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已牵来他的小雪,白鹤轩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脑袋,向越无雪伸出了手。
“来,我抱你上去。”
“不用了,我走路就行,骑你的马太过招摇。”
越无雪立刻拒绝,在没有确定是否身|孕之前,她都要保护好自己。周围尽是诧异的目光,
远远的,只见侍卫带着郑春生过来了,还换了套侍卫的盔甲。
“娘……”
郑春生又喊了一半,有些畏惧地去看白鹤轩。
“春生,赶紧去找你爹,以后好好过日子。白鹤轩,我要你派人护送他离开,并且保证他的安全,否则我毁了你想要的东西。”
越无雪拍拍他的肩,催他快走。高达十丈的城门上,缓缓打开了一扇小门,侍卫们不敢拦白鹤轩,放郑春生出去,他牵着马,一步三回头,越无雪又用力挥了挥手,他才一咬牙上了马,纵驰而去。
越无雪轻舒了一口气,视线越过了白鹤轩的肩头,落到匆匆赶来的越雷身上。
“无雪,你到底是何时进营的?”
他上下打量着越无雪,满脸惊愕,完全没有料想到大国师的话如此准确,只闻气味,就知道了越无雪在此处。
“晋王,看到我有这么激动吗?”
越无雪一笑,讽刺了一句。
越雷拧拧眉,转头看白鹤轩。
“好了,穿成这样算什么,来人,赶紧送小姐去沐浴更衣,白将军,你为何不来知会本王?”
“不用了,白将军让我和他形影不离,看样子,他非常心仪于我。”
越无雪抿唇一笑,又说:
“不过,如果你父爱无处去,可以让厨里多做点好吃的给我。”
越雷素来知道她嘴刁钻,依他的身份,和她斗嘴更不像样,于是一挥手,让人前去准备。
“白将军,请帐中一述。”
他叫过白鹤轩,二人一前一后往帐中走去。
丫头们很快抬上了大浴桶,水微烫,泡在里面十分舒适。
越无雪尽情享受,好好泡了一会儿,丫头们又捧来新衣绣鞋,妆盒钗饰。越无雪也不客气,绫罗加身,珠翠攒发,又抿了些胭脂膏,这才施施然往外走去。
“站住。”
见她直冲越雷大帐,侍卫连忙伸手拦她。
“你拦我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莞尔一笑,用手指推开侍卫锋利雪寒的刀,不管侍卫看直的眼睛,慢悠悠地迈进越雷的大帐。
白鹤轩和越雷正对面而坐,桌上的茶炉正汩汩冒着热汽。
“白将军请暂避,我有话要和晋王说。”
越无雪看着越雷,语气冷漠。
“无雪,你这是何意?白将军不是外人,为父已经决定把你许配于他,我想,明日就让你们成亲。”
越雷拈拈须,紧皱了眉,不悦地说。
“哈,真好笑,你把我许配给他?晋王忘了吧,你一年之前已经把我送给焱极天了。”
越无雪十分恼怒,一掌拍到了桌上。
“焱极天算什么,白将军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当初为父送你进宫,完全是情非得已,是要救你母亲花娘,想必你已然知晓自己生母身份,为父这一生都在为了花娘而奔波筹谋,你身为女儿,难道不应该尽几分力?”
“你开什么玩笑,我进宫的时候,花娘还好端端的,你说什么为了救她?拿这个当借口太过拙劣!”
越雷浓眉紧拧了拧,看上去并不打算告知实情。
“依本将军看,此花娘非彼花娘,是王爷为了心中所爱,苦苦找来的相似之人?或者,她们本就双生?”
白鹤轩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晋王一听,立刻挥手打断白鹤轩的话。
“这是本王的家事,白将军就不要过问了。”
“你方才还想让人家当女婿,这点事又不肯告知了,你做人还真假得可以。”
越无雪毫不客气地指责。
晋王抬起锐利的双眼,盯着她说:
“不管怎么样,你的心也应该收回来了,好好成亲,嫁人生子,不要再到外面去野。从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是我女儿,应当听从为父安排。”
“哈,虎毒还不食子,你几次推我去死,还想我听你的安排?”
越无雪几乎愤怒了,用力一推桌子,小桌应声而翻,那正燃得旺的火炉倒了,煤球儿落在地毽上,滚烫的茶也泼到了越雷的脚上,气得他直吹胡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理应为我做事!”
“越雷,你听好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给的,我想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白将军,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的作用可不是用来成亲的。”
越无雪冷冷说完,拂袖而去。
“白将军,今后你我就是一家人,要齐心协力。”
越雷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白鹤轩,低声说道。
白鹤轩淡淡一笑,反问,“你觉得无雪会嫁吗?”
“她为何不嫁,焱极天是死路一条,你只管先与她成亲,等她想明白就好了。等引来焱极天,你我齐心将他诛杀,这天下一分为二,你我划江而治,又是至亲之人,再不愁有人与你我争夺江山。”
越雷胸有成竹,伸开双手,任婢女为他宽袍更衣,换上干爽的锦袍。
白鹤轩拧拧眉,沉声说:
“无雪做了你的女儿,真是可怜。”
“白将军是什么意思?”
越雷眼中光芒一聚,低斥一声。
“无雪自小依靠自己,你三番几次利用她,推她进火坑,越雷,你算什么男人?本将军喜欢无雪不假,但绝不会强迫她与本将军成亲,若今世有缘,本将军会用心去打动她。若无缘,本将军也定不会做强迫女人这等龌|龊之事”
白鹤轩冷冷说完,拂袖出去。
越雷气得七窍冒烟,把才扶起来的小桌子一脚踢翻了,重重地坐到榻上去生闷气。
白鹤轩出了大帐,远远看到越无雪正在用刷子逗他的马。
越无雪似乎很容易就和动物们混熟了,不管是马是狗是猫是鸟,甚至螃蟹,她都感兴趣,可能和她初来此地,内心彷徨害怕,又无人可诉,只能和小兽诉说心中委屈有关系吧。
小雪甩着尾巴,轻轻地打着响鼻,用脑袋去蹭越无雪的肩。
山风撩起越无雪的长发,翡翠钗环在发间轻碰脆响,不少士兵正悄然看这边,越无雪的美貌走到哪里,都能征服不少男子。
“小雪今年六岁,已经跟了我六年。”
白鹤轩上前去,手轻拍在小雪的背上。
“六岁?”
越无雪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叫越无雪的缘故呢,看样子是自作多情了。
“这马真是好马,不比当年我从你手里骗来的那匹差。有银子就好事,想买什么马都可以。”
越无雪咧嘴一笑,弯腰抓了把草料喂给白鹤轩。
“呵呵。”
白鹤轩低低一笑,似是很享受这样不和她对立的时刻。
“越无雪?”
尖叫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扭头一看,只见独孤素儿正用锦纱包着脑袋,快步往她身后走来。
“我这脸上,身上……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快步近了,伸手要来抓越无雪。
越无雪用马刷子打掉她的手,讥笑说:
“独孤素儿,你变成癞蛤蟆了呀?这是惹了什么花病吧?我看,你还是不要四处招蜂引蝶,好端端的,女子变蛤蟆,这是闹哪样?”
“你……你别欺人太甚,我现在是晋王妃,你也得叫我一声母亲才是。”
独孤素儿恼了,跺着脚骂她。
“哦,母亲?我母亲可是越雷最爱的那个,听说叫花娘,可是他的心尖尖人,你可别去他那里说这话,小心他揍你。”
越无雪瞟她一眼,牵着小雪往前走,想借溜马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寻寻闻人暖的踪迹,也能看看大营的情况。
“你站住。”
独孤素儿拦上前来,扯着她的袖子说:
“你赶紧给我解药,我们既往不咎,我让你父亲多陪你一些嫁妆。”
“我没有解药,还有,你也和我做不了亲戚,因为……我就想看着你顶着蛤蟆皮。你知道么,蛤蟆皮晒多了太阳,就会从红色变成紫色,再变成黑色,你就真正成了蛤蟆。”
独孤素儿一听,立刻夺过了一边侍卫手中的马鞭,气急败坏的扬起,想打越无雪。
“越无雪你找死。”
越无雪伸手抓住马鞭,狠狠一拽,把她推倒在地上。
“你才是找死,我是焱国贵妃,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好了,带王妃下去。”
白鹤轩一挥手,让婢女们扶独孤素儿回去。
“白鹤轩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也敢摆脸色给本王妃看,你不过是个孽|种罢了!”
独孤素儿气恼交加,开始口不择言,一言骂出,满坪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白鹤轩的眼神渐渐聚起杀气,独孤素儿自知闯祸,连忙往回跑。
“来人,把素王妃给本将军抓起来,关进笼中,等着王爷来发落。”
白鹤轩一声低斥,侍卫连忙过去,把独孤素儿捉住,拖进了笼子里。
“白将军……你们放开我,我是素王妃……”
独孤素儿不停叫嚷,大坪上一阵乱,不少人远远看着热闹。独孤素儿平常恶劣惯了,居然无人上前为她求情,也无人去向越雷通报,还是白鹤轩的人,关好了她之后,才去禀报了越雷。
越无雪拍了拍手,牵着小雪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看这晦气的东西,越雷也是脑子进了水,居然招了这么个祸害在身边。我看她也不用叫独孤素儿,改叫独孤摸|胸才对。”
白鹤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小声说:
“不要去前面了,合欢树的香气有微毒。”
白鹤轩指了指前面,温和地说。
“嗯?你也叫那种树是为合欢呀?”
越无雪扭头看他,一脸讶然,焱极天说过这种树在这里不叫这名字。
“嗯,我母亲家乡那里也叫它合欢。”
白鹤轩微微一笑,越无雪心中一动,合欢树名是聂颖告诉她的,白鹤轩的母亲也叫她合欢,难道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白将军,你母亲是哪里人?”
她停下脚步,转头问他。
“长门人氏,自小随我外公进京任官,三媒六聘嫁进白家,她温柔贤淑,聪慧大度,人也长得极美……”
白鹤轩的情绪有些低落,于他来说,被伤的不仅是他爱母的心,还有他的自尊心,母亲被人那样逼迫侮辱,他却无能为力。
越无雪抿抿唇,一笑而已,并没安慰。她的心肠分不出来那么多给别人,七分给了焱极天,是爱情,三分给了闻人暖,是友情。往她身边看看,闻人暖真是唯一一个不在她身上讨要好处的男子,不谈情,不说爱,挤在窝棚里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斗嘴,让她毫无负担。
白鹤轩的眼中隐隐流露着失望,他看得出越无雪并不关心他的喜乐,心情又跌落下去,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穿过了大半个军营,越无雪才仰起了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城墙。
“只有此处能通往外界吗?万一有人真的攻打上来,你们难道没地方可以逃出去?”
“这里攻不上来。”
白鹤轩摇摇头,笃定地说道。
“我不信,我要上去看看。”
越无雪摇头,指着城楼说。
白鹤轩沉吟一下,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城楼上走。城楼上有结实粗|大的轴轮升降篮,每一个能站几十人,方便为楼上运送士卒。
就像坐电梯一样,不过这过程很缓。城墙差不多相当于二十几层楼的高度,如此高,想攀爬进来确实很困难,城墙用青石垒及,粘合得严丝合缝,糯米浆有时候比502胶都管用得多,又足有数米厚,就算想用炸药来炸,也难以得手。
“下来吧。”
升降篮到了城门上,白鹤轩先跳下去,然后把手伸向她。
“谢了,我自己可以。”
越无雪撑到了木栏上,用力一跨,跳到了城墙之上。走到另一侧看,只见眼前全是崇山峻岭,满眼墨绿,看不到尽头。只一条羊肠小路在林间若隐若现。
那日上山,她一路疲惫,又是晚上,她大多数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根本不知身处如此境地。越无雪开始担心焱极天了,就算赶到,他又如何进得来?
“在想什么?”
白鹤轩扭头看她。
“这里空气好,极适合养老。”
越无雪咧嘴一笑,伸了伸懒腰,沿着城墙慢慢往前走。从这里看大营,数百个墨色大帐,无数小木窝棚尽收眼底。
越雷建这里,一定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却无人知晓,这老头儿还真有些本事。
“白鹤轩你觉得大国师那人到底什么来头?”越无雪问。
“那人心思极缜密,口才非常好,而且武艺奇高,从不肯露出真面目,还没人见过他的脸。”白鹤轩低声说。
“如果他也要我这颗璃珠,你会怎么办?你打不过他的。”越无雪扭头看他,认真地问。
“我会以我的一切,来保护你。”白鹤轩严肃起来。
“哈。”越无雪干巴巴地一笑,摇了摇头。
“你不信?”白鹤轩连忙上前来,捉住了她的手。
“信,只是吃不消。”越无雪挑挑眉,嘻嘻地笑,“而且我也怕你吃不消我,要和我在一起,就得忍受我的无理刁蛮,不许有三妻四妾,每夜必须向我交粮……”
“交粮?”白鹤轩迟钝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脸皮渐渐泛几丝羞意。
“下去吧。”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越无雪的身上,低声说:“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再坐坐,此处清净。”越无雪抓紧披风,大胆地坐到了城楼凹下的青砖上,双脚悬在半空中,静静地看城中一团团墨色帐篷,猜测闻人暖躲在哪里。
白鹤轩在她身边看着,心突然有些慌了,那风拂乱她的发,她纤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无雪。”他忍不住伸手摁住了她的肩,小声说:“我真心实意,请你接受我。”
“那我也真心实意地告诉你,越雷不过是想引焱极天进来罢了。”
越无雪指着城楼下开始忙起来的众人,他们正在张灯结彩,为她和白鹤轩准备婚事。
“我知道,我和他,也终有一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