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被强烈分割出的两个世界,一个平静,一个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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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挂断电话后,没有回床上补眠。她看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十六岁的身体就是这点好,彻夜未眠,精气神却依然十足。
今天可是要上镜的呢,她淡定地对着镜子,化了一个裸妆。
她的容貌特色本来就不是以清秀见长,而是偏于古典惊艳,拿花来比喻的话,袁丽羽像百合,她更像玫瑰。而所谓好看的妆容,就是要适合自己的特色。
她今天可是去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站在【颜值】的制高点俘获人心怎么能行!
要知道大家对于袁丽羽的同情,潜意识是建立在袁丽羽是个大美人的心理因素上。要是袁丽羽丑的一笔,大概也没多少人乐意关注了。
。
早晨7点半,天已大亮,太学的校园里出现了自习和早读的声音,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们也惊讶地发现了一个身影——
本次火烧门事件的女主角赵佑媛,出现在了金陵市纱毂行医院。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对襟襦裙校服,嫩粉色的披帛绕到胸前系了个蝴蝶结,垂下的两端随风飘荡。
齐腰的长发用发卡别着,浑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既朴素又不失青春少女特有的美丽。此刻她眼睛有点红,一路走来,对围着她的记者深深鞠躬,神情哀肃如同出席追悼会。
此刻大家都只有一个感受:
仙,好仙。好他妈仙。
明明比袁丽羽更夺目的嘛!哪个不长眼的说她嫉妒人家?
恶劣的印象在美丽的事物面前,总能得到奇异的扭转和改观,这真是人类基因里携带的本能。
记者们纷纷涌上来拍照录像,但是都很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我了个擦……”赵佑媛心想,“人生第一次有这种待遇,结果居然是这种情况。”
记者们跟着她,一路来到了袁丽羽的病房门口。
☆、第26章
关于袁丽羽的伤,詹事府已经通过金陵市要到了医院那边的报告,赵宣也在电话里把报告结论告诉了赵佑媛。
那天她其实也是吓唬成分居多,所以袁丽羽只是头发被烧了,而她住院的主要病症是摔伤导致的软组织损伤,人又受到了惊吓,一点鸡毛蒜皮的磕碰,只不过袁家人在这上面打了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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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形势还没有到特别不利的地步。
站在门口,媒体已经开始采访她:“赵佑媛同学,你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想说的吗?”
来了,表演开始了。
无声的帷幕拉开,赵佑媛看了一下那人的话筒和摄像机,确认了台标,是詹事府安排下来的媒体。她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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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向袁丽羽同学道歉的。”她十分诚恳道:“这件事情,我有责任、有义务承担这个错误。”
第一句话,就铿锵有力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了态度,主旨要放在开头,也是为了刷好感度,让不明观众在听到后,心中好感增加不少。
再加上这张不输给“受害者”的脸……颜控的世界果然是恃美行凶的。
“同学矛盾应该和声相谈,而我一时冲动,给她留下了心理上的创伤,我想尽我所能为她做些什么,于是也希望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向她真心地道歉。”
这段话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并且也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袁家对当初两人闹出矛盾的事情闭口不提,一味只侧重于自己是如何的无辜,任由舆论的火势蔓延。
“你们当天发生的事情,你能以当事者的角度来讲述一次吗?”记者继续问道。
赵佑媛明白自己不能说拍浴室照之事,一来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二来这种事情告诉公众,跟当众打皇室的脸没区别。所以袁丽羽把这一方面考虑进去,让她埋头吃哑巴亏,也是深思熟虑的。
但是她仍然点点头,缓缓回忆道:“事情比较涉及女生*,也许不便对着镜头讲,可我仍然愿意让大家了解一下大概。起因是我刚转学入校,对校园很陌生,袁丽羽下楼时无意中用颜料弄脏了我的校服,又带我去了男浴室,所以我感到很愤怒。”
她释然地笑了笑,清淡的妆容在上镜后显得很素丽:“所以我在反省,如果我当时能够坦荡些,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我却因此伤害到她,这是我的过错。”
姿态放的这叫一个谦和。
她如同走钢丝一样地回忆这段往事,在电视前知悉内情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太大胆了……竟然敢把那日往事讲了一半!
“因为我不安、自卑、惶恐着。不瞒大家说,其实我也是两个月前,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已经离我远去,在另外一个世界了。直到我们天人永隔,他们也没有告诉我关于身世的事情。”这一段是为了撇清和皇室的关系,尽量把皇室从这场舆论中摘出来。这样,好歹不至于累及“皇室教育失察”。
赵佑媛上辈子考电影学院时,本来是考的表演的,结果因为艺考时各个学校的现场报名和面试是重叠的,所以报名一事由她爸代劳,阴差阳错给她报成了编剧。
大学四年的学习,已经让她形成了惯性,一站到摄像机面前,整个人就跟磕了药一样精神百倍,她冷静地把灵魂摘在外面,看着自己每一个呼吸都在表演。
“刚知道我有宗室血统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感到喜悦。我的感觉也许很难有人能够理解到,我像是独自一个人,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给我方向上的指引,或者在我感到寒冷、难以为继、不知该何去何从时,能够给我一声劝慰,能够对我说‘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都勇敢地去做吧,后果我都和你一起承担’。我宁愿他们还健在,我们过着从前的平静生活。”
赵佑媛说着,突然哽住,接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眼神里的眷恋、悲伤、无助那样真实,不像演戏,也没有16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么逼真的演技。
因为她讲出这番话时,她确实回忆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以及与她一同承担喜怒哀乐的朋友,再想想自己现在没爹没妈的,能依靠的完全只有太子殿下,还比她大不了几岁,作为一个好歹一路娇生惯养长大,平时轻飘飘的有点轻微公主病的人,这委屈立刻当着全国广大人民的面发作了。
她就是掐准这个时机,特意发作的。
所以大家看着美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思绪顿时被带偏了,都没意识到赵佑媛正带着他们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和火烧门事件八辈子不沾边。
“我是抗拒这个身份的,与其说是抗拒身份,不如说是抗拒这个环境,我潜意识里产生了逃避,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当中。所以我甚至幼稚且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能够触怒皇室,他们就会把我削籍,这样就好了。”
“直到那天,宗室里的一位哥哥说了一番话,教育了我。他说,人行于世要有准线,我也渐渐自己想通了。环境,并不会因为我的心态和意志而改变,比起痛苦和消沉,我更应该做的是,明白当下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要让将来的自己悔恨和懊恼。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幼稚懦弱的逃避。我可以逃避一时,但不能逃避一世。”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克制着哽咽,语气变得坚硬了很多。
虽然……跑题了。
这一番话,其实还是引发了不少人的共鸣。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唏嘘。人的年龄可以成长,思想境界却未必会跟着成长。成年人们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如果这是别人教的,那她演技可以拿奖了吧?
“我将毫无保留,向大家展示我道歉的诚意。我就在这里,在你们可以看到我的地方。希望我的感悟能够帮助到更多人走出心理上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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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伸出手,推开了袁丽羽的病房门。
门被缓缓打开,一时间,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病房,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一片安静的病房里,袁丽羽已经安安静静坐着,等待出镜,等了十多分钟。
记者陪同赵佑媛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半倚在床上,已经把赵佑媛在门口的话全听了进去,一边听,一边心情渐渐有些下沉。
太会绕了。前半段重点,全是在开脱皇室。、
那么她进门后,后半段重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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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心绪起伏地看着记者们,他们嗅到了尖锐的舆情,眼睛里焕发着饥渴的活力。她也知道赵佑媛是故意在门口说出那番话,吸引大众关注的重心的!
听到赵佑媛说她弄脏她的衣服,带她去了男浴室那一段时,袁丽羽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赵佑媛敢这样大胆,简直是在赌博。去男浴室洗澡啊,作为一个皇室宗姬,这种事被通过媒体沸沸扬扬宣诸于众,她真的不怕吗?
可是赵佑媛却就是说了,说得毫无顾忌,毫无心理障碍——也让袁丽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算。她觉得赵佑媛肯定不敢说自己去男浴室洗澡这种丑事,可她的逻辑总是那么奇葩。
不论如何,如果这件事被承认是发生过的,那么肯定有一部分敏感的人,会意识到她做了些什么。
‘抵死不承认吧。’这是她看到赵佑媛时,心中的第一想法。
但是紧接着,她看到赵佑媛在背对着镜头和记者的地方,对她狡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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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微微咬着唇,垂下睫羽,在被子底下掐住了手心。
在一众媒体和镜头面前,这幅样子楚楚可怜的,仿佛是有些畏惧,充满了受害者的怜悯气息。
场面忽然有些静默,似乎所有的媒体在刚刚情绪激动过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詹事府安排下来的媒体此时非常敏捷地抓住感情节点提问道:“刚刚你说袁丽羽弄脏了你的校服,并带你去了男浴室。能告诉我们她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吗?”
赵佑媛沉默一下,红了眼圈,摇摇头:“抱歉,事关我的尊严,我的心中也是伤痛的……就让袁丽羽来说一下吧,毕竟她也是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说完,她捂住脸,仿佛想到了什么很伤痛的事情,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镜头。
只是露出的指缝间,袁丽羽看到了她的一抹淡得几不可见的“看你怎么办”的眼神。
解释的主动权,交到了袁丽羽手上。
这个讯号,既表明了赵佑媛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又把袁丽羽逼到了一个进退不能的境地。
袁丽羽突然一瞬间想通了,想通了赵佑媛先前在门外,为什么敢像个赌徒一样,这么大胆地说了那番话——
因为自己曾经被带去审讯,供词是录了音、签了字的!是的,这是证据!
想通了其中关窍,袁丽羽突然感到有些冷汗。
赵佑媛背过身去后,场面就一片安静,大家都举着话筒摄像机,在等袁丽羽的回答。
——不论是承认她带自己走错浴室,还是不肯承认发生这样的事情,袁丽羽已经处于了劣势。
承认了,那么总会有人猜测,她是故意而为之。这样也怨不得别人暴怒痛殴一顿了。
不承认,那么特情局的供词一公布,够她喝一壶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承认了自己其心可诛比较好。
赵佑媛走的这一步险棋,是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完全无法预料、也不敢想象的,可是,她却走对了,走到了关键的节点上!
她甚至心情轻松地想,真希望袁丽羽不要承认啊!别承认!到时候请人拿着录音和证词,公诸于众,啪啪打脸,简直不能更爽!
☆、第27章
在所有人平息凝神的注视下,袁丽羽知道,这一道坎儿,是赵佑媛摆给她的,她不能回避,也绕不过去。
电视正在直播,镜头后面,是万千网民。
他们原本对她寄予了同情,如果她栽在赵佑媛这里,之前他们有多怜惜,之后就会有多痛恨。
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她垂下眼,没有看摄像机。她脸色苍白,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吐出了一句:“当日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我一向不太分得清学校的浴室设置,只是好心想带她去把衣服洗净。现在,在镜头前,被迫回忆当时的往事,我很难受……”
她的话意指这些记者在拿话筒和摄像机逼她,于是有的记者收了收话筒,嘴里嘟囔了一句:“有必要吗,说几句话就难受了。”
人家宗姬做错了事情都坦坦荡荡站出来承认了,这位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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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不想承认她曾经做过这些事情,那样影响会极度恶劣。
但情势所逼,她又不得不承认,否则被赵佑媛抓住空隙,会更糟糕。
所以,她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藏着掖着。
她现在只有十七岁,任凭再如何聪明,却也很难体会到,在镜头面前,在万千公众面前,有时候,一个犹豫,一句话,所形成的都往往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而赵佑媛正是深谙这一点,所以她的态度,从出现在纱毂行医院的时候,就是坦然的。道歉的姿态放到最低,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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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态度两厢对比,虽然没有人评说,但镜头后的观众,心中自有一番论断。
赵佑媛又朝她鞠了一躬,大度道:“我还是感谢你的,无论是不是指错路,你都是帮了我……”……转学去国子监。
这样的好人哪里找。
反正,袁丽羽已经被她逼得不得不在镜头前承认了,接下来,就是做戏呗。所以赵佑媛这番话,说得十分真挚自然。
如果此刻袁丽羽愿意大大方方地承认,“对,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也许还不会落得太理亏。
不过赵佑媛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她刚刚讲的话,就是结束语,袁丽羽想再补充什么,围绕着这个的话题,却已经被结束了。
记者们非常识相地把镜头转向赵佑媛,采访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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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面向镜头,深情道:“我不会再逃避生活和环境的改变,所以我也要再次向袁丽羽道歉。感谢上天的是,幸好你并没有受伤,如果让你留下伤疤,我会内疚一生的。医生说你只是受到了惊吓,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好吗?”
“……”一片沉默。
此刻,所有记者心中回荡的都是一句话——
卧槽?没受伤?没受伤你丫住个蛋的院啊!老子扛摄像机扛一早晨,颈椎病也是要犯了的好吗!
袁丽羽的脸色又更加苍白了两分。
她咬着牙,掐住手心,仿佛是在掐着赵佑媛的脖子。舆论压力就像洪水猛兽一样逼到眼前,她以为赵佑媛会退缩的,打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理亏,可她为什么竟然会站到公众面前?
不管袁丽羽有多憎恨内伤,赵佑媛这边的任务却是圆满完成了。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