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烁被她这样一唤,才察觉到自己失神。他有些抱歉地一笑,拉过穆紫娇的手,柔声道:“紫娇,朕让你久等了吧!”
“陛下政务繁忙,做臣妾的多等一会也是应该……”穆紫娇俏脸微红,娇滴滴地答道。
辛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展开手臂,立刻有宫婢过来为他宽衣。宽大的外袍褪去,中衣下隐藏的是辛烁健壮的体格。穆紫娇有些痴痴地凝望了一会,然后对一旁的侍女道:“雨润,你请崔公公去偏殿喝茶,让她们也先下去吧,这里有本宫侍候就行了!”
“是,娘娘!”那名唤雨润的婢女答道,又冲着辛烁身侧的崔喜儿一躬身,“崔公公请随奴婢这边来!”
待所有人都退出了金陵殿,穆紫娇亲自侍候起来。她一边为辛烁摘下沉重的冠冕步摇,一边柔声说道:“臣妾近来见表哥总是繁忙,有几次臣妾深夜放心不下,路过宣室殿,见那里的灯火彻夜亮着,却又不敢进去打扰……表哥,您要以自己的龙体为重才是啊,不要累坏了身子!”
“恩,朕知道了!”辛烁点点头应着,然后拉起穆紫娇的手,凝视了她一阵,然后对着她,更像是对着自己似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紫儿,朕知道你是真心对朕的,或许这两年,是朕亏待了你,朕……”
“表哥,你在说什么?”穆紫娇没有挺清楚,疑惑地问道。
辛烁抬头冲她灿烂一笑,摇头:“没事!夜深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嗯……”穆紫娇娇羞地应着,然后由着辛烁解开了她的衣扣,露出一抹鲜红的抹胸。穆紫娇将衣裳挂到床边红木镂空的衣架上,又伸手拉开被金钩勾着的天青色鲛绡帷帐,躺在了辛烁身边,殷红柔软的唇瓣轻轻扫过辛烁微凉的嘴唇,辛烁张开手将她搂到怀里。突然,穆紫娇想起了一件事,便又重新直起身子,对辛烁道,“对了,表哥,再过半个月就是母后的寿辰了!”
“哦,又到了母后生辰了?”经她这么一提醒,辛烁突然觉得烦躁不已,刚才的一室旖旎顷刻间烟消云散!母后生性好强,过个生日也要大摆宴席,宴请群臣,以彰显自己国母风范。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头痛不已!何况今年因为平淄的旱情,朝廷拨了一大笔善银,如今国库匮乏得紧!而紫娇竟然偏偏怕自己忘了,这个时候提醒他!
穆紫娇却是不知辛烁心中如此厌烦,她嘴里还在不住地说着:“往年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了。今年又是姑母四十五岁寿辰,排场应该大些。臣妾想着,令人多收集一些圆润饱满的南珠回来,拼成一个巨大的寿字,摆放在慈宁宫主殿。姑母素来喜爱南珠,这样一来她一定很开心。还有……”
“够了!”辛烁粗暴地打断了她,穆紫娇的声音戛然而止。辛烁只觉得耳中嗡嗡直响,像是有一只蜜蜂飞进飞出。如今看着穆紫娇不解又无辜地望着自己,杏子一般的双眸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辛烁心中有些愧疚,但他还是一件一件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朕累了,先回了,你早点歇着吧!”辛烁淡淡地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穆紫娇跌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回到宣室殿,辛烁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烦躁。且不说太后生辰的铺张浪费、极尽奢侈让他看不惯,穆紫娇等一众妃嫔也是没有一个让他省心!怎么他的后宫就没有一个解语花呢?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稍稍看懂他的心思?那些女人,每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只想如何利用他的宠爱获得无上荣耀罢了!
正这样抑郁地想着,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辛烁抬起头,恰好看见梦回走进来。她的脚步是那么轻盈,像是生怕惊扰了他。少女眼波流转,内敛却不失色彩。她见辛烁发现了自己,便有些抱歉地一笑,声音安然:“奴婢是不是打扰陛下了?听闻皇上从德妃娘娘那里气冲冲地回来了,崔公公不放心,就让奴婢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出奇地有效。辛烁原本烦躁不安的心顿时就宁静下来了。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摇头:“不,没有,你来的正是时候!”
辛烁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梦回到他身边坐下。此时也已经深了,宣室殿没有什么宫人,梦回便没有避讳地坐了过去。辛烁只觉得身边的人,散发出一阵清幽的香气,不浓却比那些妃嫔用惯了的熏香更耐人寻味,就像是夜里偷偷绽放的百合花的清香。辛烁有些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口这种宜人的香气,然后对梦回说道:“你来陪朕说说话,朕这会心里烦得很!”
梦回淡淡一笑:“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来听听!若是梦回能帮得上忙,一定帮陛下排忧解难!”
“唉,再过半月,就是母后的生辰了,今日德妃跟朕提起,朕便觉得阵阵心烦!”辛烁不住叹气。
“这是好事啊!陛下为太后娘娘举办祝寿宴席,母慈子孝,也是佳话!”梦回不无讽刺地回道。
辛烁听出她的语气,却也不恼火:“你是不知,每年为母后祝寿,总要花掉许多银两,浪费之极!母后喜欢奢侈,哪怕国库亏空也不能让她精简一丝一毫!每年,朕和各位藩王、大臣还要费尽心思给她选贺礼,真是荒谬至极!朕今年,当真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作为寿礼才好!”
“原来是这样!”梦回听了,微微思忖,然后狡黠地一笑,“既然这样,陛下不如将此事交给奴婢去打理,一定让您和太后满意!”
第二日早朝之后,梦回找到了罗峰,向他问道:“听闻将军去平淄赈灾,颇受当地百姓爱戴。近来那里的旱情已经得到缓解,作物抽了新芽,还有百姓特意托人给您送来一些,可有此事?”
罗峰诧异:“你这丫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前几日是有人来我府上,送了一些平淄刚刚长出的稻谷。”
“那将军可否送给我一些呢,只一点就好!”梦回问道,“皇上这几日要给太后娘娘准备贺礼,将此事交给我来打点……”
“贺礼……”罗峰喃喃,突然【炫】恍【书】然【网】大悟,“你是要送给她!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梦回轻笑:“只不过帮助皇上解忧罢了,也可以灭一下她的气焰!”
罗峰微微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赞赏:“唉,罢了罢了,真是个疯丫头!我帮你便是了!”
两日之后,罗峰便遣了人来给梦回送东西。梦回谢过了匆匆赶来的小太监,接过盒子,然后打开。细长的锦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几颗金黄色的稻谷。梦回满意地一笑,仔细收起了盒子,回到了宣室殿。
辛烁正在练习书法。他难得清闲,穿着简单的月白色袍子,气定神闲,整个人显得格外飘逸。看着他,梦回不禁微笑,这样的他看起来真的很英俊,很温暖,如冬日暖阳一般。收回目光,梦回轻声咳了两下,以此引起辛烁注意。她将盒子递到辛烁手里,道:“这是给太后娘娘准备的贺礼!”
辛烁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稻谷,疑惑地望着梦回。梦回解释:“这是舅舅刚刚托人送来的,是平淄灾后新长出来的,送给太后娘娘,寓意五谷丰登。”
辛烁眼睛一亮,叹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明白了梦回的用意,“这真是一份极好的贺礼!”
第十一章 寿宴(2
又过了几日,藩王们陆续进京,停驻在各自在京城的府邸中,等待为太后贺寿。今年回来的人特别多,就连封地离京城甚远的瑞王辛炀也特地来了。宫里更是忙碌得很,能用上的宫人都被派去布置场地、准备物品了。最忙的当然要数德妃穆紫娇,作为后宫里品衔最高的女人,又是穆太后的侄女,她负责整个寿宴的事宜,忙得不可开交。辛烁对此事避之不及,便全都交给穆紫娇处理,自己对此不闻不问。但是穆紫娇却也乐在其中,她只想把事情做好,博得太后和皇帝的赏识。
终于到了这一天。寿宴是在傍晚开始举行。大臣和藩王们都早早地入宫,在各自的席位做好。而穆紫娇这一次也是破费了些心思,宫灯全部是特制的。灯罩用的是上好的鲛绡,罩面上全都用金粉写上了一个“寿”字。暮色降临,皇宫内的宫灯全部点燃,金色的“寿”字便映在地上,仿佛从天上倾洒下来的金光,璀璨夺目,将整个宫殿映照地如同天上银河,一个一个的“寿”字就是繁星,不断地跳跃。穿着水蓝色宫装的美貌婢女们四处穿梭,为大臣们斟酒、上菜。场地正中央,用六百六十六颗南珠拼成的巨大的“寿”字赫然立在那里,光华照亮了四周,极尽奢华,和地上的“寿”交相辉映。主位的台子下方,乐师开始弹奏,悠扬的乐声飘来,随即便带来了一众轻纱薄衣的舞姬。她们随着乐声轻柔地摆动着腰肢,水袖偏偏,引得座下的人不住拍手叫好!
一身石青色长袍的瑞王辛炀端着琉璃盏,细细地品了一口美酒,不时和周围的人聊上几句。他长得也十分俊美,但这俊美中却透着阴毒;他的嘴角一直带笑,但这笑容却没有进到他的眼中。坐在他左侧的是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子,此人是他们的皇叔,善王辛梓。而坐在他右侧的是一个翩翩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他穿着淡蓝色的锦袍,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无双,引得周围的宫女们红着脸偷偷观望——这便是辛烁的三弟,敏王辛煜。辛炀望了一眼辛煜,然后笑着问:“三弟,今日是母后寿辰,不知三弟准备了什么礼物?”
辛煜也回以一笑,赧然道:“煜并不擅于搜集名贵之物,只是带来一副画作,送给母后解闷罢了!”
辛炀哈哈一笑:“三弟还是这么沉迷书画啊!”
二人这般聊着,那边太后和皇帝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上了主位。穆太后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特意换上了只有重大场合才会穿的正红色华美宫装,头上珠光闪烁,发髻精巧,一丝不乱。她精致的面容上了淡淡的妆,眉心处点了花钿。虽然这穆太后已经年近半百,但看上去也只三十有余,肤色细嫩。想必年轻之时,也是一颦一笑都能勾人心魄的绝色美人!
辛烁只是随意穿了一件便袍,跟在穆太后身边。母子二人倒是有说有笑,看上去其乐融融,母慈子孝。穆紫娇、上官云晴等一众妃嫔也跟随而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梦回自然也跟了来。不难发现,今日众妃嫔都是仔细打扮过了。穆紫娇穿着一件碧绿色的百褶衣裙,外罩一件同样颜色的轻纱,头上斜插一只精致的步摇,整个人清新又娇羞,风华内敛,显然是怕抢了太后风头。再看上官云晴,她可没有那许多顾虑,偏偏挑了一件火红的衣裳来穿。她肤色本就白皙,这样一衬,更显得晶莹如雪。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地束起,让她看上去散发着不羁之美。剩下的郑婕妤、李芬仪、林容华也不示弱,都是姹紫嫣红,各有千秋,只盼着在太后寿辰上大出风头,得到皇上的眷顾。然而,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宝庆宫的纪贵嫔。她只是穿着家常的青色衣裙,头发随意挽着,发间零星地点着些珍珠碎花,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梦回在辛烁身后淡淡一笑,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中邂逅纪贵嫔时的情景。
进宫之后,一直听闻皇上有一位极其低调的贵嫔娘娘,却一直不曾得见。那是梦回路过御花园时,第一次见到纪贵嫔。在姹紫嫣红的御花园里,她穿着朴素的浅碧色衫子,头上只插了一朵白色的玉兰花,淡雅无华。梦回不禁心中一动,行至她的身侧,微微躬身向她请安:“贵嫔娘娘。”
正在赏玩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花的纪贵嫔诧异地转身,看着面前向她请安的宝蓝色宫装的少女,精致细长的柳眉微蹙,问道:“你是?你是苏尚宫苏大人?”
“奴婢正是,”梦回低垂着头,恭敬地回话,“奴婢行经此处,见娘娘您一个人在这里赏花,便过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本宫就是贵嫔娘娘?”纪贵嫔疑惑地问道,她出身武将家庭,从小随父亲在军营长大,平素并不注重妆容,很少按着贵嫔的礼制打扮。何况此时她只身赏花,也没有带宫女出行,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尚宫竟能一眼识别她的身份!
梦回微笑着看着她,解释道:“奴婢进宫后就听闻贵嫔娘娘和其他娘娘小主们不同。奴婢听说贵嫔娘娘素来喜爱浅碧色的衣裳,喜好以鲜花代替冰冷的金银玉石。而且娘娘行事低调,从不刻意争宠,对手下的人更是关爱有加,和其他娘娘小主大有不同!梦回闻说之后,便打心眼里敬重娘娘!所以今日得见,便特来给娘娘问安!”
“尚宫大人谬赞了!”纪贵嫔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秀丽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格外醉人。她的容颜也是极美的,却又不似德妃的端庄秀雅,也不似云妃的妖冶夺目,她的美是淡淡的、淘尽风华的秀丽,“本宫只是不喜欢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束缚罢了!以前随父亲在军中,衣着甚是随意,有时干脆就穿男装。日子久了,已经变成习惯的东西就难以改变了。只是如今在宫中,就显得有些特立独行、格格不入了。皇上他,应该更喜欢其他装扮俏丽的姐妹们吧!其实,本宫也很是羡慕德妃、云妃娘娘……”这么说着,她的神色黯淡下来,像是美玉蒙尘,遮了光华。
梦回见她如此,便摇头劝慰:“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奴婢以为不然!”
“哦?”纪贵嫔饶有兴趣地扬起嘴角,问道,“自古男子皆爱美女,或浓妆艳抹,或粉黛略施,无不婷婷袅袅,风韵绝佳啊!而女子做那些妆容,也是因为男子喜欢,不是吗?”
“可是每日入目皆是姹紫嫣红,殊不知终有一日会怠倦啊!”梦回胸有成竹地回道,“就像奴婢刚刚过来时,这满园春色虽无限风光,却令人眼花缭乱!唯娘娘一袭浅碧衣衫素雅清丽,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啊!这宫里,最缺的就是本色!”
纪贵嫔听完,低头思忖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是比日光还要灿烂夺目的笑容:“听尚宫大人一席话,正是令人豁然开朗!”
梦回微笑着望着她,这样聪慧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