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极天慢慢站了起来,双眼血红地瞪着这群吓得面无人色的人。
“皇上!”
春衣又唤了一声,焱极天猛地扭过头来,凶猛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春衣,你若与此事有关,朕会将你活活掩进黄土。”
“皇上……确实是天真公公去春水殿找臣妾的啊……”春衣愕然,瘫倒在地上。
“沐嫔那贱婢在何处?给朕凌迟处死,不到最后一刀,不许她死。”焱极天又怒斥一声。
“是。”侍卫匆匆退下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胸口又有腥甜急涌,他强行忍住,一把抓下了墙上的刀,冷冷地说:
“跟朕出去找雪贵妃。”
“皇上,闻七公子回了。”有位侍卫匆匆进来,抱拳禀报。
焱极天抬眼看去,只见闻人暖一身湿透,大步奔进来。
“为何这样?”
他看着满地跪着,脑门磕出血来的大臣们,低声问。
“这些狗胆包天的东西们,敢矫旨,害……无雪……”焱极天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你怎么了?”闻人暖扶住他,连声问。
“我没事,让你找的东西呢?”焱极天扭头看他,摆摆手。
“焱极天,你为了她,难道不要命了?这东西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我和你说过,异魂附体的人,总有大限。”闻人暖从怀里掏出锦囊丢到他的怀里,一脸冷竣。让他翻山越岭,攀上常人无法攀上的陡峭悬崖,斩杀巨蟒,就是为了得到巨蟒守护的灵绛草,护住越无雪的异魂元神。
“只要她能怀上我的孩子,总能留住她。”焱极天抓紧锦囊,淡香从锦囊里逸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把锦囊塞进怀里。
“为什么?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闻人暖不解地问他。
“你又为什么,为了她,大醉了三年?”焱极天转转头看他。
闻人暖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了,盯着焱极天看了一会儿,扭开了头,冷冷地说:“可是她骗了我,我也杀了她,世间女人都是不可信的。”
“你引|诱过她了,她并未为你而动心。”焱极天又说。
闻人暖的脸,闻人暖能吸魂夺魄的盲眸,能迷倒女人无数,唯独越无雪只拿他当个普通的美男子来看,就算那日一人一魂并肩躺在冷宫的榻上,越无雪的心都未为他多跳一下。
“她也不见得那样爱你。”闻人暖反驳了一句。
“可我爱她。”焱极天微抬了下巴,双瞳里柔光倾洒。
二人站在锦帘之内,声音只有他们听得到,外面的大臣们见二人僵持,以为是为自己活命之事,又连声求起了闻人暖。
“闻七公子救命。”
“本公子为何要救你们?还不拖出去,皇上的旨意,你们再敢不听,诛十族。”闻人暖扭头,厉喝一声。
侍卫们匆匆而上,拖起满殿大臣,不一会儿,朝宫外接连响起了惨呼声,然后,归于寂灭……
“你我师兄弟,本就一无所有,就算天下人皆反你我,又有何可惧?我只要你和无雪在我身边,足矣。”焱极天缓步走出去,风掀起他的玄色长袍,他的双瞳赤红,长发在乱风里飘舞。
“好,师兄,我就再陪你斩一次众生妖孽!我闻人暖从不想成佛,谁拦在你我面前,遇神弑神,遇佛,杀佛!”闻人暖靠近来,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血色残阳。
【158】山谷中那个男人
更新时间:2013…6…14 0:49:21 本章字数:6576
匆匆赶到的闻老将军拦住了正要出宫诛杀丞相和耿大人族人的侍卫们,快步进来,跪于焱极天面前极力劝说,避免血流成河。殢殩獍晓
“皇上当年靠武力除尽挡路人,在这些顽固的人心中,多少有民不正言不顺之惑,再加上有人挑拨,所以才会有此局面出现。依老臣之意,以恩威并施方能收服人心,矫旨之人实该处死,不过随从之人也确实因为对皇上忠心,才会入宫护驾,家眷更是无辜受累,就算雪贵妃在宫中,料想依她之善良,定不会让皇上下此旨意,老臣叩请皇上三思,不要斩尽杀绝,以免激反人心。”
焱极天的心脏,在听到越无雪的名字时,柔软了一下,头中又是剧痛袭来,闻人暖扶住他的手臂,让他慢慢坐下。
“朕还不算恩威并施?登基三年,并未为难老臣,这些人由此而嚣张,以为朕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老将军的心思朕也明白,但是朕心意已决,想得到朕的恩,就得跪在朕的面前,甘心臣服。”
闻人暖轻轻拍他的肩,低声说:“师兄这头痛之症来势汹汹,而且朝中无人可主事,此次出征,就让师弟去吧。纡”
“也好,我让你为大将军,拿我宝剑,穿朕战甲。”焱极天点头,他从未有过这样凶猛的病势,又查不出原因,更非中毒,实在令人费解,加上他心系越无雪,更难以全心去指挥打仗。
“那我就和闻将军去了。”闻人暖接过小公公捧上来的宝剑,看着焱极天。
“闻七,此战凶恶,多多保重。”焱极天站起来,摁住闻人暖的肩祛。
“是。”闻人暖握紧剑,大步离开。
大风呼啸着,秋意凛凛入侵。
焱极天这才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春衣,低低地说:“你起来,随朕去看天真,若你有半字虚假,春衣,你和我的情份……就到此为止了。”
“臣妾……不敢……”春衣哭泣着,扶着兰儿的手起来,主仆二人慢步跟在焱极天的身后。
焱极天不坐辇,直接走进大雨中,大公公连忙撑开明黄大伞跟上,却被他推开。
当年诛太子而夺位,血染宫廷,他立下誓言要成为千古明君,所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和朝臣周|旋,少造杀戮。可如今,他只悔未能早下杀手,还存一丝善念,造成今日的局面。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就算这让天下血流成河,就算堕入魔道,天下背弃,他也在所不惜。
闻老将军摇摇头,一脸叹息,却又无可奈何。焱极天和闻人暖,从来就是一双狂傲的人,当胸口这道杀意闸口被打开,无人可阻挡住了。越无雪无事便罢,若有事,不仅是这些流放的亲属家眷,胡域国和萨珊国两国族民只怕都要跟着陪葬。
宫中一片肃杀之意,空气里都浮着血的腥味。
飞雪宫昨夜遭受了屠杀,只有天真和一个小公公两人爬墙逃出,未被灌入水银毒,红豆站在木棉树上,大朵的木棉花瓣不停飞落,一地染雨的残红。
小光爬出了池子,亮亮的小眼睛盯着眼前死寂的世界。
焱极天在树下停住脚步,伸手拈了一朵木棉花,在手心里狠狠拈碎,然后大步往偏殿天真的房间中走去。
天真胸口中箭,离心脏只偏一点,面若金纸,呼吸孱弱。
“若非天真,雪贵妃一定难逃生天了。”当时在场的一位小公公小声说道。
“她中了几箭?”焱极天问。
“两箭,一箭在左肩,一箭在右臂。”小公公又抹着眼泪说:“昨晚总管去求皇后,让奴才去放银光出来,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银光驮着娘娘走了……”
焱极天深吸了口气,扭头看春衣,冷冷地问:“你是皇后,为何不制止?”
“臣妾制止了,可是臣妾……没那个能耐,赶到的时候雪妃已经中了箭,最后一支箭也不知是何人射出。”春衣捏着帕子摇头,
一名侍卫快步进来,大声说:“皇上,银光回来了!”
“什么?快走,去看看。”焱极天猛地转身,急步往外走去。
银光正站在院中,听到脚步声,抬起悲伤的大眼看来。它的鬃毛和马鞍上还染着血,皮毛上还勾着越无雪的金丝楠木笔。
焱极天取下楠木笔,用袖子轻轻拭净,拍着它的脖子问:“她在哪里?”
银光打了个响鼻,在他面前卧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就像在羞愧认错。
焱极天唇角抿成直线,握紧楠木笔,慢慢地往外走去,红豆飞了起来,落到了小光的背上,冲着他叫:“无雪,无雪……”
“你知道吗,无雪陪着朕,朕的心里再无冰雪,只有暖意……可你们总要赶走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何苦?”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低声说。
“皇上,请降罪臣妾吧。”春衣拉住他的袖角,急切地说。
焱极天只手轻轻一挣,拉回袖角,沉声说:“春衣啊,你说,她会不会出事?她去了哪里?她一直想走,这里不能给她太平,不能给她平安,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吧?你们都满意了……是朕负你,你又何苦迁怒于她?你若此事与你无关,昨夜你尽可带她回春衣殿,为何任人再射出第三箭……你知道朕始终不会杀你,朕又怎么能杀你呢?”
春衣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过!当年位卑人微,被众人遗忘,被太后当成杀人棋子,获知母亲死亡真相,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绝望的神情……
春衣站在原地,喃喃地唤了一声:“阿焱……”
可是,阿焱只站在她的少女时光里,以最简单的笑意,朝她看着,不近不远,不亲不疏。
思卿恋卿怜卿的爱情,已经离她远去了……春衣拖着伤腿,心如死灰。
“娘娘不要慌,熬过这段日子,皇上的心就会回到您身上了。”小兰小声劝她。
“会吗?我太了解他了,不会了……永远不会了……小兰啊,我不如死去、不如死去……我错了呢,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如何,又怎么样呢?我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他而活着吗?”春衣的声音低不可闻,被风声淹没,就算和小兰隔得这么近,小兰都未能听清。
春衣推开了小兰,自己慢慢地往外走去,腿伤的痛,抵不过她心上的痛,渐渐的,痛全麻木了。她回了春水殿。
这个男人给了她最豪华的宫殿,然后把心给了越无雪。
这个男人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然后把现在和未来给了越无雪。
这个男人给了她这一生再不可能有的爱情,然后把爱情留在了她十六岁的时候。
她对着铜镜,慢慢地解开了衣衫,转过身,用力扭头去看背上的画。当含毒的针一点点刺进皮肤的时候,她日夜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可以再见他一眼。
她那样的爱着他,哪怕到头来两手空空,也阻止不了她的爱。
如果没有越无雪,多好!
可是越无雪偏偏来了,在她狼狈丑陋的时候,夺走了焱极天的爱情。
可她能恨谁呢?
太后讨厌她,讨厌她霸着焱极天的心,太后讨厌焱极天有一丝丝的不服从,所以让越雷毒死她。而越雷把她和那些可怜的女人关在一起,要用她们滋养浮生树,要引来浮生蝶……
所以,她恨太后,恨越雷……也应该恨越无雪呵……
雨又缠绵起来,她抱起了双臂,用力抱紧自己,就像当年被他拥抱一样。
“娘娘,皇上……出宫了……”
小兰快步进来,见到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嗫嚅着说道。
“他一定会去的。”春衣扭过头来,看着小兰,勉强笑了一下,“小兰,去给我拿那套布衣来。”
“娘娘,您?”
“我要替他找回越无雪,我这个人做不得恶人,做了恶人,死都不能死得安生。”春衣又笑笑,伸手散下了长发,把耳环珠钗一一放进描金妆盒中。
小兰犹豫了一下,捧来一套蓝布衣裤,小声说:“娘娘,您的腿还未好。”
“总之是死罢了,我不想背着这心里的包袱。”春衣接过衣来,一件件穿上,然后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小兰,宫女日子难熬,要不要我以皇后之权,放你出宫去吧?”
“不必了。”小兰摇头,轻声说:“奴婢宫中无家,在此还能衣食无忧,只是难得遇上您这样和善的主子了。”
“那,你保重。”春衣轻轻说了声,慢步往外走去。
“娘娘……”小兰不忍心,紧追了几步,“您的腿怎么能走路?奴婢帮您牵匹马来吧。”
“一衣一袜,皆为他所赐,我已得到太多,又怎能再牵他的马走?我做了这样的恶事,让无辜之人受罪,就当是我自赎吧。”春衣摇摇头,迈出了大殿,并未回头再看一眼这奢华的宫殿。
从来,这里都不属于她。
那年,她就应该死了,死在他的爱情里,不必受这些折磨和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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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两天两夜,越无雪终于醒来,才动一下,骨肉就扯得剧痛。
“小姐别动。”清脆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越无雪转头看,只见一个俏丽的青衣小丫头正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风风火火地走到她的面前。
“你是谁?”越无雪小声问。
“我叫青苔,我们公子救你回来的,你好好养伤。”青苔把水放到桌上,拧干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擦手,叽叽喳喳地说:“我们公子几天没歇息,跑了几千里去救你呢。”
“你们公子是谁?”越无雪好奇地问。
“我们公子就是我们公子呀,我们都叫他公子。”
青苔连珠炮一样,说得越无雪眉都皱了起来,她知道这是搪塞,可是人家丫头机灵,不肯透露主子的身份,她也没法子。
青苔给她擦了脸,又端来伤药给她换。“我们公子人可好了,我就是公子收留的,我们公子也长得好,心又好,武功也好,总之,什么都好……”
“这么好,总有个名字吧?难道姓公,名子?”越无雪有些好笑起来。
“嗯,就叫公子。”哪知青苔十分认真地点头。
越无雪语结,盯着她看了会儿,扶着床榻想坐起来,青笞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喂喂,你别起来,公子说了,让你躺七天。”
“是闻人暖吗?”越无雪小声问,除了闻七公子,还会有谁来救她呢?
“反正就是公子。”青笞撇撇嘴角,回了一句,“你躺好,我去给你端东西来吃。”
她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越无雪只是手受伤而已,并非不能走路,所以自己下了榻,慢慢地往外走去。
结草为庐,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眼前是一条银练般的瀑布,顺着山岩落下,一方碧玉似的小潭镶嵌在青山环抱之中,潭边盛开着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一大片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