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不知一切准备就绪了没有,壁国使臣马上就要进宫了。”太子殿下是此次带头的迎接人,他穿着一身绣着暗龙纹的袍子,很是英气逼人,相比之下,轩逸的打扮则稍稍随性了一些,他只穿了件深棕色的长衣,配上一条墨玉腰带,低调中透着奢华,既不夺了太子的光芒,又不会失了朔国的身份。
“已经准备好了,阿月,你跟着怡嬷嬷去准备吧。”迎接使臣的地方是凤仪宫,离拱宸殿不算远,使臣有一番繁文缛节要遵从,他们现在出发过去,时间上还绰绰有余。
那位之前教习引月礼仪的怡嬷嬷道了声阿月小姐请,就自己上前带头了。
引月跟着怡嬷嬷左拐右拐,待到了凤仪宫,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满满两排的丫头。
“阿月小姐,左上方的位置是碧奕殿下的座位,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后面,等皇上谕旨赐酒的时候,你再接过武酒敬上。”怡嬷嬷细细的吩咐完,这才站到末一点的位置上去,与此同时,一声皇上驾到在殿内响起。
☆、十三:我敬你,你才是贵宾(6)
一干宫女太监,朝班大臣跪了一地,纷纷山呼吾皇万岁。引月因为要进献武酒,这才得以见到皇帝的天颜。
皇帝今儿个穿了正统的举行大殿才穿的锦衣明冠,虽然贵气逼人,但仍然遮不住眼底浓浓的疲惫和脸上的苍白,从引月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楚看到皇帝的长相,和太子很像,同轩逸倒是难以看出多少相似点,只有那一双眼睛放射出来的光芒,如出一辙。
皇帝由一个老太监搀扶着登上台阶,时不时有压抑的咳嗽声传来,这才让引月想起昨日见到皇帝背影的场景,那个宽松的青衫下,套着的帝王,即使音如洪钟,确乎垂垂老矣。
“司礼监方题何在?”他坐上皇位,便如同瞬间有了生杀夺予的大权,在引月听来也带着隐约不可触摸的威严。
位置在中后排的一位官员站起,朗声回答:“臣,方题在。”
“命你立去迎接壁国使臣。”
“臣,遵旨。”方题领命而出,引月喉咙里却翻出一丝凉笑,一个太子,一个暄王还不够,多加一个司礼监官员去充场面,所谓大国,都是要面子要到死的么?
那厢方题出了凤仪宫,白翎羽就前后脚进来了。他没有官职,因此只能坐在末等席位,是根本看不见皇帝天颜的。
皇帝直直看着白翎羽着一袭白衣进来,倒也不觉得奇(提供下载…)怪,相反,引月甚至听到了周边大臣的耳语:“那个不是白大……白公子吗?他怎么回来了?难怪昨夜守卫的暗卫说拱宸殿出现了白衣男子,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白公子回来了。”
引月听着这些人议论,险些翻白眼,其实白翎羽是因为一夜未眠,面色稍微苍白了些,这才在昨夜特地换了白衣,来掩饰一下疲倦之色罢了。
“壁国使臣,翼王碧奕,太医鹿野,上武将择刑觐见朔国皇帝。”太监半男不男,半女不女的声音传入凤仪宫,随即引月就能看到四面大纛旗在迎风飞扬。
一众朝臣俯身拱手,迎接那三个人以及轩熙轩逸的进入。
☆、十三:我敬你,你才是贵宾(7)
第一个进入凤仪宫的是个年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看起来一脸颓靡色彩,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因了头上鎏金冠,引月轻易辨认出此人乃是翼王碧奕。第二个人头戴纶巾,身着青衣,还未走近,引月的鼻端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不消说,此人定然是太医鹿野。至于最后一个人……
那个人年纪不过三十,一对剑眉饱含着肃杀,如果说那个面瘫美少年的肃杀是外露的,眼前这个人的肃杀之气则分外内敛,不是杀手看去,只会觉得这个人不苟言笑,根本察觉不到那种恐怖的杀气。
跟在他们身后的轩逸有意无意的朝引月这边看,然而都被引月以各种手段忽视了,比如突然低头看地板,突然紧盯使臣,突然闭眼假装养神。
“壁国使臣碧奕,鹿野,择刑拜见朔国皇帝,万岁万万岁。”这一套外交辞令碧奕自然是要背得滚瓜烂熟的,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若不是脸上那点颓靡之气,看起来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皇帝高坐于皇位,朗声大笑道:“壁国与朔国本为世交,今日碧奕小侄来朝,朕甚感欣慰,特赐武酒一杯。”
其实两国互攀交情这种事古已有之,什么本为世交,小侄,都是借口,用来粉饰太平的罢了。
皇帝下令进献武酒,碧奕自然领旨谢恩,他行礼道谢,引月这才从他的座位边上走出来,对着碧奕施施然施礼:“请王爷饮下。”
引月这话一说出来,立刻有一位小宫女端着武酒的盘子过来,引月接过,捧于头顶上,等待碧奕拿去喝尽。
那碧奕道谢,一手拂过酒杯,扬手便将那佳酿悉数饮尽。待玉杯再次被放在盘子上,引月才能起身,将托盘放下来。
“你好漂亮。”碧奕说着,一只手居然偷偷点了点她的腹部。大庭广众之下,碧奕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若不是背对着皇帝,恐怕上头早就传来了皇帝拍案的声音。
“多谢王爷夸奖。”引月故意无视了轩逸震怒的表情,笑得莹莹然:“不过王爷忘了一件事,这儿是朔国,我敬你,你才是贵宾,我若不敬,你什么都不是。”
☆、十三:我敬你,你才是贵宾(8)
“你什么意思?”引月这话里似乎另有弦外之音,碧奕脸上的颓靡之气稍稍散了些,他正视眼前这个刚刚被自己染指过的小丫头,发问。
“意思就是,我若想取了你的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虽说不斩来使,但是不取性命而让人痛不欲生的方法,她也有非(提供下载…)常多。
碧奕脸色微变:“你敢?”
“你想试试吗?”引月说着,笑得越发诡异,而从轩逸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引月小小的手中抓着一柄匕首,此刻正抵着碧奕的腹部。
那股冷兵器独有的触感碧奕轻易就能感觉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十四岁少女,满脸的不可思议。
“记住,我泱泱朔国,不是你想象的如此小,更不要说小瞧人。”引月沉声说完,脸色复又归于平静,转过身拿走托盘时,已然平静到如同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轩逸看向引月的目光中夹杂了不知名的情愫,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没错了,轩逸,她就是你要的人,她就是你的妻子。
而同轩逸有着几乎完全一样想法的人,还有一个碧奕,引月回转身子,根本没注意到碧奕一扫颓靡之色的表情,那是一种深刻到灵魂的严肃。
“她好可怕好可怕,居然敢挟持别国王爷。”沈清尘没有资格进入,只能偷偷躲在大殿之外偷窥,因了角度好外加不凑巧,他一来就看到了引月拿着刀威胁别国王爷的场景,引月说了什么他听不见,看到那柄匕首他就吃惊到不行了。
那边引月不动声色的回到位置上站好后,就感到如芒在背的威胁感,她疑惑的抬头,才发现那种威胁感出自那个叫择刑的青年。
她尽量用整个身子打了掩护,按理来说整个大殿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人,难道择刑就是其中一个吗?应该不可能啊,她第一眼见到择刑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因此刚才威胁碧奕的时候,她特地站在了择刑的视觉盲点上,难不成择刑是二郎神吗?
择刑如鹰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引月,自然也没注意到大殿的最外侧,一双眼正有意无意的扫过他,而且那双眼的主人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十四:给我一个杠杆,我就敢打得你们满地找牙(1)
“公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靠着大殿门口的沈清尘离白翎羽自是近的,他亲眼目睹白翎羽整张脸从正常到面无血色再到一脸铁青的模样,他跟随白翎羽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但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见过公子的脸色变得如此之快。
白翎羽颤抖着身子,摆摆手示意沈清尘自己没事,双眼圆瞪,早已不再像谪仙。
沈清尘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思前想后之后,他只能继续看着白翎羽板着一张脸,样子很是吓人。
引月隔了老远也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注视目光,一种来自轩逸和碧奕,还有一种分外阴寒,来自白翎羽。
她见到白翎羽那样恐怖的表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她看着白翎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以碧奕为主的三个人身上。
白翎羽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狰狞来形容,而白翎羽那样几乎超脱物外的人,能让他产生这样表情的人,肯定跟他有着不一样的过往,其中的过往,或许会比他和皇帝之间的过往更深一层。
“你们远道而来,来这一趟实属不易,所以朕有意将你们留下来多呆一段时间,你们看可好?”皇帝在高处笑着,一脸挽留别人的样子。
碧奕扫了眼众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拱手答道:“如此,碧奕恭敬不如从命。”
在碧奕身后帮着他倒酒的引月清楚看见碧奕的嘴角勾起的笑容毫无温度,由此,她完全可以确定,碧奕来朔国,一定有着其他的任务,如果皇帝没有开口挽留,说不准他们自己都会要求留下来“好好观赏”朔国风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捻须而笑,引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此刻皇帝的表情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是真心实意的。
毕竟拿着国库的钱供养这些外邦的人,一点差错都出不得不说,还不能有所亏待他们,不然会丢了所谓的“大国威仪”,这样一笔说不准就会变成巨款的项目,皇帝会心甘情愿的当冤大头,说他没有自己的目的,她也是绝对不相信的。
【今日六更结束,明天继续咯,关于白翎羽的过去,其实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呢,会慢慢铺开的哟~~】
☆、十四:给我一个杠杆,我就敢打得你们满地找牙(2)
两厢宾主尽欢,一顿皇家筵席并没有吃的多少人心惊胆战,满脸不快的倒是大有人在,一个轩逸,一个白翎羽,一个择刑,三个人的脸出奇一致的黑,仿佛这一顿饭吃了他们多少年的封俸禄一样。
引月跟在碧奕后面,便能清楚感觉到那三对目光的交织,轩逸瞪着碧奕,白翎羽注视着择刑,择刑死死瞪着自己,前后两个都情有可原,可这中间这个,引月多多少少都带着疑惑,总要有个由头才会这样对着择刑吧?白翎羽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他会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
“司礼监,三位使臣的住所你去安排,今儿个就散了吧。”皇帝这么说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传入引月的耳朵,那位叫方题的司礼监大臣领命,带着碧奕他们就往殿外走去。
“喂,这个送你,他日若你对本王兴趣了,可以凭此物到壁国找我。”碧奕走出座位的时候,从手底翻出一块小小的玛瑙配饰,硬是塞给了引月。
来而不往非礼也,引月秉承着孔老夫子的教导,送了大大的一脚给碧奕,后者吃痛,却依旧面带笑意,那一张不输国色的脸上,再次覆盖上了那种颓靡的色彩。
三人走出凤仪宫,白翎羽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三个人走出去,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择刑的身上,而此时,择刑亦回头,波涛汹涌的情绪被他完美的掩盖在眼底,他淡淡扫过他的脸庞,淡淡跟着碧奕鹿野走出宫闱,若不是引月看到了他突然握紧且在颤抖的拳头,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人的心里正接受着一场巨大的震动。
待三位使者退下,一直保持着良好笑容的皇帝才垮下脸:“翎羽,熙儿,逸儿,跟朕来。”
不消说,见到这种情况,引月也知道皇帝这是要发威了。从轩逸那里急急拿来的十万两,即使昨夜白翎羽一夜无眠的去周转,也难免会有破绽,一切用度在今天也出现了很多供应上的问题,比如,除了碧奕三人的杯子,其余所有人案上的全是银杯,这明显是资金不足造成的。
负责这一次迎接的轩熙轩逸自然在劫难逃,白翎羽则被太子于昨天拉去顶缸了,是不是皇帝授意的,引月尚且不得而知。
☆、十四:给我一个杠杆,我就敢打得他们满地找牙(3)
想到这里,引月眼中的光芒微微退了些,她跟着怡嬷嬷她们一起走出凤仪宫,哪想才到门外,就被沈清尘一把扯住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上要见公子,脸色还这么难看?”
“昨天你跟白淋雨一夜不眠,可有查清到底亏空了多少?为什么十万两银子补下去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十万两银子足够充门面了,怎么还会连官员的玉杯都搞不定?
被引月这么一质问,沈清尘的脸色也变了,今日他是太监打扮,所以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惊悚:“跟我来,我们到人少的地方去说。”
有些话上不得台面,尤其是这样有可能涉及到大部分官员的话,能隐蔽些自然最好。
与此想法,引月跟着沈清尘走到了凤仪宫后面的一个名叫风波亭的小亭子里,这个亭子算是处在御花园中,因而来往的宫人不多。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沈清尘才沉沉叹了一口气:“这些朝廷官员都有欺上瞒下的习惯,刘勇送来的账目表可能没有动过手脚,但是在手下官员那里,却早已造过假,十多万两的亏空,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你的意思是,亏空远比报上来的账目大得多?多了多少?”十万两都填补不了凤仪宫的今日用度,这笔亏空的数目,自然让引月不敢往下想。
“这次朝廷拨款百万当做使臣来朝的一切用度经费,可是在公子接手的时候,已经亏空了六十万两。”所谓一层刮一层的剥削,沈清尘早年也听白翎羽说起过,可是亲身经历了,他才觉得这种贪污的可怕,六十万两,公子一辈子的俸禄都不够。
引月听到六十万两亏空的报账,心倒是安定了些许。好歹不是九十万两,是不是该说那些官员还是有点良心的?
“我找轩逸借的十万两,公子是怎么用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