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
焱极天松开手,任那拂尘悬了空,看园子的太监吓得一抖,揉揉眼睛,再看,天真已经握着拂尘了。
非常时期,还是莫要走漏消息,以免招致祸害。
焱极天就喜欢天真这一点,心思细密。他挥挥手,让一边伺侯的人都退下去,只留天真在一边伺侯着。
天真拿出越无雪事先写好的纸,一面念,焱极天就在一边处理葡萄。
一颗颗圆润的葡萄放进盆里,洗净,捏碎……焱极天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干活,越无雪托着腮坐在一边看他。
夕阳西下了,浓重地色彩抹在半空中,像被人泼上了新制的胭脂水,淡月却悄然从葡萄架后面探出脸来。焱极天的侧影被这艳色镀上一层淡光,英挺的鼻梁下,唇角轻弯着。
“焱极天,你这样子真讨人喜欢。”
越无雪用楠木笔在茶碗里熬水,就在石桌上写字。
焱极天低声笑笑,摇摇头。
“焱极天,你喜欢我什么?”
越无雪又写,她挺奇怪的,不知道焱极天怎么偏就缠着他了。
“喜欢你漂亮。”
焱极天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食色动物。”
越无雪气闷地重重划下四字,惹得他又是一阵笑,末了,又听他低声说:
“无雪,你是独一无二的。”
越无雪正乐呢,他又说:
“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成了一双。”
越无雪哆嗦一下,又起了鸡皮疙瘩。这男人,不应该当皇帝,应该当言情作家去,要情有情、要火|爆有火|爆、要床有床啊!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小太监进来禀报。
焱极天怔了一下,扭头去看。只见春衣换下了金凤袍,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裙,脂粉不施,委委屈屈地站在园子门口。
今儿是春衣生辰,她莫不是还想让他陪她?
他沉吟一下,低声说:
“今儿是她生辰,我让进来说几句话,你莫吵。”
“呸。”越无雪写了一字,丢下了笔,坐着不动。
“宣皇后晋见。”
天真唤了一声,春衣便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到了焱极天面前,磕了个头,小声说:
“臣妾见过皇上。”
“天真,去为皇上采些葡萄,祝皇后生辰万福。”
焱极天支开天真,让春衣起来。
“谢皇上赏赐。”
春衣坐下,又吸了吸鼻子,她一直未抬脸,这时才怯生生抬眼看向焱极天。眼睛和脸都红肿着,看样子是哭了很久。
“臣妾有罪,扫了皇上的兴致。”
见他盯着自己脸看,春衣连忙拿出帕子来擦眼睛。
“春衣,不要这样委屈自己。”
焱极天沉吟一会,小声:
“你如今病也好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想要什么,吃什么,告诉尚宫局,让他们去做。”
“知道了。”春衣点头,唇角又牵出几分笑意来。“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的好。”
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只锦帕,打开来,里面是一块玉。
“这是臣妾送给雪妃的平安符,希望雪妃早日康复。”
焱极天点头,沉声说:
“朕替雪妃谢过你的好意。”
他脸色平和,可拿起玉只看了一眼,眉就紧拧起来,猛地起身,厉声问:
“你哪里得的这东西?”
“呃……”
见他突然变脸,春衣吓了一大跳,从石凳上滑下,跪到地上,不明所已地看着焱极天。
“皇上,臣妾不知……”
“朕问你,哪里得的这东西?”
焱极天往前一步,一手摁住她削瘦的肩,更加震怒。
春衣连连摆手,急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力转头,想指园子外面。可她是这样害怕焱极天,此时居然抬不起手来,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流了。
“这是镇鬼玉钱啊!”
天真看了一眼焱极天抓在手里的玉符,也变了脸,惊呼出声。
“娘娘……”
越无雪坐在凳上,安然无恙的,可听他二人这样说,也起了身去看玉符,只见符上刻着镇鬼神,手拿打鬼重镧,威风凛凛的瞪着她。
可是,她不是鬼,只是魂游体外罢了!
她抬眼一看园子外,瞅到了玉帘身边的侍女正鬼祟地探头探脑,心中顿时明白,玉帘这鬼精的,想利用春衣来害她!亏得她以前还背着骂名,在冰洁寿辰时好心救她一回!
她恼了,冷冷一笑,决心晚上去教教玉帘怎么做人!
焱极天已然震怒,此时的他,怎么可能允许任何人来伤害本就只有一缕魂勉强存在的越无雪?
“来人,把皇后拖下去。”他挥手低吼,毫不留情。
“我没事,不要为难她。”越无雪拿笔,在纸上匆匆写了一句,递给焱极天看。
纸浮在焱极天的眼前,春衣看了,眼前一黑,当即就晕死过去。而躲在园子外偷看的玉帘侍婢也悄悄溜之大吉,赶回去报信去了。
玉帘这事做得挺干净的。
春衣甚至都找不出借口来,因为这玉是冰洁以前送给她的礼物,可她拿出来时才发现被人调了包。
“无雪,你没事就好。”焱极天握住那支笔,长舒一口气。
“我又不是鬼。”越无雪飞快地写了一句,又促狭地补道:“其实我是一个仙女!”
“是鬼是妖是仙,我都认了,你没事我才宽心。”焱极天却如同打了一场大战一般,坐回凳上,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天真,磨墨,朕要给阿七传信。”
“是。”天真立刻取出他与阿七之间传信时专用的绢帛,拿出细尖狼豪给他。
焱极天匆匆写了两句话,让天真封于银筒中,绑于小鹰腿上,将小鹰往空中一抛,那鹰就展翅飞走了。
“无雪仙女,回宫了。”他放下笔,转过头,认真地对着空气说。
越无雪嘻嘻笑着,举起了天真的拂尘,轻敲他的背。
二人慢悠悠地往朝宫走,天真苦着脸,抱着一大盆的葡萄在二人身后跟着,以前这些重活都不归他干的,可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
“哎呀,还有两坛水!”
他突然惊呼一声,转身往回跑。
“他一个人怎么搬呢?”
越无雪自言自语,可焱极天居然猜出她的心事,低声说:
“躺着搬滚着搬横着搬竖着搬,你还怕他弄不回去?故意落在园子里,等我们走远了,他好支使别人办事。”
越无雪笑了起来,往他身边一偎,二人走进了浓艳的夕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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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
越无雪趁焱极天熟睡了,跑进了沐恩宫。
玉帘还没睡下,正在和宫婢商量第二日的计划。
“蠢皇后太不济事,想不到那符也不起作用。”玉帘皱着眉,手指在茶碗上轻弹,“明日得找使者大人再弄更厉害的符出来。”
“是,奴婢明儿一早就去驿宫找大人,娘娘还是早点歇下吧,养足精神才能容颜焕发,别像皇后似的,病怏怏惹人厌。”
宫婢服侍玉帘躺下,替她放下锦帘,刚要吹灯,就被玉帘制止住。
“别灭灯,本宫有些害怕。”
玉帘坐起来,想了想,让宫婢再多点几盏灯,又放了好几张符纸到榻边上来,明显是害怕越无雪过来害她。
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越无雪冷笑,等下再收拾这助纣为虐的丫头。
她握紧手里的檀木柄小刀,这还是晚上让焱极天为她做的,理由是要防身,焱极天二话没说,把自己随身带的匕首宝石手柄拆了,为她镶了楠木的。越无雪站在暗处,楠木悬空也无人看到。
玉帘碾转了好一会儿,困意来了,可是这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柄寒亮的小刀。她的尖叫声没能叫出来,那刀直接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越无雪也不出声,只用小刀在她的喉咙上滑来滑去,也不见血,就是让她微痛中感觉到恐惧。眼看着她眼睛越瞪越大,喉中发出咕咕的声音,浑身都僵硬了,越无雪才讥笑一声,把刀挪到她的脸上,又轻轻滑动起来,一阵sao味儿突然在锦帐里弥漫开来,玉帘居然吓尿了。
“好汉、姐姐……饶命……”她终于颤抖着挤出了零碎的话,眼角有泪狂涌出来。
越无雪掩住鼻子,厌恶地用小刀在面前扇了扇,也不想久待了,三下五除二,把玉帘的长发给她割了……让她兴风作浪,不安份!
玉帘先前还呜咽着哭两声,挥手想抵抗,可越无雪只挥着刀往她手臂上一划,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玉帘再也不敢挣扎,头皮一阵阵扯得痛,终于,她被吓晕过去了。
越无雪这才收起了小刀,看着满床玉帘长长的青丝,心中暗爽。她生平,最见不得女人欺负女人,最见不得女人使阴谋诡计,像玉帘这种小心眼的蠢货,明儿就让焱极天把她赶出宫去。
出了沐恩宫,越无雪哼着曲儿往回走,手里的小刀抛来抛去,不远处,一个人影正悄然向她靠近。
【150】捧在掌心里
更新时间:2013…6…6 1:36:00 本章字数:6709
那人是春衣皇后。殢殩獍晓
她穿了一身白衣长裙,双眼无神,神情迷离地往朝宫的方向走。
今儿本是春衣的生辰,又好心去葡萄园里送平安玉符,却平白无故受了焱极天的训斥,想必心里极难受。
可爱情的小心脏,只容得下两个人,遇上越无雪,她势必出局。
越无雪只用了三秒钟来表达她的同情,立刻被接下来的巨痛给击中了,春衣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整个人像坠入了无间烈火之中,这大火燃得太灼人,烧得她剐骨钻心,似是要魂飞魄散…骅…
难道是她?越无雪骇然地看向春衣,只见她像毫无觉察一样,快步往朝宫走去。
越无雪强忍剧痛,跌跌撞撞往朝宫跑,可春衣踏进朝宫之后,她却再无法往朝宫那汉白玉雕龙游兽的台阶上迈近一步!
春衣也没再进去一步,只跪在门槛内,额头俯地,未语先泪流,哽咽着,直到焱极天闻讯赶来了,她才磕了个头,哆哆嗦嗦地说稻:
“皇上,春衣请皇上贬春衣为奴,赶出皇宫。”
“大半夜的,你哭什么?大病才好,回去歇着就好了。”
焱极天拧了拧眉,弯腰扶她。今日春衣生辰,被玉帘利用,他却错斥春衣,他多少心中还有些不忍,虽然爱情走了,可毕竟是他年少时的女伴,照顾了他多年,怎么可能绝情到弃之不顾?
越无雪已经倒在了台阶下,胸口越来越痛,眼前也开始模糊,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视线也渐渐模糊,面前的人影都渐渐淡去。
“皇上,奴婢愚笨,实在无法伺侯皇上,皇上就……让奴婢走吧,奴婢留在这里,只会伤心……让皇上烦心,让雪妃不开心,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
春衣又重重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没几下,人往一边一歪,晕了过去。
焱极天连忙将她抱起,天真在一边小声说:
“就在偏殿吧,您若去了春水殿,只怕娘娘醒来会不高兴,奴才现在就去宣御医过来。”
焱极天拧拧眉,让天真带着人把春衣抬去了偏殿。
越无雪看得到里面的变化,却没办法进去半步,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身体已经开始往上飘了,突然间,有股强大的吸力迅猛地向她袭来,她勉强挣扎几下,被那股力量吸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迷糊中,她行走于一片黑暗的原野上,双腿已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却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继续往前行走,脚很痛,打泡了,好像水泡也破了……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个很轻,很脆的小女孩的声音,“姐姐,快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出去。”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从黑暗中看到这小女孩的模样,可漆黑的世界不给她这机会,她又听到小女孩在说:“姐姐,你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再离开了。”
“你是无雪小姐吗?”越无雪愕然,连忙追问。
“是的,不过你现在也是无雪呀,世间只有你是越无雪,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你快回去,不要再来了,记住要保护好自己呀。”
小女孩又说,声音却越来越远了,越无雪拔腿就追,奋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脚下似乎全是铁荆棘,扎透她的脚底,血腥味儿弥漫,可她一步都不想缓,她要活下去,趁那声音消失之前,找到离开这片黑夜的路。
她珍惜这辈子的生命,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遗落。
她珍惜才走到身边的感情,不想还未热恋,就已失去。
还有,她想要焱极天……发疯地想要他!
越无雪一头大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每一根骨头都还在痛,痛得让她想尖叫呐喊,可没一会儿功夫,晨曦就投进了窗中,笼罩在锦帘之上。
越无雪躺着没动,轻轻地合上了双眼。
她不知道,小无雪只是她的梦,还是真的出现了,带她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可她知道一件事,这十多年来,她其实一直未放开旧事,她心里堆着对爱情的不信任,她还在恨那个骗过他的人,甚至她心底还隐隐压着自卑,怕再被感情遗弃……
不该这样的,她如今就是越无雪,不再有郝夏,她在焱国生活了十年,她是焱国人,她是焱极天的妻子,她必须维护自己的一切。
殿门轻轻打开。
焱极天进来了,这厮去守了春衣一夜吗?越无雪隔着帘子看着他,待他走近的时候,又快速闭上了眼睛,准备吓他一吓。
焱极天先去了榻边,凝神看了会儿,再轻手轻脚地过来,挽起锦帘,盯着越无雪发呆。
“无雪,什么可以醒来?”
越无雪没出声,心里却在暗乐,准备在他俯下身吻她的时候,再突然抱住他的肩……不过,这样会不会把他吓得心脏病发作?
正偷乐时,殿门口传来春衣的声音。
“皇上,奴婢回去了。”
焱极天扭头时,越无雪趁机睁眼看春衣,她还是穿着昨晚的衣裳,白色长裙,长发简单挽着,一支玉钗就是全身的装饰。
到底是不是因为春衣的缘故,让她遭受那么大的痛苦?她说的辞行,又是何意?
“去吧。”
焱极天淡淡点头,并未过去,只目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