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这么多年苦了飏儿,但这都是我们的命,昙儿身在夜家要负担夜家的荣辱兴衰,他生在皇家就必受这些苦楚,只是如今……对方虚实都无从知晓,真交起手来,只凭夜家和苏家如何应对?”夜太后对着画像喃喃自语道,即便她已经做了最完善的准备,但依旧放心不下。萧飏身中芙蓉醉之毒,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真的赢得过吗?
“太后!”密室外,宁公公出声唤道。
夜昙太后深深吸了吸气,一敛心神,面上一如往日的威严之色踏出密室:“有消息了?”
宁公公躬身前近前低声答道:“太后要找的东西,就在凤栖宫的密室之中。”
夜太后面上勾起清冷的笑意,举步到窗口处眺望着凤栖宫的方向:“在那里就好?”
宁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太后,这是夜府方才送来的。”
夜太后接过信,打开一瞧,面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眉宇之间一扫方才的沉重之色,缓缓将信攥入手心,宁公公到旁边取了烛台到跟前,夜太后抬手将信缓缓点燃,望着手中的火光,眸中掠过锐光:“想跟哀家斗,那就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手中的纸缓缓燃烬,她一扬手,化作灰烬的信被夜风卷为尘埃飘向凤栖宫的方向,夜太后立在窗边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良久之后出声道:“四殿下走了?”
“去了冷香院。”宁公公回道。
夜太后微不可闻地叹息:“让他去看看吧!”而后沉默地望向无边的夜色,沉吟良久后出声:“暗中派人找到礼亲王妃,不必惊动,知道动静就行。”
“太后是想……”宁公公低声猜测道,不是要揣度主子的意思,是要明白了意思才好办事。
“他们能拿她来牵制飏儿,哀家一样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夜太后望着窗外,夜风吹动她的宫服,一身冷厉。
深秋的夜,铺天盖地的黑暗蕴涵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淹没了整座苍月皇宫。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凤鸾飞的谎言败露
晨光熹微,普陀寺山门一袭银丝锦袍的身影沿着千步阶缓步而上,神色沉静而认真,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有多少次走过,他都企盼着一回头能如初遇那般在人来人往中看到她的身影。
可是一次又一次,回头也是一片空茫。*
有人说普陀寺是个灵气聚集之地,只要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虔诚地走完千步阶,心愿就会实现,他从来信的,这一次却莫名走得特别认真,每走一步他们之间的种种画面都浮现眼前。
“我想问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不懂我的,从来不懂。”
“他死我救,你死我随。”
……
凤浅歌,是否有一天你也会如我这般一次次走在这千步阶上回头看我。你若还活着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你是该在天际高飞的鹤,不该困在这个权力争斗的旋涡……
他生在皇家,注定要在争斗和尔虞我诈中度过一生,他的母亲死在争斗之中,他的亲情死在争斗中,他的爱情和幸福也将在这场争斗中消亡,甚至……终有一天他也会消亡在皇权争斗之中。
他曾以为他是可以给予她想要的生活,远离皇权争斗,如今一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便身处朝堂之外,他也无法摆脱这一切。
闷
走完一千步石阶,他回头去看,依旧一片空茫。山门大开,小和尚出门双手合十道:“萧施主,方丈在等你。”
萧飏举步随之来到禅院,无尘方丈正在煮茶。他一撩衣袍在蒲团落坐:“方丈知道我要来?”他还未叫门,山门便开了,不是预知吗。
无尘起身斟茶,浅然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一句话,道出无尽深意。
该来的劫,总会来,躲也躲不掉。该来的你身边的,总会回到你身边,只是时机未到。
萧飏执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薄唇微扬:“这茶,还是一如往昔令人怀念。”以前的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来,只是近来发生太多事,也不再多来了。昨夜回到府中,心绪难平,便夜半出府直奔宁城而来。
无尘方丈眉间微扬起一抹笑意,不禁忆起那日她来时的一幕幕,一样的夜半赶来,开口一样的话。这两个人依稀从十年前便在普陀寺结缘了吧,当年那个来找他剃度出家而不得的少年,那个随之而来与他辩佛法到面红耳赤的女童,十年岁月,他们终是遇到了,又分离了……
晨风中隐约听到前堂众僧的诵经之声,他执着茶杯的手微一怔,忆起当年自己心死如灰之时来此出家,无尘拒绝,他便一人茫茫然地下了山去。若真是出家了,如今也许是那众僧中的一个,也许已然成为白骨一堆。
二人相对,并无多言,只是品茶。一壶茶尽,萧飏起身离去,无尘方丈起身相送,道:“萧施主,老衲送您一言,一切随缘,切莫执念。”
萧飏微一怔,转身长步而去,临别之际望向梨花别苑的方向,终是没有再进去,翻身上马折回汴京。
九章阁内,一室沉寂,桌上的奏折已然堆积如山,一袭雪衣锦袍的男子却一脸闲适地坐在榻上弈棋。奏折之中的并无多少要事,真有急奏也不会等到他回来再处理。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外面蓦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萧飏皱了皱眉,将清凉的棋子收握入手心,玄成大步进来,禀报道:“王爷,兵部尚书齐大人说有要事见你。”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亲王府一向朝臣交往甚少,齐尚书在兵部也只是个小角色,以前是投在高氏一族,如今高家落败,他倒反升了官,想攀上亲王府,也不看看时候,冷声道:“打发他走。”
玄成领命出去,片刻之后又折回来说道:“齐尚书说很重要的事,说是拾到了王爷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亲自交给您。”他微微扬了扬手,示意他放人进来。
齐尚书进屋一见榻上的人,便一撩官袍行礼:“兵部尚书齐林见过亲王殿下。”
萧飏眼都没台一下,望着棋盘之上,冷声道:“什么事?”
没叫他起,齐尚书也只好一直跪着,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个东西:“下官奉旨清算相国府的家财,在其中拾到了亲王殿下所遗之物,下官曾见亲王妃配带此物,恐有闪失,故亲自来归还。”外面曾言那是王爷与王妃的定情之物,让他捡着,当然要亲自前来讨个赏,以后有亲王府撑着,他这个兵部尚书也能做得顺心点。
萧飏不耐烦的出声:“拿来吧!”他不记得他有送凤鸾飞什么东西。
齐尚书一听,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东西走到榻边,将其放于案几之上:“是亲王妃的玉玦。”
萧飏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又转到棋盘之上,仅是片刻之后,目光骤变,拧眉望向那块玉玦。这玉看着一样,但决不是他还给凤鸾飞那一块,虽然形态色泽都一样,但这一块成色要比那一块通透,同样刻着一个小小的凤字。
“下官多年之前也是相国大人的门生,曾有幸见凤二小姐佩带此玉,查抄相国府财物之时一眼便认了出来。”齐尚书跪在一旁说道,幸好他眼尖,不然这功还让别人捞了去。
萧飏眼底骤然之间掀起暗涌无数,字字如冰问道:“你说谁佩带此玉?”
齐尚书微微抬头瞧见他一脸震怒的面色,吓得顿时冷汗直冒,诚惶诚恐回道:“下官决不敢欺瞒亲王殿下,那的确是凤家的玉玦,下官……下官是凤相的门生,十几年前曾在……曾在凤相寿宴时看到凤家二小姐凤鸾飞佩有此玉,这是凤家专有的,下官……下官决不可能认错的。如果不是一再肯定确认……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哪敢来戏弄亲王殿下。”齐林跪在地上,被面前那一身杀气凛然的男子所震慑,全身不禁打起颤。心中暗咒自己多事,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就不贪图这点小功了,这下完了。
若这块玉是凤鸾飞的,那么他所见过那一块……又是谁的?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凤鸾飞的谎言败露2
九章阁,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坐在榻上的男子紧紧攥着那块玉玦,薄唇抿成锋锐的线条,深沉的黑眸眸光冷寒如冰,跪在一旁的齐尚书冷汗淋漓。心中默默求神拜佛,讨不了赏就算了,快点放他走吧。
谁都知道这个九章亲王是惹不得的,可是如今放眼朝堂上下,刚立的三皇子生死不明,只有四皇子依旧屹立不倒,他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个与亲王府攀上交情的机会,哪知道会莫名其妙的得罪他,一看那一身杀气的样子,他就全身发冷,吓晕了会失礼,不晕吧又受折磨,生不如死大致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玄成站在一旁看到他骤变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望向齐尚书,那的确是王妃之物啊,王爷何以气成这般?再望向一旁吓得六神无主的齐尚书,忍不住出声道:“王爷……”
萧飏微微扬了扬手示意他将齐尚书带走。玄成一见快步上前:“齐尚书,请吧。”
齐尚书以为要拉他下去受刑,伏跪在地道:“亲王殿下,下官真的不是故意的,下官……”
玄成一见连忙拉住他,以免再惹得主子生气:“齐大人,我这就送你出府。”
齐尚书一听是出府,不是去受刑,顿时松了一口起,起身便脚远地身形不稳,踉踉跄跄的朝外走,九章亲王府真不是人来的地方,以后打死也不能再攀亲王府,可是这样的人将来真做了皇帝,那他们这般臣子岂不是天天受这般的折磨?*
玄成将齐尚书带出九章阁,打赏了些金条将其送出府再回到九章阁,躬身道:“王爷,人已经送出府了。”
萧飏依旧坐在那里,眸光深冷如寒潭,一身戾气,冷声道:“去看看王妃的玉佩在不在,顺便……把景儿带来。”玄成微一怔,即刻领命而去。
不到一会功夫,玄成已经将人带回,先行进屋道:“王妃的玉玦还在身上,景儿带过来了。”
萧飏眸光微动,手边微动,一颗棋子自手中飞射而出打到书架处,书架缓缓移开,出现一条暗黑的通道。玄成立即明白意思,押着景儿进入通道,通道之中阴冷无比,尽头是一间冰冷的密室。
萧飏起身踏入通道之中,书架自行关上,恢复如初。
密室之内,搬了把椅子放好,萧飏一撩衣袍落坐,冷眸盯着跪在地上的纤弱少女,手微一松,玉玦垂落在景儿眼前:“认得这东西吗?”冷寒如冰的声音让人不由心生惧意。
景儿面色骤变,垂下头去,那是小姐的玉佩,当年不是……不是已经扔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在王爷手中,难道……
“奴婢……不认得。”景儿战战兢兢回道,她跟着小姐做了那么多伤害三小姐的事,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不认得?”萧飏薄唇扬起嘲讽的弧度,声音更加冷厉“再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认不认得?”
景儿吓得全身发抖心头大乱,王爷真的知道了那件事吗?她该怎么办?
“玄成。”萧飏不耐烦的出声。
玄成一听毫不留情地将景儿拖到绑上刑架,手中长鞭急舞,二十鞭已经落在了纤弱少女身上,景儿当场便晕死了过去,玄成收鞭停下,一盆凉水朝景儿身上泼去。景儿霍然睁开眼,冰冷的水如同化作千万根冰针扎身皮肤。
“现在还是不认得吗?”萧飏冷声问道,手中的玉玦几近让他捏了个粉碎。
景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是不敢回答,一旦认了的话,就真的是死路一条,府中听言王爷虽然冷酷无情,但不会乱杀人的,只要她不认,一定还能活着出去,一定会的……可是她哪知道萧飏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萧飏眸光微动,玄成再度上前,这一次鞭子上竟是沾了盐水的,沾上皮肤便是让人疼痛难忍,一遍又一遍的刑罚,景儿一次又一次晕过去又被冷水泼,她大口大口吸气,这样折磨比死还让人难受,她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奴婢认得……认得那是王妃的玉玦。”
萧飏微一扬手,玄成上前将人从架子上解下,景儿无人地倒在地上,挣扎着跪起:“那玉佩……凤家有两枚,是凤夫人……凤夫人送给两位小姐的,这一块……是二小姐的。”
“她身上那块又是谁的?”萧飏声音冷厉,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虽然已经猜到,依旧不敢相信那一切。
景儿忍着痛,颤抖着回道:“那一块……那一块是三小姐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个撒数年的弥天大谎终还是被揭露了出来“十年前……夫人带二小姐和三小姐到普陀寺上香祈福,三小姐听了方丈批命便一气之下先下了山,就在那天……丢了那块玉佩,之后三小姐送去了无量山,夫人也没再追问了。直到……四殿下拿着玉佩上府来寻,二小姐一眼就认出那是三小姐的东西,当时……就认了那玉是她的,让奴婢……将这块玉悄悄扔了。后来三小姐回京一次,二小姐将三小姐毁了容,还散布谣言说……说三小姐奇丑无比,形如枯槁。之后三小姐久居无量山,直到……直到大婚才回京。”
萧飏眼底始急风过浪,瞬息万变。原来……原来他找错了人,费尽心思的大婚错嫁,竟是将自己找了多年的女子错嫁给别人,好一个弥天大谎。他找错了人,娶错了人,报错了恩,怪不得会在普陀寺相遇,怪不得会觉得那样熟悉。
他到底……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聪明一世,竟然被人骗了数年而不自知。
凤浅歌……凤浅歌……是他亲手推开了她,才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一生不得相守。
景儿咳出一口血来,沉默了片刻后道:“后来……后来二小姐怕事情败露,一再让二皇子下手除掉三小姐,但不知三小姐学了武,故而屡次失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