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黄昏时分,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回家走了,或者就是去外面吃饭,然后开始夜生活。坐在办公室里沉思的沈睿文心里却是一阵的烦躁,想起昨晚他跟曲曼丽的争吵。
“你要少喝点酒,不能不开心就喝那么多酒。”曲曼丽把沈睿文扶到床上,心疼的说:“看你那难受样儿,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你烦也没有用啊,早该接受现实了!”
沈睿文一把挥开曲曼丽的手,说:“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是不是因为我引起她家什么变故,要是那样,我就害了她一辈子了,你不知道,中国的女孩把这件事看的有多重。”
曲曼丽看沈睿文这么激动,心里泛起了醋意:“中国女孩,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把这些看的那么重啊,说不定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谁还记得你是谁啊?中国女孩,难道我不是中国人啊?”
听到这些,沈睿文心里一阵反感,他不能接受楚珺已经忘了他,已经结婚生子了,那是自己的初恋,也是自己第一次跟女孩发生关系,他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记忆,有美好的开始,有美好的结局。很多次他问自己,那自己跟曲曼丽同居又算什么,他总是告诉自己,是为了不让曲曼丽失望,为了成全她的心愿,为了保护她的尊严。可是无数次他跟曲曼丽在一起缠绵时,他都希望能一生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那种身体上的快感是楚珺从来没有带给过他的,让他很痴迷。可是他不能忍受的是,曲曼丽对楚珺的敌意,每当两人发生矛盾时,曲曼丽都会说:我不是楚珺,不是那个温顺没主见的小绵羊,我有我的思想,我的人格。甚至有时沈睿文跟她在一起时走个神,她都会怀疑他在想楚珺,然后就是一顿争吵。偶尔沈睿文气急了,也会说:你有楚珺一半的温柔乖巧就谢天谢地了!曲曼丽就更是会不依不饶的跟他吵半天。
沈睿文按了下头顶,觉得头隐隐作痛,跟曲曼丽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很极端,两人好的时候,干柴烈火的,恨不能合成一个人;可一有分歧,就象仇人一样,谁也不肯让步。这种日子过久了,真的有点累了。他忍不住又想起跟楚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他做主,楚珺温柔的跟从,他在楚珺的心中就象神一样的存在,他很享受楚珺看他的那种崇拜和欣赏的眼神,让他男性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睿文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自己办公室所在的大厦座落在加州市中心,楼下的人群总是匆匆忙忙的,偶尔看到一对男女相拥着漫步,老人极少有一对一对的,或者跟年轻人走在一起的,美国的老人都比较独立,喜欢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愿跟子女过多的在一起。他们也不喜欢跟伴侣腻在一起,一般都是各做各的事。甚至很多人5、60岁了,为了跟伴侣的意见不和而离婚的,这在国内是很少见的。
今天曲曼丽一直没有跟他讲话,估计晚上会跟她的朋友去酒吧疯狂一晚。沈睿文一向对曲曼丽的娱乐方式很有意见,为什么不可以在家里安安静静的一起看看电视,说说话,而要整天出去玩。自己也就是偶尔心烦了,去酒吧喝喝酒,可曲曼丽却是经常去外面跳舞、参加party,狂欢。自己陪她去了两次,就觉得实在太吵了,便不愿再去了。曲曼丽也不在意,还是自己玩的很开心,这让沈睿文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虽然曲曼丽很爱他,却没有把他当作是她生活的全部。
深夜,曲曼丽回到了公寓,沈睿文已经睡了。她洗完澡没有急着去睡觉,虽然她已经很累了。她站在阳台上,点起一支烟。跟沈睿文一起一年了,她觉得很压抑,那个楚珺时刻活在他们之间,随时都是他们争吵的话题,这种日子,真的会让人疯狂。如果不是每天出去玩一下,在朋友和陌生人的眼中找回自信,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比不上楚珺?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在男人心中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能让他分开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有时,她真希望被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哪怕是永远不再相见,永远看不到爱人,至少自己在爱人的心中永存了。
回到卧室,曲曼丽看着沈睿文熟睡的脸,那张让她心动,让她爱慕,让她愿意放弃尊严的脸,为什么每次都在缠绵的时候他才会清楚的表达对自己的迷恋,激情过后,他又是那副忧郁的样子,仿佛告诉她,她永远不可能取代他心中的那份初恋。
曲曼丽轻轻叹口气,躺下了。每次吵架的时候,她都很想说分手吧,可她舍不得,这是自己付出了多年的一份感情,不是说收就能收回来的。从看见沈睿文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了他,爱上他那种冷静的性格,爱上他忧郁的气质,爱上他懒得看女生一眼的表情,爱上他在学校大会上激情的演讲,爱上他讲起专业课题时的侃侃而谈。在这个华人不多的学校里,他显得是那么出众,他形象甚至比欧美人更加的高大。她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放弃,那会象用刀割她的肉一样的痛。
曲曼丽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沈睿文,这样才能不被他所吸引。究竟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崩溃的,分手是必然的结果,甚至不用等到他找到国内的女友,两人就已经没办法相处下去了。
半年后
沈睿文醒来时,头痛欲裂。他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陌生而熟悉。这是曲曼丽的卧室,分手后仅仅不到两个月没有来过,就觉得是那么的陌生,自己怎么会又来到了这里?难道自己喝醉后又碰见了曲曼丽?还是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来了?沈睿文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头更痛了。昨晚的事完全没有印象了,好象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自己非常的害怕,他觉得自己被人鄙视了,甚至被遗弃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那种鄙夷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冷,尤其是曲曼丽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完全崩溃了……。。
沈睿文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不要在沉浸在那个噩梦里了,那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软弱。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下床,但他惊呆了。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血色已经发黑了,看来不是刚刚沾到的,而且在被子下,隐隐还有大片的血迹。他迅速掀掉被子,果然,床上到处是大片的血迹,血迹还滴到地板上,一直延续到门外……。。
沈睿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微微的开始发抖,他觉得自己腿直发软,任他使了很大的劲,也无法走下床去。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难道自己把曲曼丽杀了?不会的,不会的,难道是那个梦?梦中自己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沈睿文始终坐在床上,整个人象被抽去了精气一样,瘫软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懦弱,他害怕,非常害怕,怕他真的杀了曲曼丽。
“嘟嘟嘟…………。。”
沈睿文被一阵电话铃声吓得浑身一颤,他艰难的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在不停的响着。沈睿文盯着那个手机,象在看一个炸弹一样,心“砰砰”的直跳。可电话不停的响着,好象他不接就不会挂断一样。沈睿文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了手机,他大口的喘着气,咬咬牙,接听了手机。。。。。。。。
番外三
“请问是戴维先生吗?你太太雪莉因为流产在我们医院正在抢救,刚刚脱离了危险,我们急救车过去接她时,她昏倒在楼下,刚刚苏醒了一会儿又睡了,请你过来为她办下手续……………。。”
沈睿文的大脑“轰”的一声,手机不知不觉从手中滑落,“啪”的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的坐了有一分钟,突然惊醒了似的,猛地跳下了床,却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努力扶着床站了起来,颤抖着穿上衣服。一路走下楼,他都看见到处都是一滴滴的血迹,电梯里很明显已经清理过了,可还是能看出来有片血迹的痕迹,公寓楼门口有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已经发黑变淡了,那一定是曲曼丽的血迹,她自己走下楼的,一个不断流着血的女人,自己走下楼,直到昏倒在门口,被急救车救走。
自己是怎样的混蛋啊,居然完全不知道,甚至没能帮她一把,混蛋啊!
去医院的路上,沈睿文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8年前母亲去世的场景。那次,他也是接到了这样的一个电话,接着就在医院看着母亲被不断的推进推出急救室,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多月,母亲还是走了,就这样留下了他,一个人走了。那时,他觉得心里被抽干了似的,有一霎那一片茫然。父母离婚后,妈妈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父亲虽然经常会在网上跟自己聊聊天,但毕竟远隔千山万水,那份爱飘渺而不真实。要强的母亲虽然工作很忙,但都会有空的时候跟自己说说话,谈谈心事。她反复的告诉他要做一个自立自强的男人,要做一个忠诚守信、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他从小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一个成功的男人,做一个专情的男人,不能象爸爸那样伤害母亲。对一个女人来说,一个男人可能就是她一生的感情世界,一旦这个感情世界坍塌了,她就可能永远的不会再爱了。在守着母亲的这段时间,他不断的想起楚珺,这种思念支撑着他,让他觉得还是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该这么走。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他振作起来,在心底里告诉自己,现在他就剩楚珺了,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伤害。谁知,却再也没有见过楚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开朗温柔的女孩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象8年前一样的乐观、坚强,不知道自己是否给她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这些年,和父亲的交流让他感受到父亲对自己深深的爱和极高的期望,在家里,自己有绝对的话语权,甚至同父异母的妹妹,都对自己又敬又怕。父亲看着自己那种欣赏的眼光让他很自豪,他觉得总算替母亲证明了,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母亲,让父亲经常后悔当年离开了家。
这种想证明自己,替母亲争口气的志向,让他的生活充满了压力。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人上人,学习时要做最好的学生,工作时要做最好的老板。他经常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人说说,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说了,就示弱了,他不能向任何人示弱,包括曲曼丽。
可是现在,他跟曲曼丽在一起,还伤害了她,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在他的心里,是很在乎曲曼丽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为了他付出的一切,他都看着眼里,记在心里,也许从很早以前,他就不知不觉的爱上了这个女人,不想她离开自己。可是他又经常想起楚珺,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就跟父亲当年抛弃母亲一样,不仁不义了吗?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总是对曲曼丽若即若离,他怕自己陷得太深,有一天会无法自拔。
得知曲曼丽流产抢救的消息后,他觉得心痛的就象当年得知母亲车祸时一样,他好怕这个女人也用这种方式离开自己,自己又剩下孤单的一个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母亲已经去了,楚珺下落不明,曲曼丽现在在医院,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感情世界一塌糊涂。
一路上,他紧紧的攥着拳头,仿佛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不卸下坚强的外表,象个女人一样哭泣。可是在他的心里,早已泪流成河了。
已经脱离危险的曲曼丽脸色苍白灰暗,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睡着。沈睿文坐在她的床边,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昨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导致她变成这样。每次一觉得压力很大,他就去喝酒,现在已经渐渐上瘾,越来越难以控制了。昨晚自己醉的真是不省人事,居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曲曼丽流产叫了救护车都不知道,真是该死,该死。
等曲曼丽再次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她一睁眼就看见趴在她床边的沈睿文,衣服很凌乱,七长八短的,头发也象刚睡起来一样飞扬着,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被子,大概是想这样曲曼丽一醒来,他就会知道。曲曼丽先是一阵愤怒,接着又是一阵感动和心疼,自己真的恨不起来,恨不起来这个自己爱了7年多的男人。她轻轻的想抬起手摸下他的头,可身体太虚弱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心中又是一阵悲凉,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这个男人,注定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有段时间,她真的很恨沈睿文,恨他对自己的不在乎,恨他对楚珺的念念不忘,她甚至很恨楚珺,究竟有什么好能一直抓着这个男人的心。当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却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曲曼丽叹口气,自己在美国这么多年了,沈睿文总说她西化的很厉害,其实她从来都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他从来没有好好的了解过她,更没有试着去爱过她。自己是多么可悲的一个女人啊,爱一个男人7年,为了他多次的抛弃自尊去迎合他,可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还不如他心中的一个影子。
曲曼丽忍不住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已经准备睡觉的曲曼丽家里,门铃疯狂的尖叫了起来,穿着睡衣的曲曼丽气愤的去开门,正打算好好骂一顿按门铃的人,估计又是楼下那个讨厌的老太太,老是投诉她跟沈睿文吵架太大声,关门太大声,影响她在家里听轻音乐,还老说要寄律师信给她。谁知打开门后,居然是喝的醉醺醺的沈睿文?他手按在门铃上一副不打算拿下来的样子,整个人靠在门上,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曲曼丽急忙开门让他进来,不然过会儿又有人来投诉了。
分手快两个月了,两个人在公司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很冷漠,很客气,很不自然的应酬着。每天回到家里,她都忍不住的想念他,想念他跟自己缠绵时说的情话,想念他喝醉时跟自己哭诉母亲的离去,想念他在公司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念他沉默时冷峻的表情。她很了解沈睿文,他象一个大孩子,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要担负起大人的责任,可他的内心孤独而脆弱,没有父亲的童年让他把自己伪装的很强大,实际上,他最害怕身边的人离开他,所以他才不去轻易亲近别人,他害怕被伤害、被抛弃。楚珺被他看作了一个亲人,是继他母亲之后的第二个女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