊慌的呼声和绝望的惨叫，她一下子醒悟过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了那里。那个身子滚到了地上，终于停了下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哎哟……”许平从电梯上向下飞奔地去追，可是他只来得及去抱住滚到地上的身子，他害怕地大声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关系？”
　　
　　青子依然在随着电梯下降，电梯很快就到头了，她被绊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向前迈了一步。她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抬起头，用冒火的眼光瞪着青子，他说：“如果我老婆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青子看着他那凶恶的眼神，他那狰狞扭曲的五官，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人们很快就看到了这里发生了意外，有人围了过来，在小声地说着什么，还有人在关心地询问孕妇的情况。许平对人群说：“是她故意推的，你们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这里！”
　　
　　青子站在人群中，呆呆地看着许平一边用手抱起她的身子，匆匆地绕到了另一侧向上的电梯，乘着电梯回到地面。她看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它们红艳艳地刺入了她的眼睛，令她头脑中一片空白，一片眩晕。王静和若琳也追了过来，她们拉青子的手，叫她快走。青子听到了许平对围观的人们说的话，她倔强地说：“我不走！”王静着急地说：“不走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
　　
　　可是她真的不能走，有人拦住了她，说：“那人刚才说你是故意的，你不能走！你必须在这里等110过来！”她惊慌地盯着那个说话的人，她还看到有人打了电话，说这里出了事，叫警察快来。
　　
　　若琳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它离开了手的牵绊，飞上了天。可这是一片低矮的天……只是这个地下商场的顶部而已，于是，它停在了天花板上，亲昵地靠在那里，以为这就是它的天了。系在它身上的细带抽成的细绳在悠然地招摇着，可是离开了人的手，这根小小的绳子，就不能真正地牵住气球了，它只能跟着它飞，跟着它走。
　　
　　这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青子也不得不对着那个自以为找到了天空的气球微笑了，她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警车就呼啸着来了。青子听不到人们的话，也觉不出王静和若琳拉着她的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高大的身穿制服的人，她在回忆刚才的一幕，那一幕是一个梦吗？她真的做了这么狠毒的事，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孕妇了吗？那猩红的血迹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无法好好的明白刚才的一切。
　　
　　在派出所里，王静和若琳被警察询问着事情的经过，她呆坐在那里，警察问她，她只是冷笑，什么也不回答。
　　
　　她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王静和若琳被关在了屋子外，他们不允许两人在这里陪她，她们无奈地走了。走的时候好像还说了话，可是青子一句也听不到。
　　
　　她眼前只是那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和那斑斑点点的血。还有许平那狰狞的面孔和他凶狠的话。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此时正在（炫）经（书）历（网）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她只知道一点——她恨自己。
　　
　　




结局

　　这一夜是静止的一夜。青子的思维停滞在了一个点上，她不知道这一种灰色的夜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灰色的夜里呆上多少时间，她只是默默地等着，等着天亮的那一刻。
　　
　　光线终于转为明亮了。青子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声音越来越多了，她想，这是新的一天了吧，这些脚步都是来上班的吧。上班？来对付像她这样的不遵守法律的一类人吗？
　　
　　很快，她的房间门打开了，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扭过了脸。她想见到他，可是不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她为和这张脸的相见作了无数次的无数种的设想，她曾经想象着，在自己结过婚后、甚至抱着孩子时坦然地、无牵无碍地去面对他、去再看到这张脸。可是，他现在出现了。
　　
　　如她在那张照片上见到的一样俊朗有型，只是照片隐藏了那种黝黑，那种令人窒息的黝黑。没有了长长的头发和那一蓬胡须，他不再显得粗犷，他成了一个爽朗英俊的男人。
　　
　　他为她带来了早点，还有一件女孩子的外套，那种鲜艳的朝气蓬勃的颜色和款式，一看就知道是阿丽的。他把衣服给蜷着坐在椅子上的青子披上，他问她：“饿了没有？”
　　
　　青子摇了摇头。他安慰地说：“别怕，我会想办法的，你不会有事的。”
　　
　　青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说：“阿瑞——哦，就是许平的老婆作了手术，孩子生下来了，现在在暖箱里，算是早产儿，两斤一两，情况还不错，看起来能活下来。大人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一点擦伤。听他们说是从大约五六级台阶的上跌下去的，还好没什么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青子说：“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说：“阿瑞怀疑许平跟你的关系还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