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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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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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楚桓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瞧着面前熟悉的容颜,时隔许久再次见面,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楚将军,好久不见。”夜箴淡淡一笑,两手空空的走上前来,地上尸血汇聚,他在三步外驻足。
  楚桓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兵刃能伤人于千里之外,只有些狼狈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好像每次碰到他,自己都是受伤的,也不知是不是命里注定,自己两条命都是他救回的,“多谢夜公子出手相助,楚某感激不尽。”他拱手,一派诚挚之心。
  夜箴笑的云淡风轻,“不用谢我,只是你命不该绝而已,我只是顺应天命。”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反倒弄的楚桓有些尴尬,只得陪着干笑两声,他刚想抬步跃过面前横成在地的尸体,不妨夜箴突然低声一喝,出手阻止道:“楚将军身上有毒,再莫要行动运功了。”
  楚桓被他说的一怵,低头检视自己臂上伤口,却并不见中毒一般该有的症状,连血液亦是鲜红色,没有透出黑臭。
  夜箴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走到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被丢置在地的刀刃,慢慢抬起,迎着月光,楚桓骇然发现锋利的刃口上有微青色的异光流淌。
  “这是……”楚桓哑然,这世上可有什么毒是瞧不出表面症状却能置人于死地的?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
  “这是七星草淬炼出的毒汁。”夜箴对着那柄月下阔刀,缓缓开口,“中毒后无明显体征,却在七日后毒发,身长尸斑,且皮肤会变得坚如硬石,几乎刀枪不入,待毒气漫延攻心后,浑身犹如摧筋裂骨般的疼痛。”他放下刀,回望一脸青白交加的楚桓,平静说道:“到时候就算想自戕也作不到了,只能在痛苦中待死。”
  楚桓强忍着没打寒战,不太自然的笑道:“夜公子,你说的太玄了点吧,世上哪有这种毒。”虽然他知道夜箴不是那种会说笑打趣的人,但这种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他再次低头检视身上伤口,与平常在战场上受的伤一样,怎么看都不像中毒。
  “凤蔚将军已经去世了,你知道吗?”夜箴跨过血洼,来到楚桓身旁。
  楚桓一下子惊住,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尧摄军统帅凤蔚将军……去世了?怎么会的?!”三大营中唯有这么一员战功赫赫的年长老将仍能领军,受三军敬服,却在突然之间就这么……
  夜箴半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底下浓浓的悲伧,“就是因为中了七星草的毒,来不及施救。”
  原来他被困禁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他居然一无所知,楚桓将长剑支在地上,倚着一旁大石头,惨然露笑,“看来我也要步上凤老将军的后尘了。”他仰望无尽黑暗苍穹,心中有万千的不甘,还有人需要他去保护,还有许多心愿未及完成,征途路遥,他都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可惜死亡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了。
  他伸手按住腰身,覆绫长带里藏着一块坚硬的玉珏,几乎是他带不离身的。
  “七星草的毒几日后会发?”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七日。”夜箴淡淡回道。
  楚桓支剑撑地而起,“七日够作许多事情了。”他撩起衣袍拭去剑上血渍,反手送剑入鞘,瞬间恢复往日从容。七日里,快马加鞭足够他返回帝都了,他再次冲夜箴抱拳,“多谢夜公子提醒,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他转身欲走,夜箴却徒然上前,抬起右手紧扣他的手腕,左手成掌,掌心中蕴满蓝色荧光,如捧了一海汪洋,楚桓被这诡异一幕怔住,愣愣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夜箴的眼睛,那灰色的瞳眸中似有漩涡牢牢吸住人的神魂,忘却所有,似乎连痛楚都麻木掉了。
  “七星草之毒天下无解。”夜箴手掌覆上楚桓臂上伤口,柔色的灵光突然蒙上妖异青红,两股不相容的颜色交织缠斗在他手掌周围,红色最终被吞噬干净,而夜箴额上逐渐渗出湿汗,“所以我只能将你体内毒液反吸出来。”
  楚桓对臂上痛楚如无所觉,只是出神的看着他的眼,觉得他瞳仁的颜色似乎在逐渐变淡,如一道浅浅的烟尘,似乎只要吹口气,那片蒙蒙的灰就会散去。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低问,这男人异于常人的能力让人震惊甚至恐慌。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夜箴低下头,汗水顺着耳鬓滑落,“我不会害你。”
  楚桓知道他不会害自己,他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心中仍不免好奇,他明明是德凝郡主的师傅,可为何他所展露出来的都是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他如何空手斩人头颅,又比如他此刻所为,还有他那双颜色特异的瞳仁,突厥有蓝瞳的人,大食国也不乏绿眸金瞳,却从未见过有人天生灰瞳。
  如尘埃一般的颜色,是否代表他的眼能看透世间万物?
  “王爷,军队已经整饬好了。”一名校尉长恭敬立在门口,扶剑回禀道。
  屋子内的汉王正在对镜整冠,玄色王袍上四爪蟠龙跃云腾飞,亲手缚上紫玉腰带,对门外将士吩咐,“去吧,再过三刻便整军出发。”
  校尉长领命离去,汉王走到壁架前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柄七星龙纹宝剑,雕宝嵌玉的名剑尚未上过战场,可终究有一天还是要沾上人血精魂,或者是敌人的也或者是自己的。
  他慢慢将宝剑抽出,剑底荡出一声轻微龙吟,震人耳鼓,他还记得这把剑是先皇在他冠礼后送给他的第一件兵器,期望他将来能用这把剑保家卫国,可最终他却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兄弟。
  “若父皇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原谅我吧。”他自嘲低声,手指抚上剑锋,皮肤上瞬间便被割出伤口,血珠凝结在刃口上,微微颤颤。
  “殿下能如此说,看来良心未泯。”身后突然传来清亮女声,汉王惊动,猝然回身而望,看到一个此时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花杀

  “郡主不是该领军阵前么?怎么突然来到舍下。”汉王漫不经心的收剑回鞘,取出袖间一块丝帕将指尖血迹抹去,“首帅擅自离军,被人知道了可是大不赦的罪。”
  对于他的好言规劝,曦凰只是笑笑,她对自己是否触犯了东朝刑法并不在乎,却对他手中那方丝帕生了好奇,“这冰绡丝所裁的帕子,不太像是殿下用的。”汉王顺着她的尾音,低头看了看手中丝帕,冰绡遇水便留痕迹,再也去不掉的,他怔怔看着手中那团粉色,出神恍惚。
  “是王妃的吧?”曦凰抱胸而立,倚着旁边门框,似笑非笑道,“我看殿下不像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如此不顾念夫妻情分呢,你可知王妃现在在帝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汉王不语,将丝帕复又收入袖中,不答反问,“郡主此刻前来,不怕本王对你不利么?”
  “王妃在帝都里日日以泪洗面,为你背负了反叛罪名,受尽旁人多少冷眼……”她慢条斯理的说着楚娴在帝都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日子,于平淡中添尽了香油浓醋,果然看到汉王紧咬了齿关,额头绷起青筋,仍兀自隐忍,曦凰自然是不遗余力的继续陈述,“王妃为了殿下的安危,甚至不惜跪在我的脚下。”
  “你说什么?!”汉王终于动容,震怒望向曦凰。
  “我说堂堂王妃之尊,竟然愿屈膝跪在敌人脚下。”曦凰不冷不热说道,眉梢扬起,流光杏目中不掩嘲讽,“殿下连妻女都护不住,凭什么肖想这天下?”
  妻女?她说妻女……
  “你说楚娴她,她……”汉王一时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
  曦凰暗叹摇头,放下手朝他走近,从背后腰带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汉王,“王妃已有身孕,太医诊断,是对双胞胎。”
  汉王接过曦凰递来的那个藕色香包,丝绸缎面上绣着一对如意金童,女娃儿抱着只大元宝,男娃儿怀中一条大鲤鱼,憨态可掬的笑着,十分惟妙惟肖。
  “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汉王捧着香包,十指皆颤,心中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漫成海洋,将他整个人淹没。
  楚娴肚中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可他却把她一个人丢在帝都,独自承受压力,面对所有责难。扪心自问,为了这天下,他真要抛弃楚娴和自己的孩子吗?能忍心吗?
  “殿下如果此时能够撤兵,上表告罪,皇上一定会从宽发落。”曦凰低声规劝,心中原本的痛恶也因为他眼中一抹柔情而淡去许多,“什么天下江山,万圣至尊都是假的,待你有一天真的站在金銮殿上,那时回头看,只有你一人立在最高处,虽然会有许多人在你周围,但那都是阿谀奉承,无人会对你剖白真心,注定你要孑然独身过一辈子,这种日子也值得你拼死追求么?”
  汉王低着头,手中握着的香包牢牢抵在胸口,虽然无言沉默,但曦凰能感到他心中开始动摇,“一个能为你抛却骄傲尊严的女子,不值得你放弃追逐江山名利吗?你想想将来儿女绕膝的情景,你可以与自己儿子把臂痛饮美酒与他畅谈风月,可以向周遭人炫耀你美丽的女儿,最重要的是你身旁永远会有一个真心爱你待你的女子。”
  汉王缓缓抬头望着她,目光中似伴有灼焰烈火。
  曦凰耸耸肩,莞尔轻笑,“热饭热菜热炕头,再加一个温暖的家,不胜过人间无数么?”
  汉王冷峻的脸上也逐渐荡出笑容,“没想到郡主倒是舌灿莲花。”
  “殿下不这么认为么?”曦凰负手歪头,笑容中露出一丝狡黠。
  两军元帅还未对峙阵前,倒在这意外的场合下彼此交谈,言笑晏晏,也算一则千古奇谈了。
  “皇上真的不会深究吗?”汉王叹息,一瞬间好似敛尽了周身全部锋芒。
  “不会。”曦凰正色回道,“但殿下也应该明白,此事之后再掌兵权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他无所谓的牵出一个薄笑,将那荷包贴身收藏,“皇上正可以借机收回兵权,一切又回到原点。”他走到窗口,仰望天空,怅然长叹,“浙江的桃花坞,岭南的芙蓉洞,罗平的九龙瀑布,还有蜀南的竹海,楚娴都很喜欢,本想带她玩遍东朝奇山异水,只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离开帝都了。”
  “悬崖勒马,犹是未晚。总有一天,皇上能解开所有芥蒂的。”曦凰知道他已经有所决定,心中如释重负,好歹没有辜负楚娴,也终于避开了更大规模的血杀屠戮。
  “总有一天?”汉王回头望她,一手扶了窗棂,“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那就要看殿下了。”曦凰坦然回道,并未给他确切的承诺,“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您能带着王妃看遍这天下山水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扬手拂袖,诚然君子风度,“我就不送郡主了。”
  曦凰朝他拱手,报以微笑,“希望能在帝都再见殿下,后会有期。”
  汉王别转过脸不再看她,负手立在窗前。曦凰回身跨出门槛,走入庭院,幽芬花香袭面,她深深呼吸,甜腻的桂花香沁人心脾,恰有一阵风吹过,抖落了满天的花雨。曦凰伸出手,捧一团粉白在手,凑到鼻端细嗅,脸上笑容随着香味一同蔓延。
  却在徒然间颜色尽变,曦凰蓦地反手曲弹,手中一朵桂花劲飞出去。“锵”的一声,飞射眉眼的一支铁矢金钩射散了那团花,应声掉落在曦凰脚下。
  曦凰冷眼回眸,看到屋廊底下走出一个银甲重铠的男子,手中弩弓拉作满月,弦上又搭一箭,百炼金刚的箭头正对着自己。
  “徐寿,你干什么,收回箭!”汉王也在窗前看到了那一幕,疾步跨出门槛,厉声呵斥手下心腹大将。
  徐寿听而不闻,依旧驭箭不放,目光牢牢盯住曦凰,口中所言却是对着汉王,“殿下,机不可失,只要斩杀敌方元帅,北上王师自然会溃不成军!”
  “混账!”汉王怒不可遏,“本王让你放下箭!”
  “旻澈啊,徐将军所虑甚是,你为什么不听呢?”俞亲王从徐寿身后慢步而出,一手捋着颌下美须,脸上笑容慈祥可亲,犹如一个最为体贴关切小辈的长者。
  “皇叔,怎不好好在屋中歇着?来这里作什么。”汉王按捺怒气,口气略显不善。
  俞亲王笑容满面,一点无觉汉王的怒意,“我的好侄儿,要成大事可不能像你这么优柔寡断的。”话落,他转头看向静立在花庭中不动声色的曦凰,缓缓抚掌,“郡主真是好胆色,居然敢孤身入虎穴,请问可否取得了虎崽呢?”
  “虎崽是没取得,不过见到了一只老虎精。”曦凰略一挑眉,声音含笑带凉。
  “哦?这可有趣的紧。”俞亲王仿佛没听出她话中冷嘲热讽一般,从容朗笑,“既然如此,郡主不妨多留几日吧。”
  语声刚落,从屋廊周围四面八方涌出不少弓箭手,就连屋顶上都有不少箭手蓄势待发,将这小小庭院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曦凰来时就感觉周围蛰伏了不少人,却也没放在心上,她认为有六成能劝动汉王,三成就算劝不动,汉王也不敢动她,她自诩看人眼光不算太差,汉王的品性足以信赖,尚余的一成便是此刻剑拔弩张的情景,既然敢独自前来,她总归留有后招。
  “我就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怂恿汉王殿下作出这等忤逆之举。”曦凰闲闲而笑,伸手拢了拢被风吹得飞扬的鬓发,“原来是俞亲王呢。”
  曦凰忽而掩口,作出懊恼非常的样子,“对了,先帝早已褫夺了三王的封号,如今您可不是什么亲王了呢,也不过是个庶人而已。”她特意将‘庶人’两字咬得十分缓慢清晰,就要看他如何发作。
  果然俞亲王脸色倏而变得十分难看,笑容几近扭曲,他堂堂皇族亲王被贬斥为最低人一等的庶民,绝对是此生最大的耻辱,不过风水轮流转,他总有一天能挣回昔日荣耀的。
  “没想到郡主有一张利嘴。”他冷哼嗤笑,再也不佳辞色端出一副和蔼的样子,终于露出狰狞面目,“不过你也只能逞口舌之快了!”
  曦凰斜睨他一眼,全不掩眼底鄙夷嘲讽,连他的话也不愿接,而是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汉王,淡淡道:“殿下天之骄子何必跟这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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