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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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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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的想法,明夏倒是不奇怪的,天下父母,谁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子女有点成绩,当父母的都欣慰的要死,唉,也正是因为卢氏与杜礼的这种祈盼,叫她没法冷着一颗心,置身事外啊。

“爹爹,吃药啦。”明夏捧着药碗,来到床前,唤着几日下来迅速消瘦的杜礼。

“嗯,”杜礼无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女儿关心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现在的他,笑起来真的很勉强。

明夏看的一阵心酸,脸上却也笑呵呵地道:“爹爹好好吃药,身体才会好,娘和我们就不担心了。”

“二娘说的是,爹……要赶紧好起来。”杜礼认真地说着,吃力地撑起身子,接过药碗便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那,那可是苦不堪言的中药啊……里面有黄芪、党参、甘草、白术、当归、升麻、柴胡、陈皮……等等等等,叫明夏看了便一肚子苦水。

老爹真厉害!

明夏崇拜而心疼的眼光让杜礼一阵尴尬,他将药碗重新递给明夏,道:“不苦的。”

哼,说谎!

明明苦死人呀,当她不知道么?她可是试过药温的,第一次尝的时候还很不知死活地抿了一小口,那感觉……后来想起来,明夏倒是很佩服自己的无知者无畏,自那以后呢,她便只敢小小的品一点,品也渐渐的受不了了,她便动用手,只是摸摸药碗,间接的确定药温。

“爹,吃糖糖。”小郎看见二姐接下了爹的碗,连忙跑上前去,双手伸的高高的,特别凸显了手中油纸包上的糖块。

这个时候太宗皇帝登基也有个五六年,制糖业虽已出现了颇具规模的作坊式,但砂糖冰糖之类的,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只有土法制得一些,价格还是极贵的,就这么一小块,居然要一钱银子!

要知道,现在的物价,一斗米才要三四文钱,这个钱,还是铜制的开元通宝呢,而糖,竟然要这么贵!

明夏看着那糖,心里是极疼的,面上却很坦然。

对杜家来说,这太奢侈了,杜礼只是微笑,望着小儿子,道:“爹爹不用,小郎与三娘二娘去吃啊。”

“爹爹,我们都吃过了,阿姐买时就先让我和三娘吃了,说是让我们先尝,然后馋死爹,爹就肯吃了。”小郎捧着糖纸,憨憨地说着,却惹得杜礼一阵微笑,明夏忙道:“爹快吃啊,也给娘留了呢。”

像是跟明夏事先约好似的,小郎一见她说这话,立马拿了糖塞进了爹爹的嘴里,然后笑眯眯地瞅了阿姐一眼。

阿姐,我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哦,要奖励哦!

得到明夏一个肯定的眼神,小郎更加高兴了,看着爹爹吃完,忙快手快脚地捧了一旁的茶碗,给爹爹润喉。

小郎这般勤快,杜礼也开心起来,趁着今天精神好,他便拉了小郎在身旁,听他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些天的趣事,不时跟着乐,屋里一时药香弥漫,笑语不断,这哪里还是个病房啊?

卢氏领了孙大夫,同了前来帮忙的吴大娘,刚走进院子便听见了屋里传来一阵笑声,心中不禁惊奇。

这几天因为杜礼的病,家里突然愁云惨淡起来,她是没有心情看顾两个幼儿女的,还好二娘懂事了,有宁玉做帮手,倒也把家管的井井有条,叫她少费了很多的心,不过,三娘与小郎的沉默,卢氏还是看在眼里的,今天是怎么了?听着笑声就是小郎的。

三人还没进屋,就瞧见明夏端了药碗走出来,看见卢氏三人,便在门口站定了,一一见了礼,才款款而去。

吴大娘便忍不住赞道:“你家二娘,可真是长大了呢,这么知礼。”想当年那个疯啊……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

孙大夫也啧啧称奇,自从杜礼一家搬到城里去,他就很少见这一家人,如今的二娘竟然这般进退有礼,果然是大户人家好教养。

二人的赞叹让卢氏很是欣慰,忙笑笑地将二人让进屋里,给杜礼诊脉去也。

明夏刚走到院中,就见宁玉带着三娘拎着一个大菜篮,边说边笑地进门来。

她便微笑着靠在院中的老杏树上,等着三娘和宁玉走近。

“二娘,你怎么在这里?”宁玉笑着问。

老杏树正开着花,花期将尽,一阵微风拂过,花瓣便簌簌地飘下来,场面甚是壮观,明夏不过才靠了一小会儿,头上肩上便落了一层,粉嫩的花瓣装点在嫩绿色的春装上,让十二岁的小女孩,瞬间明媚逼人。

三娘惊呼:“阿姐,你今天好漂亮哦!”

明夏很是淡定地笑笑,心中其实乐翻了天。

哈,原来做了四年的小姑娘,思维也跟着单纯起来了。人老心不老,其实也不错,不对,人也没有显老呢,老的,只是记忆罢了。

老不老的问题,在明夏心里只打了个漩便消失无踪,望着宁玉手中的菜篮子,明夏十分关心地道:“宁玉姐,今天的价格怎么样啊?”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卢氏肯定了明夏理家的能力后,便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也一并交付给她,自个儿当起了甩手掌柜,这一经手,明夏才深深地体会到了,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真是样样都要钱,样样都要消耗她手中的通宝啊。

“葱价没长,母鸡的价格倒是长了点,不过咱家爷要补身子,我就做主买了来,蒜也买了些,还有这些青菜,我跟那婆婆套了好些近乎,她都按下价给了咱们,我就多买了些。”宁玉说完,笑的很是自得,尽管中价与下价差的也不是很大,但能占到便宜,她还是很开心。

明夏也笑道:“嗯,宁玉姐出马,果然是战果辉煌呢。”

“宁玉姐还给我买了糖葫芦!”三娘一想这个,便对宁玉姐的喜欢加深了一分。

“呵呵,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吃!”明夏弹了三娘的额头一下,便接过宁玉的篮子,准备给爹爹炖鸡汤去也。

“三位小娘子请留步。”

清澈而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明夏便停下欲迈出的脚步,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年轻人,看起来,也有十八十九二十,或者再大一点的年纪……明夏素来眼拙,因此只能估个大概。这人最醒目的,是黑色的面庞上镶嵌着的那双眼睛,格外璀璨有神,静静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沉静,背挎一个小小的包袱,灰衣短打扮,满身的风尘。

“这位先生叫住奴家,可是有什么事?”明夏微微倾前了身子,向前一步,服了一礼,很是温婉地问道。

那人有些吃惊回答自己的居然是个孩子而不是那个姑娘?在他眼里,很自动的将个头不高的明夏归到孩子里了……但片刻之后他便笑笑地作了个揖,倒很是斯文有礼,“四六叔说,杜家要请一个短工,不知小娘子可知杜家在哪里?”

那位大叔给他指了个大致方位,便要他自己问去,他心下思量,按路程,也该差不多了。

“呵呵,”明夏闻言,低低笑了两声,先吩咐宁玉领了三娘去厨房收拾,然后笑道:“实不相瞒,这里就是托四六叔找短工的杜家。”

杜家的叔叔伯伯们,象征性地来探视过后,便都没了踪影,就连祖父母两人,也不过是派人送来些药品之类的……唉,真是叫人寒心哪。还好明夏一开始也就没有抱什么希望,现在倒也不怎么失望,只是杜礼和卢氏,在杜家来人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那人闻言一喜,道:“那便劳烦小娘子给通报一声,在下云柏,想见见杜老爷。”

“杜老爷你倒是不必见了。”

“怎么?杜老爷找下其他的人了么?”那人一听明夏这么说,眼中的笑意敛去,便有些失望。

“那倒不是,杜老爷已经决定用你,你当然不必见他了。”明夏一本正经地道。

“杜老爷是这么没诚意么?”云柏像是有些气恼。

明夏忙道:“不是,实话告诉你吧,托四六叔雇人的就是我,我做得主,我说用,就等于杜老爷说用啦,这样成不?”

云柏瞧了她一眼,似有些不信,但想到自己囊中空空财源告罄……唉,真是一文钱难死好汉啊!

“好吧。小娘子既然做得主,在下也答应了。不知工钱怎么算?”

“工钱么,这个好商量,我们进屋谈。”这人一看就是有力的,又机灵,她家接下来的春耕,总算有了着落,明夏心中又轻松了一块,便领着来人先进了客房,谈妥协议后,才告知父母,将云柏安顿在了杜家。



正文
第四章:齐心协力


明夏端着一碗鸡汤,从厨房一路小心翼翼地走来,伸出手刚要推门而入,耳中却听见杜礼孱弱的嗓音。

“薇娘,我这个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杜礼刚说完,卢氏便执起手绢落泪道:“你胡说什么呢?孙大夫说了,这不是大病,养养就好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杜礼是多么希望自己的急症,只是些伤寒上火的小症状呢,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些天,他突然觉得很累,全身无力,这种无力,不是歇歇就可以恢复的那种,而是……行将就木的感觉啊。

杜礼思及此,不轻弹的男儿泪也滚滚而下,他是多么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给二娘三娘置下丰厚的嫁妆,给小郎攒足聘礼,给相信自己陪伴自己的薇娘挣来幸福的生活,让她每次从娘家归来,不要再偷偷落泪郁郁寡欢啊……

可是,在他干劲旺盛热火朝天之际,老天爷突然一盆冷水浇下来,叫他,怎堪忍受?

他还盼望着,看到小郎娶妻生子,二娘三娘生活和睦……

为今之计,只能尽力为妻儿考虑以后的生活,若日后他真的……不行了,也可以叫薇娘衣食无忧,孩儿不必寄人篱下,流落街头。

“薇娘,你听我说。”杜礼加重了语气,虽然他一向对妻子言听计从,但身为一家之主,自是有些威严的,这一认真,卢氏立刻止住了哭泣,怔怔地瞧着眼前这个严肃异常的男人,一股悲意从心底升起,眼睛再次模糊。

让心爱的妻子这般伤心,杜礼心痛的无以复加,都是他无能啊……

杜礼如此一想,软下的心肠立马又狠起来,他伸出手细细地为卢氏拭净脸上的泪水,沉声道:“薇娘,我知道你与二娘商量着卖地,卖地也罢,我不反对,若是能够治好我,那也可,但是,若治不好呢?还要卖什么?酒馆?宅子?”

卢氏呆呆地点了点头,杜礼怒道:“我不同意!”

“可是……”

“没有可是。”杜礼叹了一口气,望着薇娘泪眼模糊的面庞,眼泪再次忍不住打转,轻轻将薇娘拉进怀里,杜礼闭上眼睛,道:“薇娘,我们和离吧……”只要薇娘离开自己,凭她的姿色身份,一定会再嫁一个好人家……

明夏端着鸡汤,愣在了门口。

她不知道,杜礼竟然放弃的这样决绝。

虽然明白杜礼的病一时半会是没法好的了,但明夏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她还和卢氏商量了等这一季作物收获,便要变卖土地,酒馆她另有用处,她可从没想过连酒馆宅子也卖了的。

杜家也算是小有产业,政府实行均田制,像杜礼这样的男丁,可以分得一顷地,其中二十亩是永业田,八十亩的口分田,永业田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传给子孙的,口分田就不一样了,人死后要归还政府。

杜礼未搬出主屋的时候,家里的土地本来与族里是一起的,后来杜礼坚决要分出来,杜家二老与杜家其他的长辈一番商量之后,给了杜礼二十亩地,让他自己种,理由是杜礼家男丁稀少,其他的土地要留给公中。对于这样不公平的分配,杜礼没有丝毫怨言,二十亩就二十亩吧,只要他的娘子儿女过得好,地多地少,他不计较。

二十亩地,听起来很多,可是唐朝的土地哪里像新中国治下的沃土那样能够精耕细作呢?明夏家的二十亩地,有一多半都是不能种植作物的,贫瘠,干旱,盐碱,这些都导致二十亩地,除去给官府上缴的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麻三斤之后,便所余不多,仅够一年家用,存粮是没有的。

再加上“输庸”(每年男丁服徭役二十日,不应役者,则按每日三尺绢折纳,叫做输庸)的那些绢,可以说,单凭这二十亩地,杜礼一家是过不下去的,所以杜礼才在信都开了家小酒馆,勉强维持家用。

杜家的经济状况,明夏之前便了然于心。杜礼这人老实,肯干,之前的用度倒是不虞或缺,只有她初来的那一年,杜家丧失了一个儿子,还要为她请医吃药,再加上公中分得的钱物少,杜家很是拮据了一段时间,之后杜礼奋发图强,将酒馆经营的有声有色,家中也就宽裕起来,因此,明夏从没有在这上面费过什么心。

可如今不行了。

明夏曾对这些产业好好规划过一番,卖地一事,也是她主动跟卢氏提出来的。二十亩的地,不够发家,没了杜礼这个壮劳力,她总不能年年请短工啊。

若是有个几顷地,好好经营,未尝也不能小康,可是这点子地,不能大棚又不能种植经济作物,实在不值得明夏费心折腾,还是小酒馆有前途。

唐朝人,不是最好饮酒么?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唐朝的酒徒这般狂热,开酒家,自然应该火。

咱穿越的记忆还是有点好处的啊,可以在宏观上把握时代的潮流……

很好很强大。

不过那都是以后,眼下,还是想想怎样打消杜礼的念头吧,明夏可不想三娘和小郎有个继父,三天受大虐两天被暴打的。

伸出衣袖抹了抹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明夏端紧了汤碗,敲了敲门。

敲门声惊动了杜礼,他急忙擦干眼泪,扶起爱妻,道:“二娘吗?进来吧。”

明夏捧着鸡汤,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先劝杜礼喝了下去,方拉着生气的卢氏的手,坐到杜礼身前,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爹爹要与娘和离?”

卢氏一听,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狠狠瞪着杜礼道:“我也不会同意的。”

杜礼闻言苦笑,明夏一看又要僵局,忙道:“爹爹也看见了,娘一心为爹,不管你生病还是健康,富贵还是贫困,娘都不会离开爹的。娘一心为爹爹着想,爹爹切莫再叫娘伤心了。”

明夏说出了卢氏的心里话,卢氏拿手绢拭了拭眼角,示威地瞥了杜礼一眼,这家伙再敢说和离,看她……她能怎么样?他,现在是个病人啊……唉,千万怨言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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