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样与她同在一处喧闹中,也是好的,李恪有些茫然地想。
拉着三娘和小郎挤出人群,来到朱雀门的另一个方向,明夏才松了口气,回头望望那拥挤的人流,很确信无论是李恪还是李承乾,都没法再跟了上来,她才放心地笑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明夏总觉得那位阴冷的太子殿下很危险,幸好今天他和李恪都是便服,她也好逃脱一些,否则,倘若那李承乾真要调戏或者欺负她,她还真是没办法。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明夏松了一口气,三娘和小郎却相视一眼,齐声问道:“阿姐,那人是坏人吗?”
这个“那人”,自然不可能是李恪,明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孩子们,说是坏人吧,貌似有亵渎大唐储君之罪,说是不是坏人吧,那一刻他的蛮横不讲理却又的确不是好人所为……嘿,明夏想不明白,便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看呢?”
“他很凶!”小郎倒是眼光犀利一针见血。
“他不怀好意。”三娘的回答更见深意,明夏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趁机教育道:“那么你们以后可要注意了,不要做这种人哦!”话语虽是颇为诱导,但明夏的心里却是有些心虚的……
扑哧一声笑,明夏一转头,便瞧见灯火阑珊处一抹暗影,正抱着胳膊含笑望着她。
望着灯火明灭下那双愈发璀璨的双眸,明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被李承乾那侍卫阻了一阻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明夏便想到眼前这人。
只是心知不可能,毕竟云柏可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故而明夏也没想着能见到他,只是,这时候忽然见了,为什么心里竟有些隐隐的,不可遏止的欢喜?
大抵一个女人再坚强,内心都是柔弱的吧,遇见困难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寻求保护。
明夏承认,自己本就不是什么铁娘子,事实上,她的胆子并不怎么大。
此刻能看见云柏,她其实很高兴。
“方才我遇见尹叔了,他说你可能被困在了哪里,他们到处找,都找不见你们。”云柏从暗影里走出来,双手却接过明夏手中的三娘和小郎,望着他们笑道:“怎么样,这回玩的高兴了么?”
“云大哥,我还没有看踩高跷的!”这时三娘和小郎早都不再老先生老先生的挖苦云柏了,只是将云柏当成了可以信任的朋友,甚至,小孩子的直觉还叫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能够对阿姐产生影响的靠山。
小郎鬼机灵,一听见三娘的声音,也忙道:“云大哥,我想看舞狮!”
“好好,我现在带你们去看。”云柏笑呵呵地应着,之后才看了看明夏,道:“走吧,我知道杂耍的在哪。”
明夏也笑呵呵地看着云柏哄着两个小屁孩,只是担心道:“爹爹和娘亲可还在找我们呢。”
“即使我们现在要去找他们,也要在这里穿梭,不如先带着三娘和小郎去看杂耍的,沿路说不定能碰见伯父和夫人。”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明夏笑了笑,暗想自己果然是懒人,有人在就不想动脑了……但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故而她没有异议,只是站到云柏的一侧,点头笑道:“好。”
明夏也没有什么欲望将方才遇见了李承乾与李恪的事情告诉了云柏,云柏也并没将自己始终在暗中保护的事说出来,便即便如此,二人相伴而行,却同时有一种温暖的气息萦绕其间,或者这就是相濡以沫……
周围的喧嚣再不能填满明夏的心房,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另一种更为浓郁的气息,温柔而牢固地占据了下来,外物再不能入侵一分一毫。
幸福原来是这样简单。
果然,不片刻明夏和云柏便遇见了四处寻找她们的杜府人,将两个孩子交给杜礼和卢氏,明夏便以看累了为由先回了府,云柏自然是陪同。
拉着明夏的手,二人很自然地沿着满是璀璨光华的大街向怀远坊行去,由于这一带的行人不像朱雀大街那么多,故而沿路漫步人影倒是成双,都是与明夏云柏这般相同的有情人。
呵呵,这想法叫明夏乐了,有情人……呃,这可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词!
正月十四的长安还很清冷,尤其是晚上,更是清寒的可怕。饶是明夏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身上拢着厚厚的披风,脖子里围着自制的棉围巾,脚上还穿着柔软的暖靴,然而,单薄的身子,仍是抵挡不住冬夜的寒气。
不过她却并没喊冷,左手被包在一只温暖而厚实的大掌里,明夏便觉得有无穷的热力从那里涌进了四肢百骸,心头暖烘烘地,好像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炭盆。
然而,这般想着想着,从那一只被云柏握住的手里真的传来了一阵热力,明夏一惊,还以为是错觉,后来才发现,那热力是真真切切的热量,而不是一种心理上的什么暗示。
明夏差异地抬起头来,便见云柏的眼眸中满是笑意,竟有些调皮地望着她。
“这是什么功法?”明夏颇为好奇的问。
“呃……”云柏有些迟疑,之后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初师傅传授我的时候,没告诉我名字。”
“你还有师傅?”明夏一听,兴味更大,拉着云柏急切道:“你和你师傅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叫什么?是不是绝世高人?”
云柏被明夏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他拉了拉明夏的手,笑道:“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我师傅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喜欢流浪,教我的时候也不长,教完他就走了,我至今也不知他叫什么呢。”
“哦,这么神秘!”明夏的眼眸满是兴奋的神色,道:“云柏,这肯定就是世外高人啊,世外高人都是这样不留名不留姓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云柏却纳闷了,望着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的明夏道:“我说夏儿,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还见过别的世外高人?”
明夏一怔,忙摇头道:“当然没见过。”笑话,要见过的话,她怎么也要偷学个一招半式的,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
“没见过?那你怎么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个……”明夏迟疑着,又搬出那个万能的托辞来,理直气壮道:“我看的书多,我在书中看到的。”
云柏更郁闷,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书?“那,这样的书上有功法吗?我还想再学些……”
“呃,这个……却是没有。”明夏一脸黑线,赶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今晚出来了,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么?”
云柏一笑,却不说话,他当然是出来看明夏的,只是没想到真的能偶遇上。
明夏却不依,只是摇着云柏的手臂道:“快说快说,不说就烦死你!”
这威胁很强大啊,云柏哪里还敢顽抗,连忙举白旗投降:“好吧好吧,夏儿,你别摇啦,我承认啦,我出来看你的……”
终于得了满意的答案,明夏这才作罢,只是双手拉着云柏的手,小脸洋溢着无限的笑容,再看这整条大街,便分外觉得美丽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朱雀大街上?”过了好半晌,明夏才又笑嘻嘻地问。
“这个有什么难想的,今天是灯市第一天,你必然要与三娘小郎一块儿出来的,他们想看的,也无非是那朱雀大街上的灯市和杂耍罢了,当然是去那里找你啊。”云柏理所当然地道。
“嗯,”明夏屏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嘉奖道:“不错,果然近朱者赤,云柏,你跟着我,变聪明了不少!”
云柏却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以前还蠢笨如驴了?
“对了,”明夏忽然正色道:“云柏,近来我要回信都住一阵子,等上元节过了,我就走。”虽然说得流利,可明夏心里并不是没有忐忑的,故而说完她便借着沿途花灯上的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柏的神色。
云柏一愣,旋即有些困惑地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个阴冷的太子殿下了……明夏将房玄龄的提醒说了一遍,这才道:“云柏,我也不想离开你这么长时间,可是,我们毕竟不能冒险,倘若真的应诏要进宫待选,那我可真没什么办法把自己捞出来,故而只有躲避一途了。”
“可是,圣旨也可以下到信都去啊?”云柏并没什么抵触的心理,心想为了自己,夏儿还要去吃那奔波之苦,自己何其对不起她的情意?
因着云柏并没为难的模样,明夏觉得很开心,心里放松,言辞也就轻快起来,道:“这个不成问题,信都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我们大可以说是在那边已经订过婚,当今陛下也必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而派专人调查,再说,姑丈还在那里,糊弄糊弄总说的过去。”明夏说完不免又有些忧虑地道:“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了。”
云柏点点头,默然无语了半天,却仿佛下定了大决心一般,道:“我要去找闵媛退亲!”
云柏并不像是说笑,他那黝黑的神色却坚定的出奇:“夏儿,我注定要负她,那又何必拖着?这样对她不好,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我先前总想着怕伤害了闵媛,故而要她亲眼看出我的不成器,从而弃我而去。可是,这想法又何尝不是自私的?为了自己不落恶名,我便耽误着一个我注定不能给予未来的女子,还让我最心爱的夏儿受着煎熬,我真是太自私!”
明夏心中一阵温暖,却打断了云柏道:“不许这么说,你没有很自私,你只是不想伤害人。”
云柏却摇了摇头,执着明夏的手,轻轻一吻,随后深深地自责道:“不要给我找理由了,我做了什么,我很明白。我让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了我虚耗青春,也让自己喜欢的女子苦苦守候,我真是个混蛋!明知道怎么可以给你幸福,却因着自己的心思一直让你受煎熬。夏儿,你是不是很怨我?”
明夏却甜甜一笑,承认道:“先时的确有……可是云柏,我曾经说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当然要付出一些,所以,请不要愧疚。”
云柏却笑了,“夏儿,我错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明天我就去闵家退亲,然而让爹爹上门提亲,甚至,我们可以快快地完姻,这样还有谁能有机可乘?”这想法实在是叫人愉悦,云柏双臂一展,直接将明夏连披风都搂在自己的怀里,满足道:“到那时,我们就永远不分开。”
“好一对情深似海的眷侣啊……”闵媛望着身前灯火掩映中的那对身影,双目冰寒,有什么在里面片片破开,化作了无数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她最柔软的心窝,将那里的点点温情,全都刺得不留泡影。
明夏和云柏的身子同时一僵,随即看向灯火阑珊处的那个女子,只见她披着一身黑色的披风,好像暗夜里复仇的女巫般,冷冷着注视着相拥的明夏和云柏,满街的灯火都仿佛为她浑身的冷意所慑,而屏息而定格。
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明夏叹息一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然而事已至此,眼下也再没丝毫退缩的余地,那便不再退了吧,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为了幸福,她不怕艰难。
只是不知,云柏会是如何作想。
闵媛那一句冷嘲方才响起的时候,云柏便呆了一呆,随后想起自己对明夏的承诺,他便没有丝毫动作,甚至,抱着明夏的胳膊还紧了紧,低声对明夏道:“别怕。”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空中花园
这或许是个梦吧?
明夏望着天际,有些失神地想。
自从穿来这个世界,明夏一向好眠,早起早睡身体好,况且这里的环境是真的优美又干净,天然的好像雨后的青苹果,就连那虚无的空气,都好像经过润洗一般的清澈,让人忍不住就想拥抱。
大唐天空很亮,在这清冷的冬日的夜晚,一盏盏的挂在天边,亮闪闪的好像黑鹅绒上的宝石。明夏仰着头看了一会儿,看见了熟悉的猎户座,看见了熟悉的北斗七星,也看见了那颗为迷路之人永远指明了方向的北极星。
可是,她的眼睛看得见方向,心却看不见,这要怎么办?
灯火阑珊中,那个女子用冷的比刀子还锋利的眼光看着她,却平静无波地道,“好,既然你们处心积虑,那我成全”……
成全?
真的是成全,还是……别的什么?
明夏想不出来该是什么,可是,心里却隐隐的不安起来,这不安叫她向来安然的心也乱了,暗流汹涌,却找不见发泄的缺口。
她真的说不清,闵媛是不是真的放手。
闵媛说的话,她很想相信,可是,她却一点也不信!尽管云柏很高兴,很男人的向闵媛承认了错误,闵媛也并没有说什么别奢求她的原谅,恨死你们了之类的话,可是,闵媛那过分的冷然与平静,却向明夏展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不可置信的危险。
那平静的面容下,到底隐藏了多少惊涛骇浪与咬牙切齿呢?
明夏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倘若闵媛真的就这么让步,那么,她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小姐?”
怡儿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明夏这才回神,看见怡儿瑟缩着肩膀站在夜的冷气里,明夏微怒道:“怎么出来也不穿厚点?”随即想到自己曾吩咐过她去休息,便又没辙道:“怎么还不睡?”
怡儿低了头不说话,虽然平时她与大小姐也没大没小的,可是怡儿今天却看出来大小姐的确是心情不好,便也不敢违逆她,明夏说着什么,她就听着什么,柔顺的好像个小媳妇。
怡儿的顺从与执拗叫明夏笑了,连带的心里也不再那般凌乱,她顿了顿便起身往屋里走。之前不知道怡儿跟在后面,她自己倒也不觉得冷,眼下怡儿摆明了不会回房,非得看着她不可,那她自然也不好为了发泄自己的烦恼,再将怡儿拖在这冷夜之中。
寝房内留着一盏小灯,昏昏黄黄的,虽然比不上现代那些白炽灯来的亮堂,可也给这小小的房间带来了光明。屋里的炭盆燃的正旺,故而甫一掀开门帘,被冻得冰冷的面颊便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裹在厚重披风里的身子也热了起来。明夏便退了大衣,看着怡儿自然地接过,又去安放好了,她才笑道:“怡儿,你可真是体贴呢,不知道易白那小子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就叫你看上了!”
明夏的语气颇为惋惜,怡儿却不好意思了,害羞之下语言便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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