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萨珊玖夜的箭也射了出去,阿罗扭头看来,只见那箭贴着他的头皮就飞了过去,一箭射中了正猛地跃起来的头狼的胸口,群狼失去头领,转身迅速往后撤去,不远不近地蹲在那里,似乎是想看事态发展。
“大哥莫怪,大哥毕竟和草原狼甚少接触,不知它们狡滑。天快黑了,若再不速战速决,它们趁夜”
萨珊玖夜一脸笑笑模样,拉着缰绳慢慢过去,一手抓起了还未断气的头狼,丢到了阿罗的小马背上。
阿罗看他一眼,把头狼丢回来,大声说:
“这是你猎到的,归你了,小雪,我给你抓一只活的回去。”
“我要活的干吗啊?”
越无雪嘴角抽抽,策马往回走。
“给你玩。”
阿罗又笑着大声说了句,双腿轻踢小马,骑着小马追了过来,把萨珊玖夜和白鹤轩远远丢在后面。
萨珊玖夜盯着越无雪的背影看了会儿,小声说:
“白兄何时变得怜香惜玉了?”
白鹤轩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勾着箭弦,淡淡地说:
“玖夜兄又何时变得如此急躁了?”
萨珊玖夜脸色阴沉下来,低声说:
“大禅让的仪式就在下个月,大王完全听从母后的建议,不许我们兄弟相争,要传位于大哥,我努力这么久,眼看就要前功尽弃,实在令我不甘。”
“不甘也得甘,你现在取汗位,只会落得和焱极天一样的境遇,你觉得你比他如何?”
白鹤轩转头看他一眼,问他。
萨珊玖夜冷哼一声,未出声。
“霸者当懂蜇伏。”白鹤轩平静地说。
“霸者当懂强攻。”萨珊玖夜却说。
白鹤轩不置可否笑笑,目光落在越无雪的背影上,淡淡地说:“强攻也要看是否是强攻的时机,你此时想对阿罗不利,太过愚蠢。”
“谁说我想对他不利,我只是想射狼。”萨珊玖夜说着,见他还盯着越无雪的背影看,便酸酸地问:“你喜欢她?”
白鹤轩沉默一会,沉声说:“是你想得到她吧。”
“什么意思?”萨珊玖夜双瞳里闪出锐光,紧紧盯住白鹤轩问。
“她确实特立独行,有她独特的魅力,不是普通女人可以比的。不过,我劝你还是稍安勿躁,否则她带给你的,不会是福音,只怕是大祸。”
白鹤轩笑笑,挥起马鞭,策马往前疾驰。
萨珊玖夜脸色沉下,马鞭在半空中挥起,打得空气里全是鞭子的厉啸。
二人赶上阿罗和越无雪时,阿罗正弯腰从青草里采起一朵紫色的野花,抬手给她往鬓角别去,紫色的七瓣花攒在她乌黑的发间,玉瓷般的肌肤上泛着红晕,水眸看来时,媚光潋潋,是个男人,骨头也酥掉了。
萨珊玖夜眯眯眼睛,别开了脸。
白鹤轩却笑了笑,也采了朵野花,递给越无雪,低声说:“鲜花赠美人,阿罗也会浪漫了。”“去,小王又不是呆子,你别给小雪送花,小雪你只能要小王送的花。”
阿罗瞪白鹤轩,一掌夺过白鹤轩递来的小花,远远丢了,催着几人快走。
夜幕渐渐来临,大草原被暗色慢慢湮没。
群狼眼中的绿光幽幽没没的,像一只只绿色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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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中张灯结彩,大王宴请晋王越雷。
虽然明称不联姻,但是表面上还是不会撕破脸皮,因为他今日是以胡域外使的身份前来,商谈燕琳公主之事。
阿罗下午才让人送走的燕琳公主,此刻又回到了王宫,就坐在王后身边,一身华衣锦服,珠翠在身,艳光四射。
在王后身边的就是萨珊国国王,看上去已有六十有余,眉目间和萨珊玖夜有些相像,不过看上去人挺温和。
大殿里的歌舞正欢,歌姬们身穿彩羽制成的舞裙,像孔雀一样婀娜起舞,大殿里全是烤羊肉和烈酒的香。
“见过大王、王后。”
阿罗带着越无雪上前来,给萨珊王和王后跪下行礼。白将军因身份尴尬,不想和越雷见面,所以并未一同进宫。
“起来吧,晋王,这就是你女儿越无雪?果然美丽!”
萨珊王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越无雪,大声赞道。
越无雪和阿罗一起来,是想见见越雷,看看这个狠心的父亲、丈夫。
她已有八个月未见越雷,而且在过去的十年里,她见到越雷的次数也曲指可数。此时越雷就坐在右侧的首座,身边陪伴的女人赫然是——独孤素儿!
没错,就是独孤素儿!
小院刺杀那晚,独孤素儿就消失了,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见越无雪看过来,独孤素儿微微一笑,拿着锦帕掩唇,不知在越雷耳边说了句什么,样子非常亲昵,不像普通关系。越雷也抬眼看过来,和越无雪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晋王,你们父女也有许久未见,就让越小姐坐在晋王身边吧。”大妃扫了一眼越无雪,满脸的厌恶。
“小雪当然和小王坐一起。”阿罗伸手就拉越无雪。
越无雪不想在大殿上闹出笑话,轻轻抽回手,走向越雷,一言不发地在他左侧坐下。
“无雪小姐,京城一别,已有三月,想不到可以在萨珊国见到你。你父王前不久还在问我,你在京中之事。”
独孤素儿浅浅一笑,亲手执壶为她斟酒。
独孤素儿是越雷的人,越无雪想得通,毕竟独孤老将军是被先帝入罪,株连九族,全都发配去了苦寒之地。独孤族人想复仇,可以理解。可是她委身于越雷,越无雪就想不通了,年纪相差这么大,越雷都能当她的爹了!
“素儿现在已是你九姨娘。”越雷拧拧眉,淡淡地说了句。
呵!还真下手了!
越无雪冷笑,盯着越雷问:“为了得到新欢,所以送娘和小睿去死?”
“放肆,你知道什么。”越雷低斥一声,不满地说:“你娘是自己带着小睿跑去的。”
越无雪冷冷一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小声说:
“你向来知道我无法为你掌控,所以在娘亲那里套出焱极天曾经被我所救之事,让独孤素儿冒充焱极天的救命恩人进宫,想趁机找凤凰璃珠,然后又哄骗娘亲入京,可惜我说出焱极天已知独孤素儿冒充之事,你只能匆忙让娘亲动手刺杀焱极天,并让独孤素儿撤出来。可是父亲,小睿才十岁,你怎么忍心下手?又怎么舍得让娘亲去白白送死?”
“我说过了,他们不是我杀的。”
越雷的脸色变得铁青,低声喝斥。
“那是我杀的了?”
越无雪笑容越冷,盯着他问。她并不打算说出花娘之事,免得又连累了一个无辜善良的女人。
“总之,我说不是我,那就不是我,今日我来,是要带你回去。”
越雷拧紧了眉,看向座上的燕琳公主。
越无雪也看过去,她正和大妃相谈甚欢,一脸可爱的笑容,大妃看她的表情也很是喜欢欣赏。燕琳能给阿罗的,越无雪不能给,大妃的选择已经非常明显了。
“如果我不跟你走呢?”越无雪问。
“无雪小姐,那就由不得你了,大妃不会留你。”独孤素儿笑着接了一句,又伸手轻摁着越雷的手,看着越无雪说:“你父王今日就是来商谈燕琳公主的亲事,你留在这里,只会让自己伤心,何不离开,跟我们回去呢?让你父王再给你找一个好男儿,越家军中的将军们也很威武,会让你满意的。”
越无雪非常讨厌独孤素儿这类虚伪的女人,当下心念一转,便笑着说:
“九姨娘还真关心无雪,看样子父亲找了个好小妾,很会为父亲着想,无雪当敬父王一杯。”
独孤素儿笑意冷了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舞姬们。
此时萨珊王站了起来,手举着金樽,朗声说道:
“晋王,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寡人已经决定,就在阿罗大婚的那天传位给阿罗,以后寡人就和王后一起,安享晚年。这天下,让年轻人去好好治理。”
“大王英明,大妃英明。”殿中的大臣们纷纷举起金樽,连声附和。
阿罗的眉却拧了拧,刚想站起来说话,萨珊玖夜却一拉他,低声说:
“当了大王,什么都好说。”
“对。”阿罗点头,朝越无雪看过来,一脸的期待。
等他当了大王,就在当天换新娘也行啊!
满殿的酒香,满目的香|艳,越无雪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她抬眼看向对座,萨珊玖夜和身边的年轻男人正小声说些什么,那人似乎也是萨珊王子,一身紫色锦衣,身材高大威猛,一面说话,一面看阿罗。可惜舞姬总在眼前摇晃,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她脑子里闪过草原猎狼时的那一幕,难道萨珊玖夜会和焱极天一样,想杀兄夺信吗?
阿罗虽有雄心,可惜他长年在焱国为质,在国内毫无根基,真能和这些王子相争吗?这位紫衣王子是萨珊玖夜的人,还是另外的争夺者?此时,越雷站了起来,举起金樽向萨珊王敬酒。
“大王,燕琳公主是胡域王的掌上明珠,和阿罗王珠联璧合,必成一段佳话。臣虽想留在此地,恭贺阿罗王子大喜,可是焱极天的大军已压近胡境,臣得赶回去,处理军中事务。自古胡域国和萨珊国唇齿相依,我胡域国是萨珊国前的第一道屏障,阿罗王子如今和焱极天生隙,焱极天必不会擅罢甘休,所以还请大王助我胡域国一臂之力,击退焱极天,换来萨珊国的宁静。”
越无雪这才明白,原来越雷是来搬救兵的!
焱极天攻势极猛,胡域兵虽勇猛,却不敌焱极天擅战,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狡滑,简直防不胜防,总能打他们措手不及,让他们狼狈不堪,一直退出了几百里,还不能挽回败势。
焱极天的要求很简单,斩杀越雷,胡域国向他称臣。
越雷的十万大军损兵折将,只剩下了五万多人,恰逢萨珊国大妃想给阿罗找到强援,所以向胡域国提出联姻,共同抗衡焱国,他才向燕琳公主的母亲,他的堂妹出主意,让燕琳和亲,以救他于危难之时。
大王乐呵呵一拈须,喝了一口烈酒,却不理越雷的提议,左顾而言他地扯了半天闲话,又看着阿罗问:
“阿罗,听闻你今日猎到了头狼,还不献上来?”
越雷见他不搭话,便有些急了,只朝燕琳公主使眼色。
燕琳公主想说话,大妃却摁住了她的手,小声说:
“女子不可干政,大王会不高兴。焱极天和阿罗感情深厚,只因越无雪才生了嫌隙,只要送走越无雪,你今后辅佐阿罗,必能让我萨珊国强盛,胡域国和萨珊国才真正叫唇齿相依。在这里,姓越的才是外人。”
燕琳犹豫了一会儿,认真点头。
大妃笑笑,又执壶给大王斟酒。
奴才们扛着烤得半熟的头狼走了上来,以金盘装好,呈到了萨珊王的面前。
“大王,这是四弟所猎,呵呵,并非孩儿的功劳,四弟箭术高超,孩儿很是钦佩。”
阿罗站起来,一抱拳,大声赞扬着萨珊玖夜。
“不敢,是大哥相让。”
萨珊玖夜也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很是温驯谦虚。
萨珊王看着他们兄弟互相谦让,便扭过头对大妃说:
“你们兄弟如此和睦,寡人甚感安慰,大妃,你生的儿子个个都让寡人满意,寡人应该如何谢你呢?”
此时独孤素儿突然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
“萨珊国的酒虽烈,但是不如我们无雪小姐调的酒香,无雪小姐不如为大王和大妃献上一杯酒,以祝大王和大妃和美恩爱,永享幸福。”
“对呀,小雪,你给大妃调一杯酒,大妃,小雪调的酒,天下无双。”
阿罗笑容满面的,对越无雪说话的语气有些恳求的意思。看想子,是想让她用手艺征服大妃的心。
“对,寡人也有耳闻,不如就有劳无雪小姐,为大妃调上一杯酒?”
萨珊王一乐,看着越无雪就说。
越无雪冷眼看着,这萨珊王倒是真想成全阿罗的心意,所以才适时的附合阿罗的话。
大殿上的人都看着看越无雪,她若丢脸,阿罗就会遭人嘲笑,可是若动手调酒,又怕大妃恼怒。
“无雪小姐,既然大王想欣赏你的绝技,你就尽管调一杯酒上来。”
大妃此时倒也不慌不忙,只说让越无雪调一杯酒给大王,又给了大王面子,又再度说明她不会接受越无雪。
越无雪觉得很悲催,她又不是想缠着阿罗,这做母亲的,也防备得太厉害了!
“拿上来。”
阿罗一挥手,让人取来调酒的工具,原来早就有准备,想让越无雪露一手,草原人都好酒,他就是先被越无雪的美酒先吸引住的,说不定大家都会这样!只是,他没想到被独孤素儿抢先说出了他的心事。
全套的银镶水晶的酒具,也难为他,照着焱极天的样式打造了一套,在这地方,这种纯净透明的水晶很难寻,要花大价钱才买得到。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这稀奇的东西上,纷纷交头接耳,猜着这东西的用处。
“大王,大妃,献丑了。”
越无雪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卷起袖子,又一一看过了阿罗准备的东西,七种酒,从烈酒到她酿的葡萄酒、果子酒都有,还有野蜂蜜、草原上常见的野花,新鲜的葡萄。
越无雪利落地将酒倒进酒筒,封好了,不停摇晃着,她没有用花式,只低头站在那里,专心调制美酒。
众见她不时放进一些东西,而透明的水晶杯里,那酒居然渐渐分了层,一层一层的颜色叠加着,在殿中灯火的映射下,反射着夺目的彩光,不由得都惊呼出声。
越无雪嘴角抽抽,真想说:来吧,和我回家,我带你们去泡吧。
大妃似乎也被吸引住了,坐在殿中的人,除了阿罗和白鹤轩,都是第一次看到她调出七色的酒。
越无雪揭开了盖子,当酒香挥洒出来的时候,殿中一片惊呼,只怕没人闻到过这样香甜诱|人的酒香。
越无雪轻笑,在杯口抹上一点盐,又放上两颗鲜翠欲滴的葡萄,双手捧着,缓步走向大王。
反正大妃又不喝,这酒就给大王一人,其他人还不配喝到她调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