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脑海里就闪现出一些图景,不由自主地继续说了下去:“顺便告诉你,我那些陈腐的记忆,似乎回复了一点,如果我愿意的话,这个称为妖王的地位,根本轮不到你来当!”
往事,尘封的,残酷的记忆,似乎裂开了一条缝,理智,在一点一点被蚕食。
“轮回转世……如果可能的话,下辈子遇上我,不要以为,我只是一只猪精。”
三十回 狂暴 (5)
最后的突袭,突破了妖王自以为牢不可破的防线,黑龙的龙身扎入了妖王的胸膛,这不可一世的怪物便在他体内乱窜,肆意地破坏,侵蚀,最大的痛苦,才能换取复仇的快意。
妖王的脸上,还来不及露出惊骇的表情,就从内部爆炸开来,腥臭的血肉四溅,零落尘土,不知多少被他吞噬,被他强大的妖力束缚着,不得不为虎作伥的魂灵,终于得到解脱。
零星的光点四散,飞向他们的下一个轮回,只留下满地不能成为尸体的妖王身体的残片,还有他手下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妖怪们。
又怎样呢?吃掉我的同僚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害怕?
“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我笑着,钉耙上的黑龙就呼啸着盘旋,张牙舞爪,在妖群中冲撞,撕咬。
惨叫声四起,四处奔逃的妖怪们惊慌失措,终于绝望地发现,根本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吃下小妖们的黑龙,力量在一点一滴地积累,同时积累的还有体内的暴戾之气,也传达到了我的身上。
“杀!杀掉他们!一个都不许剩!”我狂叫着,丝毫觉察不出,我的语气和刚才那个妖王有什么区别。
血腥,惨叫,一切残酷的,让我血脉中一种隐藏的东西觉醒了,振奋,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拥有另外一个生命的感觉。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好熟悉……管他是谁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这些小杂种们一个都不剩下……
突然,我的肩头就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原本攻击着小妖们的黑龙调转头过来,转向那个胆敢偷袭它主人的狂妄之徒。
在我看清楚黑龙攻击的对象之前,已经咬上,但是那人没有惊慌,没有惨叫,只是用兵器架住了我的钉耙。
“朱小烈!你冷静点!”
这回我看清楚了,那是延河。收回攻势,转而攻击那些逃远了的小妖,但是延河再一次拦在了我的身前。
我冷冷地看着他:“队长,你是什么意思?”
“放过他们。他们不过是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小妖怪,不可能再成大气候了。”延河喊道,“现在你杀了他们副队也不会回来,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我的嘴角抽搐起来,像是在听一个滑稽的不能再滑稽的笑话,“他们残害平民的时候想过好生之德了吗?他们吃掉我们的兄弟的时候想过心慈手软了吗?想想我第一次杀妖怪的时候还难受了好久,现在想起来真是再浪费不过!”
说毕,举钯,准备发动下一拨攻势。斧子再度把我架住了。
“让开。”我看着这个倔强的,我一向尊敬的队长,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三十回 狂暴 (6)
“不让。”延河就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像是一堵墙。只不过,之前他捍卫的,是天界的和平,我们兄弟的性命。现在他保护的,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敌人。
“脑子生锈了。”我低声咒骂,跃起,他不让路,我就绕道。没人能阻止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
但这倔强的男人紧随其后,甚至用上了对敌的招式。缠斗,看着那些小妖怪越跑越远,心中升起急躁。
回耙,黑龙因为得不到施展而吐着舌头,索性挥向延河,他应该闪避得过,借这个空挡,我就可以把他甩在身后。
但是他没有闪避,我在大骇之时连忙收力,余劲依旧在,延河的肩膀之上,瞬间出现了九个血洞。
“该死!你在想什么?”我心中就慌了,扔了钉耙,脑子里也没有了追那些妖怪的想法,赶紧扶住已经站不稳的延河,让他慢慢坐下。
混合了副队长九尾和我觉醒了的部分妖力,这一招今非昔比,本来已是精疲力竭的延河靠本身的力量根本止不住咕咕外流的鲜血。
“这下痛快了吗?”延河笑道,声音听起来明显的中气不足。当天神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只钻研攻击武学,至于治疗的法术,也只是略通皮毛。
废了好大的劲,才替他止住血。我应该说抱歉的,但是依旧没有说出口。
“你自己小心。”说完,提起钉耙,展开灵息搜索,看看在追捕范围之内,还能不能逮到一两个逃脱的。
延河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朱小烈,你还要去追那些妖怪?”
“是!”我像个倔强的孩子在跟父亲顶嘴,没等回过神来,脸侧就已经被打了一个耳光。
耳朵里轰鸣,火辣辣的疼。他,居然打我!
我抚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挣扎地站起来的男人,明明站都站不稳了,还上前来,揪起了我的衣襟,指着地上。
“朱小烈,你看看你自己,和那个妖王又有什么区别!”他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像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地上是一块中间有凹陷的平坦巨石,上面已经积攒了一滩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刚才延河流下的,还是这场大战中,被血染红的山川,已经容不下太多渗入的液体。
水面,平静无痕,映出的倒影,延河揪住的那个人,是谁?
是我吗?
散乱的,突然伸长的,几乎接近脚踝的头发,脸上粘着的血痕,或者汇聚成滴,或者已经干涸成黑色的印记,獠牙外露,眸子也闪着诡异的光芒。
最陌生的,是那股残忍的戾气,不加掩饰的残忍和狰狞。
“我……”一时之间,就有些惊慌失措,转看见延河的伤口再度裂开,他黑色的衣衫虽然看不出血色,但是被血浸湿的面积又加大。
三十回 狂暴 (7)
“你的伤怎么样了?”
延河看我不再激动,放下了我,他也是撑到极限了,几乎半跪下来。扶住他,却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的脸。
浓黑的眉毛,像是用斧子雕琢出来的脸,加上那身形,是威武的让女人怦然心动的类型,那份传到我体内的副队长的内丹残留的情感,告诉我,这位泼辣的女天将,早就对这个沉默而威严的男人,芳心暗许。
副队长没有说出口的,我代替她说好了。
“队长,副队长喜欢你。”
本来配合着我的动作让我重新包扎伤口的延河身子一僵,随即转向副队长的尸身方向,沉默了一阵。
“我们把她的尸首埋了吧。”这算是他的回答吗?算了,副队长已经不在了,再说,这个沉默的男人口中,估计也再套不出什么来。
我们走出了瘴气,选了一个战火之中仅存的绿地。那里风景很好,背靠着青山,前面是一条小河,视野很开阔。
亲手挖了坚毅的墓穴,再一把把将土培上,埋葬副队长的同时,也像是埋葬那些尸首都找不全的兄弟。
“幸好除了妖王,也许轮回转世,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们,不知到时候认不认得出来。”我说道,想打破这沉默了许久的气氛,想说些其他的话转移心中悲伤的注意力,还有,就是给延河道歉之前,先做个铺垫。
延河盯着坟墓,直直说了一句:“朱小烈,还记得你我二人埋伏在低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他就这样直愣愣地冒了一句,让我好一阵想。头脑中的记忆太复杂,一时间整(。。)理不出来,延河转而看我,目光坦诚。
“朱小烈,我决定实现我的诺言,当你的副手。”
三一回 弑主 (1)
三一回弑主
“什么?你脑袋锈了吗?”我震惊之下,大嚷出声,又出于对他的尊敬,赶紧捂住嘴。经他一说,好像有过这么回事。于是赶紧摆手:“这怎么行?玩笑话,不能当真的!”
“我不开玩笑。”延河淡淡一笑,“何况一个要当天河元帅的人,怎么可能不先经过队长这一步?”
“啊,我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为自己的不要脸吹牛皮加口无遮拦而羞愧难当的我,正在思考干脆钻到刚刚挖好的坑里面跟副队长躺一块得了。
“有志气是好事情。当初把你们这些小兵蛋子招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超越我的一天,可惜现在,只剩你……”延河的微笑就有些勉强。
“队长,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才好,转问:“那么,我们现在回去吗?”
延河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只说:“回去吧,我们还是天庭的卒子,要赏要罚,还是那些长官说的算。”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们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的事情:“没事的,我们杀了妖王,至少,也得算个将功补过。”
“或许吧!”他说得模棱两可,我猜不透。这样子,就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队长,你很像一个人。”
“谁?”他挑起了眉,成功地被我分散了注意力。
“我干爹,嗯,就是月宫里砍桂花树的吴刚。”
看延河的样子,似乎不认识我说的那个人。于是,他便不再说话,回营中的一路上,都是我在唧唧喳喳,他在听,也不见回应。或许,他在想其他事情吧。
回到营中,守兵见只有我们两个,急急地说:“赶紧到大帐去,元帅等着呢!”
天河水兵元帅看起来已经相当老朽了。听说,他从女娲补天的时候就在——窃以为这个根本没有什么好炫耀的,补天是女娲一个人的功劳,他那时候在,也没有帮搬过一颗石子,填过一根柴火,充其量,就是在旁边嘲笑女娲而已。
对于此,每一次这老头在公开场合提到他资历老,说,自己和女娲是同辈的时候,我就在心中暗笑:他在自揭自短,刚刚成仙,就开始不干活,又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过据说他算是根正苗红,天生的仙人骨,自以为比我们这些妖精修炼上来的要高尚得多,即使是道人修得的,他也看不上眼。整个天河水兵的队伍之中,像我们队伍之中有那么多“妖仙”的,可以算的上是异类了。
此刻,这个有着纯正仙人血统的天河水兵元帅,我做梦都想取而代之的人,听完了延河简短的汇报,脸臭得好像便秘一样。
三一回 弑主 (2)
“这么说,整个前锋营,就只有你们两个回来?”老头的语气怪腔怪调,看得出他及其不高兴。这种躲在后方享福,到头来还要对我们的行为品头论足的存在,让我相当不满,忍不住出声。
“天庭派出了百万雄师,就为了剿除妖王,从开战到现在,死了多少人了?如今终于除掉了三界大患,元帅何以因此而责罚我们?”
换做以前,我是断然不会说这话的,成仙以来,我都没有跟这个统帅直接说过话。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或许这场仗,或许副队长的内丹,或许种种不明的因素,让我挺直了腰杆,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天仙怒目而视。
果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越矩行为立刻换来了元帅身边狗仗人势的爪牙的喝止:“大胆!你是什么身份,元帅自有决断,用得到你来多嘴?”
跟他们解释说,我只是提个建议,并不是多嘴,料想他们也不会听,于是我选择乖乖闭嘴,对这些嚣张又无知的家伙保持沉默。更何况延河轻轻碰了我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住嘴。
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正中坐着的这位,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这种等级的,即使是犯上,怕也是这位天生高贵仙人血统的元帅不屑于多看一眼。
“你出去吧!”
没名没姓的,直愣愣的一句,使唤他的胯下那匹花马还“爱驹风骓”不停,感情我朱小烈连个畜生都比不上。忿忿不平地离开,连告辞的礼节也懒得去做,反正他又不会看,何必劳神我弯腰。
转身,大摇大摆,架势十足,甩下一堆“无礼!”“大胆!”之类的狗吠。
但是他们始终不敢上前来拿我——之前也许敢的,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卒子。但是现在,我是杀掉妖王的朱小烈,即使我之前是妖精,也不能改变我把那个大妖杀掉的事实。
不过我前脚刚出来,就见那些人也跟着鱼贯而出,莫非真的像要把我揍一顿?回头乜斜一眼,那些嚣张的狗儿远远地瞪着我,不敢上来,却也不敢进账去,绕路离开了。
算算,除了元帅的亲卫和元帅本人,加上延河,其他人也全部出来了。我想,他一定是在把我赶出来之后,顺便加了一句:“你们也给我出去!”把这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悉数逐出。
我嗅到了要有大事发生的味道。而当时的我就偏偏想知道,有什么话元帅要偷偷和延河说而不告诉我——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个老狐狸把延河偷偷处决了,然后再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例如延河突然发狂想要行刺之类。里面全是他的心腹,我们想报仇伸冤也没人会相信。
三一回 弑主 (3)
假装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营门,像是受了气,要到天河边上散散心,实际上一晃身,化作一阵流光,渐渐地消失,淡化成飘渺的云雾,重新飘回军营。
就凭借我现在的力量,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简直是小菜一碟。刚刚钻入帐营,看见延河还站在那,心中就松了口气,只不过元帅的脸越来越臭,看得出他在发飙的边缘。
“我要你杀了朱小烈!”
他突然的一句话,吓着了我,也吓着了延河。我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气愤,想我不过就是心直口快说点实话,平时跟这老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除掉我?
延河沉默着,但是他让他的抗拒写在脸上。
元帅看着他,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摇头低语,不知说给谁听:“只是一根骨头,就同样的倔强,也罢也罢……”
他放缓了调子,甚至将手搭在延河肩上——这种示好的举动他绝对不会对我们这些低级神仙做,恐怕连跟我们呼吸同一方空气都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延河,跟那些妖仙呆久了,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你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