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老头也就开心。
杜礼和卢氏又跟着宋老头说了一会儿话,大都是询问宋老头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宋老头笑呵呵地一一答,又不时地解答三娘他们好奇地问话,直说到晚膳之前,众人还意犹未尽。
晚膳之后,明夏终于有机会跟宋老头商量生意,二人在书房坐定,明夏还没开口,宋老头便笑道:“怎么?见他们都有礼物,你没有,所以不高兴了?”
“哪有!我又不是小孩子……”明夏反驳了一句,望着宋老头道:“干爹这一路可是辛苦,闵家小娘子可还好?”
“好,她能有什么不好的……”宋老头说完却也难得没有笑,只是感慨道:“这个丫头也不容易,她回去后不久爹爹就过世了,我去的时候正赶上那闵家老爷下葬。”
明夏闻言也沉默起来,闵媛的性子她也有些了解,那姑娘表面看着刚强,其实心里软弱,是个外强中干的。“闵小姐这回只怕要难过死……”
“可不是?哭的跟什么似的……唉。”宋老头又叹了一口气,方才道:“不过现在也好些了,闵家本就家大业大,那小丫头虽然伤心,可手底极硬,身边又有小南那个怪胎护着,不会有事的。我来的时候,闵家商行还跟皇商搭上了关系,只怕以后也要发达了。”
“皇商……”明夏讶异一声,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想起了薛宝钗,薛宝钗家可不就是皇商么?
“恩!”宋老头重重地点了点头,突然神秘兮兮地向明夏道:“你知道那皇商是谁么?”
明夏一看宋老头的模样,登时也感兴趣起来,她失笑一声,也学着宋老头的神秘兮兮,一本正经道:“干爹,是谁?”
“说了你肯定想不到!”宋老头一副笃定的模样,望着明夏只是卖关子。
明夏瞥了宋老头一眼,托着腮帮子只是想,可是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是谁,这长安她认识的人是屈指可数,除了钟家的人,就是闵媛了……其他的,也便剩下一个李恪,再没有了!
“干爹,你说吧,明夏想不出来!”
宋老头鄙视地看了明夏一眼,道:“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人多了去的……明夏翻了个白眼,道:“干爹!你干女儿又不是未卜先知的诸葛亮,你快说吧!”
“是云柏。”
“谁?”
宋老头气定神闲地说出答案,果然看见明夏震惊了,他不慌不忙地捧起身旁的热茶,悠悠闲闲地啜了一口,方点头道:“你没听错,就是云柏。”
明夏一听,惊奇得三魂六魄都离了位。
宋老头做了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动作,他也不管明夏的震惊,只是埋头饮茶,好像那杯普通的茶水是天下难寻的绝品一般。
云柏……
竟然是云柏……
那皇商竟然是云柏……
这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因为初相见时云柏的落魄,明夏潜意识里早将他划归到了普通人家子弟的行列,虽然她并没有什么阶级歧视,但这观念也仍然先入为主地占据了明夏的心神,让她此刻听到与潜意识里的认知截然不同的答案,突然就震惊起来。
当然了,另一个原因是,他是云柏啊……
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都会让明夏惊奇的。
只不过这个尤为重而已。
“怎……怎么会呢?”明夏眼神飘忽语气迷蒙,至今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明夏纠结了。
难不成,他还怕自己纠缠与他么?
宋老头望着明夏,奇怪于她今天的反常,心中一动道:“女儿,你不会是……”
“干爹,你说他家就是皇商么?”对于宋老头的询问,明夏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宋老头一怔,仍是回道:“是啊,”随即滔滔不绝地将自己所知往外倒:“这事还是闵媛那丫头跟我说的,她父亲过世之后,这丫头不是心神不宁吗,我就留在闵家待了两天,就要离开的时候,闵丫头突然找到我,跟我说闵家商行接到了一单大生意,然后就古古怪怪地看着我,我当然要问啊,一问才知道原来跟她接洽的就是云柏,云家就是皇商!”
这个世界真疯狂……
明夏摇了摇头,还是不清醒,便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半晌才道:“云柏家,竟然是大贵族啊……”那他一出现的时候,为毛还表现的那般爱财?
真是不可思议!
宋老头呵呵一笑道:“贵族也有贵族的难处,我听闵丫头说,云家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也不会找到闵家商行这样的小商行……”
明夏心中一惊,立刻问道:“云柏出了什么事?”
“云柏没出事……”宋老头说完望着明夏道:“我说干女儿,你这是怎么了?说到云柏那小子就这么激动,难不成……”
“恩,是。”明夏在宋老头跟前很老实,还不等宋老头说完,便大方地承认道:“我喜欢云柏,曾经想要他留下来,可是他不肯。”
他不肯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悲欢
明夏想到这里便是一阵心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块玉佩,顶个什么事儿啊?难道还想要她睹物思人?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呢?
唉,围城之外的徘徊,果然是煎熬。
想她堂堂一介穿越女,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也再难保持远离喧嚣的清高了,谁让她心智不够坚定呢……
痛心疾首的明夏没理会宋老头的欲言又止,便道:“干爹,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云柏不肯留下来,我也不勉强,如今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江湖再见还是朋友……停,干爹,你莫说了,我们还是谈谈独步商行的事情吧。”
止住了宋老头的发言,明夏简直是独断专行地道:“干爹,你走的这些天,我又给商行加了不少的新业务,有一项就是房屋中介,赶明儿叫了四六叔来给你汇报汇报,你看这个事情能不能推广?再来就是独步商行本身的发展,我想在附近几个州里开分行,若是可以的话,就搞成全国连锁的,你看怎么样?”
明夏说起商行,心里因为云柏的那点别扭也全飞的无影无踪,望着宋老头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一个期待大人嘉奖的孩子。
然而宋老头看了明夏一眼,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干女儿,其实这些你不用跟我说,你的才能我都清楚,你擅长的是奇思妙想,短处是优柔寡断,手段虽然严苛,奈何心肠太软。要说这经商的手段,老夫也已经都教给你了,不外乎胆大心细,诚信为本几个字,其实嘛,你也不用老夫教,你坚持的不就是这个么,所以这商行的事情,老夫以后就全权交给你,你也不需再问我的意见。还有那几箱子货物,老夫也不要了,权当是给我干女儿的聘礼,你是个明白人,就不要学你爹娘那般了,否则老夫就以为你是嫌弃我……”
宋老头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明夏当然不敢一味的推辞,但她仍是为了自己的自力更生争取道:“干爹,既然你明白女儿,又何必拿出那么多的钱来给我,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为钱所动的,我敬重的是干爹的为人,又不是干爹的嫁妆……”
“话虽如此,可老夫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白白捡了一个好女儿吧?”宋老头哈哈一笑,道:“再说还不止一个女儿呢?是一家子的亲人呀……”
明夏一怔,随即心里暖暖的,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宋老头道:“干爹,这里就是你的家……”说完就觉得这话有点窘,明夏又忙道:“只要干爹不嫌弃……”
“老夫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嫌弃呢?”宋老头笑着说完,又望着明夏道:“虽说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讲,你也不小了,婚姻大事应该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平常的人你也看不上,所以确定了心意就要勇敢去追,咱们做生意的手段有的是,我不信我教出来的徒弟没这本事……你别跟我说什么矜持守礼,那是别人的事,你不会遵守那个的,你说是不是?”
宋老头笑呵呵地望着明夏,明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其实还真的没有在乎过什么礼节,咱喜欢了就去追,不怕人家说三道四,可是……可是让她没有动力的,是人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啊……
要不他怎么不肯留下来呢?
明夏郁闷地想。
也不管明夏的闷闷不乐,宋老头突然道:“干女儿,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一开始就看你顺眼么?”
明夏一听,心里暗道这谁知道哇?看得顺眼不顺眼,那就是一瞬间的事,谁还能猜出原因来呢?
对于明夏的沉默,宋老头也浑不在意,径直道:“因为咱们是一样的人……”
这下子明夏可再沉默不下去了,她诧异道:“干爹,你说啥?”
一样的人?
她咋就没发现呢?
话说,她这般善良纯洁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可能跟干爹一样呢?明夏坏坏地想着,干爹可没俺这么人品啊……
“因为咱们都是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人。”宋老头说完,仿佛被什么勾起了心事,只是望着虚空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初……”
“当初怎么样?”明夏巨兴奋地接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忙道:“呃……干爹,你说,女儿听着。”
八卦啊八卦……
宋老头看了明夏一眼,终究是抵不过心里的倾诉欲望,便道:“想当初,老夫也有一个心上人……”
宋老头说了这么一句便沉默下来,明夏也不好催,只得干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宋老头幽幽地续道:“她长的很好看,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一枝花,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她。她常常去村东头的小溪边洗衣服,那个时候,喜欢她的人很多啊,可是我们又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她家看,便都挑她洗衣服的时候,在小溪另一边的大树上潜藏着,偷偷摸摸地看着她……”
明夏听得会心一笑,但见宋老头的嘴角也绽开了一朵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甜蜜的很,心中不免又是一叹。
多情自古伤心,她记得爹爹杜礼曾经说过,宋老头一生无儿无女,看来只怕也跟这个“一枝花”有关系了……
如此看来,她和宋老头倒真的是一样的人。
“……那时候我最捣蛋,每回扒在最前面看,有一次她洗完了衣服就要走,我们这些人推推搡搡地要我出去招呼,正闹着,她突然就看了过来……”
宋老头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又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心上人回眸一笑的动人场景……就连明夏也不免遐想起来,这个“一枝花”该是何等的鲜艳水灵啊。
宋老头沉醉了一会儿,温柔地道:“那之后她好像就记住我了,每回遇见我都要笑一笑,搞得伙伴们都渐渐地嫉妒起来,说是我不够意思,自己偷偷把一枝花给摘到了手……”宋老头至今还冤枉的很,因此很是不忿道:“其实我哪有?都是她……她先看上我的……”
明夏鄙夷地哼了一声,十分意外地发现,宋老头好像脸红了?
不相信地眨眨眼睛,明夏确信她没有看错!
哦我的老天爷,这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世界真是太太疯狂了……
然而宋老头兴奋了没一会儿,便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顿时黯淡起来:“都怪我那时候年少轻狂,不知道珍惜……”
见宋老头又顿住不说了,明夏只以为他是在缅怀思念,便耐心地等啊等,然而,宋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教训明夏道:“所以你呀,不要以为错过了以后还能遇见更好的,该追求的时候就去追,否则你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宋老头说完便起身道:“我累了,回去休息,干女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明夏震惊了,这……这就完了?
呆呆的明夏条件反射般送走了宋老头,这才回过身来,他竟然讲了一半就跑了?
鄙视!
鄙视爆料只一半的!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四,明夏这一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就是为了抽出时间来,等陈震大喜的时候好去吃喜酒。
毕竟是她的手下大将,面子是一定要给足的。
因此从一睁眼明夏便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跟杜礼卢氏请安,与一家人吃饭,去青云作坊跟齐敏对账,到黄大威家里回访,与王安去商议王家商队的行程,跟姑丈林天凡商议收容流浪人群的措施……等到一天忙完,刚好华灯初上。
明夏骑着马在大街上施施而行,身旁虽然跟着力奴,她却觉得十分孤独。
因为宵禁在即,收摊的小贩进城的人们全都在大街上行色匆匆,明夏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中突然涌进一股浓烈的孤独。
汗……她竟然……深陷到了这般地步了么?
习惯了云柏的相伴,没有他在身边,她竟是如此不'炫'舒'书'服'网'?
情之一字不可碰,果然是真的。
曾经她还怨过身边的朋友们自作聪明:以为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武装到心灵就可以避免伤害,就可以在爱情里来去如风,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敞不开的心扉,除了容不进伤痛,也将幸福拒之门外……
呵,看看自己,以前是多么睿智,自诩聪明……现在才明白,有时候勇敢也是一种作茧自缚。
就好像现在。
明夏摸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冰凉一片。
夜间的气温很低,不只脸颊,就是心里也冻得一片冰冷。
力奴静静地跟在明夏的身后,望着眼前那个越发萧索的背影,很想催开坐骑与她并肩而行,哪怕只是几步路。
然而那半个马身的距离却像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一般横亘在力奴的眼前,让他竟没有一分勇气,去打破……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五,一大早杜礼和卢氏便打扮齐整了,要早早地领着三娘小郎去出席,用过早膳不一会儿,小翠便带着恬妞也过来了,尹贵要料理杜府的事,因此连早饭也没吃就先开始处理,他可是陈震请的司仪,早点理完了事,要早早地去陈震新宅的。
明夏没有跟着杜礼卢氏他们一起去,用完了早膳,她便陪着宋老头去了趟多福寺。
宋老头并没有要明夏陪,不过凭着明夏的聪明才智,只一眼她便看出了宋老头今天不正常。
宋老头一路上什么也不说,明夏也不问,因为宋老头神神秘秘的,明夏索性连怡儿力奴也没有带,一个人伴着宋老头进了多福寺。
慧真老和尚见是明夏,便亲自出来接待客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