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如往日的作息,午休,晚膳。
凤浅歌一脸闲适地进药,用膳,无一丝不妥之处,放下碗筷:“我饱了,您慢用。”
黑狐狸满意地勾唇一笑,朝紫玉望了一眼,紫玉心领神会,出偏殿请御医过来替她针灸,这是每日必做的,否则无法克制她的毒性。
她前脚进了内殿,便听得外面赤瞳进殿来报:“王上,有人进了琼浆苑。”那是宫内储存御酒的酒窖。
黑狐狸头疼地抚了抚额,这老酒鬼,一来盛京就去祸害酒窖了。到底是让他来救人的,还是让他来偷酒的,无奈起身:“朕这就过去。”他要不亲自过去把人抓出来,他怕是准备喝光了他的酒再出来,到那个时候给他徒弟收尸都晚了。
黑狐狸走出来两步,转头望了望内室的方向思量片刻,锐眸一转望向赤瞳无声叮嘱,赤瞳躬身行礼心领神会。
内室的凤浅歌听到黑狐狸出去的脚步之声,略显苍白的唇勾起一丝薄笑,微一敛眉,迅速出手将为她针灸的御医制住,收起金针,将御医身上的官服扒了下来,将人拖上床,掖好被子,利用金针及曾学过的化妆易容之术,转眼之间就完全变了一张脸。
环视内室,一切都已收拾妥当,桌上的茶盏不慎让她打翻在地。
紫玉听到声响便疾步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上已经就寝的人:“凤姑娘,还有事吗?”
御医默然收拾着桌上的药箱,紫玉欲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便听到凤浅歌疲惫的声音:“明天再收拾吧,我想睡了。”
紫玉顿住脚步,想到每次她针灸完都会特别疲惫,倒床一睡就几个时辰。思量片刻后朝收拾药物的御医轻声吩咐道:“大人快点收拾了出去。”
御医很快收拾好东西,低头行了一礼规矩地退出内室,与一同前来的几名御医见了面,便赤瞳带着朝宸宫外而去。
夜色沉郁,纵然面容稍有差别,也并不会分辨的清楚。凤浅歌与其他御医一样低垂着头,一路上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黑狐狸赶回来发现了内室床上的人。
虽然不知道皇宫的路,但跟着其他几名御医顺利混出了王宫,顾不得那几人的异样,他便急急卸了那御医的马车,她必须赶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出城,否则一旦发现封了城,她还是插翅难飞。
琼浆苑,琉琴抱着剑站在酒窖外望风,酒窖内的唐九看着满窖的美酒,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来汴京的目的,这坛品一口,那坛灌一口,好不欢喜。
黑狐狸带着御林军望着苑外被迷~香薰晕一地的侍卫,嘴角抽搐,唐九无论是用毒还是武功都是他不可预估的,若是他真的要将人带离皇宫,对他而言还真是个大麻烦。
琉琴看到黑狐狸带了人过来,瞥了瞥酒窖入口的方向,面色无波。就知道会惹麻烦,这会主人来算账她半点也不意外。刚一进宫老酒鬼说是往宸宫来,结果直接就窜到人家的酒窖赖着不走了。
黑狐狸负手踏入酒窖当中,看着自己收集多年的佳酿就这么被人明目张胆的占有,不禁一阵肉疼。
唐九醉眼迷离望着走近的模糊人影,揉了揉眼睛,苦思冥想一阵方才认清来人,一手勾起黑狐狸的肩膀:“你这小子不老实,以前这么多好酒你都藏哪了?”这个皇家酒窖他已经光顾数回了,就这一回来放的酒最好,看来他以前把好东西全偷藏了。
“那你老喝得可满意了?”黑狐狸问道。这可是他从各国各地搜罗来的,现在怕是要全进了这老酒鬼的肚子。
唐九抱着一坛花雕喝了口,连连点头:“满意,非(…提供下载…)常满意。”
“那我把这里所有的酒都送给你好不好?”黑狐狸一脸笑眯眯地诱惑道。
“好哇好哇。”唐九欢喜的点头,愣了愣片刻道:“嘿嘿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让……呃……让我干什么?”打了个酒嗝朝黑狐狸问道。
“不准带你徒弟走,事成之后,这里所有的酒都是你的,另外以后每年再送你两坛上好的佳酿,如何?”唐九什么都不怕,就有两样克星,一是徒弟,二是美酒。
唐九抱着酒坛愣了半晌,心中不断思量着徒弟和美酒,哪个重要点?他不能惹徒弟不高兴,可是这么多好酒丢了多可惜啊,这次拿不走,这臭小子肯定又会藏到别处去。纠结了好一阵,他终于做出了伟大的决定:“成交!”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宸宫2
琉琴站在后面看着唐九与人达成交易,竟然为了喝酒连徒弟都不要了,不由暗自鄙夷,小姐是造了什么孽,拜了这么没良心的师傅,竟然为了几坛酒就把她卖了。
三人一道前往宸宫,唐九依旧抱着一坛花雕不撒手,边走边喝,琉琴司空见惯了倒也无所谓,黑狐得只有全当没看见。*
唐九抱着酒坛窜入内室:“乖徒弟,乖徒弟,师傅大人来看你了。”丝毫不为自己刚才所作的无良交易而心生惭愧。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明显无视他的呼唤。
黑狐狸望了望脚下的破碎的茶杯,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乖徒弟,乖徒弟……”唐九趴在床边碎碎念。
蒙着被子的人依旧未动。黑狐狸桃花眼微眯,跨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掀起,一时间三人不由一愣。唐九三两下爬上床榻把人翻过来,赫然一惊:“乖徒弟,你怎么变成男人了?”说话间在那人脸上揪了半天,也没揪下什么人皮面具出来。
黑狐狸狭长的眸底顿时升起狂肆的怒意,锦被已经飞出内室,他冷声喝道:“来人!”
紫玉等人闻声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之上的人,心狠狠沉了下去,十八个人齐齐跪了下去:“王上!”
“十八双眼睛盯着还能让她跑了,你们……”黑狐狸气恼地一拍桌案,桌子在他掌力之下应声而碎,吓得唐九抱紧了酒坛一脸怕怕地望着那一身怒气的玄衣帝王,徒弟跑了,他的酒好似也没着落了,心疼啊!*
紫玉看到床榻之上那个被人点了穴的御医,眉心微一皱,立刻想起了那个一语不发的御医,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易容成别人出了这重重守卫的宸宫,除了那个被打碎的茶杯,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她用膳,而后针灸安歇。此时,她开始明白,那茶杯是她故意打碎引自己进来的,好让她看清楚床上的人和屋内的情形,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怀疑,她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让她也成了帮助她逃跑的帮凶。
黑狐狸拂袖步出内室,面色阴沉,仿似乌云盖顶。他算准了她打着唐九来汴京的主意,以唐九的实力带她走,他想阻止便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可是他算准了她的心思,她也反算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定会拿唐九嗜酒之事做文章,所以……她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就动手了。
她算准唐九一来汴京最先就会去酒窖,而他一动身离开宸宫就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让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宸宫。
十八护卫起身紧随他出了内室,十八人既无请罪,也无自责,赤瞳上前便道:“属下这就带人封城去追。”
黑狐狸站在宸宫殿外,望着沉郁的夜色:“去吧。”然而无疑是徒劳,只怕这会她早就已经出了盛京城,略一思量,疾步朝宫外而去:“去风林渡。”
盛京城外,凤浅歌照着上次来盛京的记忆,很快便寻了船家,幸好这御医身上还有些银票,她付了平日三倍的价钱,船家欣喜立即便答应上路。
凤浅歌立在船头,望着官道之上打着火把的马队,苍白的唇勾起冷笑,她说了她要回去,就一定要回去,他猜到她会趁着唐九来图谋出宫,却不会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
楼暗尘赶到渡口,望着江面上的那微弱的亮,那抹光亮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自负她无法自他手中逃脱,如今……她终于还是逃了。随行的赤琰再去寻近处的船只,船只都已经被人为破坏,无法再用。一时间他们只能望着江面,无法再追下去。
琉琴也随之赶到了盛京城外,看圣天帝那驾式,想必小姐已经设法回汴京了。她们是被亲王府的人找到,通知小姐在盛京病危才朝封国赶来,路上又接到修将军的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路不敢有片刻耽误便朝盛京赶来,她深知她身体状况是经不起这么颠簸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找到她。
乘风而行,一夜的时间便已经出了盛京的地界,一袭男装的凤浅歌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无际的江面思绪万千。在此之前,从黑狐狸的话中得知将军府因为城池失守而受牵连,修涯交由刑部问罪,如今……是何情况,她无力去想。
相国府被牵扯其中,虽然对府中的事务不关心,但数十年来相国府已经树立太多仇家和政敌,一旦失势,相国府必受灭顶之灾,别人的生死她不想管,只是凤夫人……那个给予她所有母家的女人,她无法不去顾及。她曾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能不顾她的生死。
江风清寒,她静静望着水天相接的远处,身后突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她转头去看,是船家一双儿女正在船舱口,女儿正拿着支竹笛吹着,偶尔能响一两个音,小姑娘憋得小脸通红,凤浅歌不由抿唇一笑。
小姑娘抬头望向她怔愣片刻,起身走到她旁边,一脸希冀地望着她,稚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会吹笛子吗?”
哥哥,凤浅歌微一愣,意识到此刻自己还是身着男装。
凤浅歌抿唇淡笑,取过她手中的笛,抬眸望向船舱口稍大一点的少年,他正拿着小刀做着另一支竹笛,显然不得其法。凤浅歌起身到船舱门口坐下:“要不要帮忙?”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小刀,将方才小姑娘的竹笛,几个孔重新钻了几下,将竹屑吹掉,拿到唇边试了试音,虽然做工粗糙,但音色还不错。小姑娘一见便欣喜不已,央求她教着吹笛。
她低眉望着手中的笛子,不由忆起陇谷关初次见修涯之时见他吹笛的情景,微一敛眉,短笛凑近苍白的唇间,笛声清冽悠扬,唱不尽的人世苍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空,在这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争斗之中,她该何去何从?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爱相胁
汴京城,天色阴沉,空气压抑得有些令人窒息。
凤鸾飞望着沉寂的九章阁心潮起伏,整个王府而言,这里是她不该踏入的禁地,曾有多少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她远远望着这里的灯光,彻夜难眠。这里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成亲一年有余除了在宫宴之上能远远地望着他,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他娶了她,却从未正眼瞧过她。如今,更一心要置她的父母兄弟于死地,相国府是她唯一的依靠,就连最后一丝希冀,他都要毁灭吗?
凤鸾飞深深吸了吸气,平复心底的思绪,仪态万方地踏入园内,还未走出两步,玄成便现身拦住去路:“王妃,这里你不该来。”自从一年前她踏入过九章阁,王爷便吩咐不得再让她靠近这里。
“玄护卫,我有要事找王爷商议,烦请通报一声。”凤鸾飞放下身段语调谦和。她是他的妻子,是九章亲王妃,过来见她,还需要向一个下人低声下气请求通报,多么可笑。
玄成微一愣,虽然极少接触这位王妃,但印象中她是那样盛气凌人的,今日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心中思量相必是为相国府之事向王爷求情来了,沉吟片刻后道:“王妃,王爷正在午休,不便见您,请回吧!”
凤鸾飞眼底掠过一丝愠色,他果然是不想见她,压下心底的怒意,她咬了咬唇,开口道:“你告诉王爷,我是为三妹的事而来的。”她不想提那个人,但是却又不得不提,只有攸关那个人他才会见她,她逐渐发现自己的可悲,要见自己的丈夫竟然需要用另一个女人的名号。*
玄成微一愣,行礼道:“王妃请稍候。”每次攸关凤三小姐的事,他们都不敢有丝毫隐瞒于王爷的,这次也不例外。
屋内,萧飏微蹙着眉坐于书案后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苍月帝的龙体微恙,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亲王府处理,这一举动无疑是向天下朝臣表示有意立四皇子为太子。一时之间朝堂内外潜流暗涌无数,高氏一族蠢蠢欲动。然而无论如何评断,皇后之子不管是从行事手段,战功多少都远不及四皇子,然而卫皇后及卫氏一门的灭亡牵扯众多,一旦让亲王府掌权他们便是在劫难逃。
桌案之上摊开的奏折之上又是揭露相国府贪脏枉法的,人人为求自保,相国府便被推上来成了代罪,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一阵敲门之声让怔然出神的他敛回了心神,沉声问道:“何事?”
玄成推门而入,走近案前,躬身行礼道:“王妃在外面,说有关凤三小姐的事想见王爷。”
萧飏翻奏折的手微一滞,眉头蹙拢,薄唇微微抿起,沉默了半晌合起手中的奏折,起身道:“让她进来。”玄成领命到屋外将凤鸾飞请入阁内。
凤鸾飞缓步踏入阁内,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个他所生活的屋内,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怔然。他们虽是夫妻,同住一府,她却连面都见不上,好多次让景儿在府门守着,一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她便迫不及待地追到前厅,然而当她赶去,却只看到他消失在九章阁时的背影,那样决绝而无情。
“什么事?”萧飏声音清冷如昔。
他冷寒如冰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所有之前想好的说词一时间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请您放过相国府。”
她坦然说出了她的来意,所有的说词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句话,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想她也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的表示。
他凤眸微扬,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