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呼吸骤然沉了沉。
在马车上,他确实很粗|暴。
帕子轻轻地擦过她的雪柔,越无雪的身子颤了一下,没睁开眼睛,他拿开帕子,手指在绵软上轻轻地抚过,被热帕子一捂,紫红的地方渐现出淤青来。
“无雪……”
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越无雪的脸就偏向了另一侧,拿着后脑勺给他看。他的呼吸紧了紧,帕子继续往下,到了她的小腹上,越无雪这才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排斥的恨意,脚落了地,就想站起来。
“别动。”
焱极天收回伸向她小腹的帕子,按住她的肩,迫她侧坐着,重新用帕子沾了水,开始擦她背上的污血。
水沾到伤口上,越无雪痛得直颤,可一个痛字也没哼。
焱极天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闭着眼睛,贝齿紧咬下唇,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
“皇上,酒。”
又有侍卫捧着酒,大步进来了,焱极天一侧身,遮住越无雪的身子,扭头怒斥,
“放肆。”
侍卫的眼中映到一角雪白的肩,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
“出去。”
焱极天又是一声低斥,侍卫站都没敢站,低头跪着,倒退了出去。
焱极天过去捡起了牛皮酒囊,拔开了塞子。
越无雪的鼻翼翕动了一下,闻出这是焱国京城民间流行的大碗酒,她喝过一回,很不喜欢,因为这酒依现代说法,度数高达60度,辣得直白,纯粹追求辣喉的感觉。
“会痛一些,无雪忍着。”
他把酒缓缓地倾在她的后颈上,越无雪再能忍,也没能忍住这酒流过鞭伤时的痛苦。
“啊……”
她尖叫一声,要从椅子上逃开,焱极天立刻伸出双臂,从背后搂紧了她。
“乖,再忍一小会。”
他在她耳畔低声说着,把帕子摁到她的鞭伤处。
越无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强忍着,等着剧痛过去。她知道伤口必须消炎,烈酒的伤用几乎媲美酒精,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直接杀菌的。
剧痛似乎漫延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真想晕过去,可惜太痛了,反而让她一直清醒着,承受这种剧痛。
“以后会学乖了吧?”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拿开了帕子,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越无雪睁开眼睛,看着帐篷上倒映着的她和他的影子,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嗯。”
焱极天却因为她这一个字,心情好了起来。
“朕以后不会打你了。”
他把帕子丢开,弯腰拉起她的脚踝,轻轻地放进了水里,长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脚心,沉声说道:
“你就在这里泡会脚,朕出去商议退水之事,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宫。”
“嗯。”
越无雪又低低哼了一声。
焱极天拿起一边的披风包裹住她的身子,又扫了一眼白鹤轩的外袍,这才大步往外走去。
外面风雨虽大,可他也得把大帐让给越无雪,只扎了这一个大帐,总不能让大臣们都盯着她看吧?
侍卫们撑着大油纸伞给他遮雨,根本没用,身上才换上的衣裳,很快又湿了。
大臣们围在焱极天身边,和他一起等着工部拿出最新的法子,去堵住河堤的缺口。
越无雪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拿起他搁在一边的酒囊,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烈酒能暖身,也能驱走她心头的烦恼。
她必须坚忍,忍到能全身而退的那天。
热水泡了会儿脚,烈酒也开始发挥作用,越无雪的身上渐有了热度,她用焱极天的披风擦了脚,然后用力撕开披风,牢牢地包在脚上。
鞋没了,不能光着脚。
白鹤轩的衣袍上还有那种香味,越无雪深吸了一口,把袍子穿上,大步往外走。
“小公子,皇上有令,让小公子在帐中等候。”
侍卫见她出来,连忙拦住她。
“送谁我送宫?”
越无雪微扬的下巴,冷冷地责问。
“皇上令在下送小公子回宫。”
白鹤轩骑着马过来,他已穿上了银亮的盔甲,头戴银亮的头盔,威风凛凛,和他穿着锦衫时的气质截然不同。
“小公子,请。”
白鹤轩抱拳,请越无雪登上备好的马车。见她面露犹豫,白鹤轩就从马上下来,亲手推开马车的小门,低声说道:
“小公子尽可放心,在下亲自赶车。”
越无雪看了他一眼,扶着侍卫的胳膊,跳上了马车。
在人前,她从不露出弱势,即使背上和腿上的伤痛得厉害,她也不想让人看出来,也算是倔得可以的那类人。
白鹤轩驾车很稳,虽然马奔得很快,可车内并感觉不到多少颠簸。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越无雪见离大河已远了,便推开一点车门,小声说道:
“白将军,可否问白将军一些事?”
白鹤轩扭头看她一眼,沉声说道:
“小公子请说。”
越无雪索性打开天窗,直接了当地问他,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白将军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想知道,我家人如今如何了?父王可已被擒?”
白鹤轩沉吟一下,放缓了速度,低声说道:
“晋王早有准备,已不知所踪,三夫人和令弟越泽睿应该在晋王身边。”
“什么?在我父王身边?”
越无雪一怔,莫非父王良心发现,不舍娘亲和弟弟受苦?
“小姐勿需担心,晋王会善待三夫人和小公子。”
白鹤轩安慰了一句,又转头看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给她。
“这是我从一位世外高人手里买来的伤药,对外伤效果不错,在下多次征战,都是用此药度过难关,小姐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原来白鹤轩救下她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鞭伤。
“无雪还未谢白将军救命之恩呢。”越无雪小声道谢,白鹤轩一笑,又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这是在下在河边捡到的。”
这是越无雪做的香袋,她盯着香袋看了一会儿,苦笑道:
“扔了吧。”
她自己都不想受的苦,又怎么能推给独孤素儿?伴君如伴虎,又是伴焱极天这样喜怒无常的恶虎,简直太苦|逼了。现在她把独孤素儿的香袋弄丢了,说明独孤素儿不应该进宫受她这样的罪。
“绣工如此精美,丢掉太可惜了。家母正在庙中捐卖,希望能为受灾的百姓募到一些善款,若小姐不反对,就让在下把香袋送过去,卖到的钱就拿去赈灾吧。”
“白将军想怎么处置都好。”
越无雪轻轻说了一句,合上了马车门,挽起长袍,从小瓶里倒出药液,轻轻地抹在小腿的伤口上。
这药的味道和白鹤轩袍子上的味道一样。越无雪把药瓶放到鼻下闻了好几下,确定了这是同一种味道。
难道那些刺客也用了这种药物?
越无雪正沉思时,马车突然停了。
她又把马车门推开了一点缝隙,风雨太大,白鹤轩银甲上缀满雨珠。
“城门关上了。”
白鹤轩低声说了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向高高的城墙,上面的守军正举着长弓,警惕地看着他。
白鹤轩跳下马车,走到城门前,仰头大喊道,
“我是白鹤轩,奉旨送小公子回宫,快打开城门。”
“皇上有旨,进城者必须出示令牌,否则一律不许踏进城中半步,敢擅闯者,立杀无赦。”
城门上的守军毫不领情,才不管他是白鹤,还是黑鹤,话音才落,就有一支长箭呼啸而来,白鹤轩一伸手,准准地抓住了那支快射中马车的箭。
此时马车后传来轻响,白鹤轩扭头看,只见越无雪已经跳下了马车,拎着袍摆,在大雨里狂奔。
“小公子。”
白鹤轩连忙追过来,他轻功好,没一会儿就拦住了越无雪。
“白将军大恩大德,请放我走。”
越无雪抹着脸上的雨水,焦急地恳求着他。
这是她的机会,焱极天心思都在治水上,若白鹤轩肯放她走,她就自由了!
白鹤轩抓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就当越无雪以为没机会的时候,他的手终于放开了。
“小姐走吧。”
“谢谢白将军。”
越无雪狂喜,向他鞠了一躬,拔腿就跑。
“小姐。”
白鹤轩又追了上来,越无雪苦着脸,仰头看着他,
“白将军不要反悔……你是国之重臣,我是小小草民,皇上顶多责骂你一顿,我回去会死的……”
“在下不是想反悔,这么大的雨,越小姐一个人怎么走?马车给越小姐吧。”
白鹤轩递上了手里的马鞭,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钱袋,一只小巧的黑木令牌。
“往东走,有在下的白字军驻扎,小姐可拿着令牌去找一个叫左江的副将,他会帮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白将军,你简直太好了,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福寿天齐,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越无雪大喜,抓过了钱袋,恭维了几句,头也不回地奔向马车。
往东走……
东是哪边?
无星无月无指南针,眼前一片漆黑狂风暴雨,肆虐不停。
越无雪驾着马车跑了一截,忍不住回头看,身后一片漆黑,看不到白鹤轩的身影。
她现在可以逃走,可是白鹤轩会不会因此获罪。
恶魔焱极天惯会抓人痛脚,如果以此为借口为难拥有极高威望的白鹤轩,那她不是害了白鹤轩?
越无雪内心挣扎了片刻,一咬牙,长长的鞭子用力一挥,决定做个没良心的混|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焱极天!
一夜疾奔。
越无雪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终于,她迎来了天亮。
虽然还是阴沉沉的天,虽然还在下大雨,可是她惊喜地发现,她走的方向正是东方,远远的,她看到了有绘着大幅白字的旌旗在飘扬。
那正是白鹤轩所说的他的白家大军,攻无不克的常胜之军。
【85】不听话,罚!
更新时间:2013…4…4 22:36:27 本章字数:11279
越无雪正要过去,却有一队快马从后过来,吓得她连忙缩回了马车里,快马踏在泥泞里,飞溅起的泥足有两尺高,摔到了越无雪的马车上,马儿乱踏着蹄子,越无雪真怕这些马儿也发疯,又要送她去阎王殿门口旅游一番。
她跳下马车,看着那队快马奔进了大营,其中一个人扭头看了一眼越无雪,然后调转回来,到了越无雪面前。其余的人也停下来,原地观望着。
“你是何人?”
他用马鞭挑起越无雪的下颚,满眼冷光。
“过路的。峥”
越无雪眉微拧着,偏开脸。
“过路的怎么会用王室马车?又怎么会穿着白将军的袍子?来人,带进来。”
他大喝一声,有人策马过来,一把抓住了越无雪的肩,把她拎上了马,就反扑在马背上,驮着她往大营里奔去客。
“小侯爷,这人长得个娘们啊。”
有人大笑。
越无心心肝一颤,在京中被称为小侯爷的只有一个人,冰洁贵妃的亲大哥,连渭,这可是有名的毒男,他手段残忍,要整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死不成活不成,极惨。而且这人相当自大,眼睛鼻孔都朝天长着,所以阿罗才不愿意和他一同出来办差。
“你娘们?晚上捅他几下试试。”
又有人粗俗地调笑。一行人在大营前翻身下马,几名身着盔甲的将军快步迎过来,抱拳迎接。
“小侯爷,不知有何事吩咐?”
“没事不能来转转?”
连渭冷笑一声,丢开缰绳就往大营里闯。
“不敢。”
几位将军连忙跟上,不过眼中的不满之色已显。
“本侯爷奉旨办差,进来喝杯茶,不打扰吧?”
连渭毫不客气地坐到主将的椅子上,目中无人的举动,又让几名将军恼怒了几分。
“去,给小侯爷端上好茶。”
其中一人忍住气,低声吩咐。
连渭这才看向被押进来的越无雪,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
“娘娘腔,你叫什么名字?”
越无雪挣脱身边壮汉的手,从怀里掏出白鹤轩的令牌,微扬了下巴,毫不畏惧地说道:
“小侯爷,属下是白将军贴身护卫,奉白将军之令来公干,小侯爷在我白将军的大营里,还是放尊重点的好。”
连渭脸色一沉,一双鹰目盯住了越无雪手里的令牌。越无雪身边的人伸手就夺过了令牌,捧到了连渭的面前。
黑木令牌,上面是白家家徽,一匹静卧白马。
白家祖传家训就是修身养性,不与人争执,就像这休息中的白马一样,它不奔跑的时候就静卧,奔跑起来,无人可追。
“你叫什么?左副将,你可认得这娘娘腔?”
连渭将令牌丢开,看向站在右侧的一个中年男子,他一手托着银亮的头盔,一手扶着腰上的宝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正是越无雪盼望见到的副将左江。
“小侯爷,白家家奴之名,从不为外人道,还请小侯爷见谅。”
左江一抱拳,不客气地回答。
这也是白家的规矩,他们身负护卫京城之责,白家家奴时时有可能执行秘密任务,所以名字从来不告诉外人。
“你……”
连渭气极,正欲发怒时,有人端着茶碗进来了。
“小侯爷,军中只有这种粗茶,小侯爷见谅。”
左江亲手端着茶,放到了连渭的面前,然后对越无雪说道:
“你随本将军过来,赶紧办好白将军交待的事,你好回去复命。”
“是。”
越无雪有人撑腰,更不怕连渭。
“慢着!”
连渭突然起身,这厮虽然坏,可武功还真不赖,身形一闪,就到了越无雪的面前,一掌扣住了她的小脸,狐疑地问道:
“本侯爷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跟在白将军身边,小侯爷见过也不奇怪。”
“不对!”
连渭一双鹰眼里锐光一闪,唇角顿时有了冷笑。
“你是越长安!”
帐中一阵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越无雪的身上。
“你胡说八道。”
越无雪情急,想辩解几句,连渭却俯下身来,在她的脸上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