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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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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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昕心中涩涩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低头时发现帕子上开出一朵艳色的花,原来不知何时针尖扎破了手指,渗出的血污了白帕,她居然一点没有感觉。
  凤昀走在回廊上,看到不远处她一袭风衣站在廊角,躲在柱子的阴影下,亭亭静立,仿若一缕随时会散的幽魂。
  “曦凰。”凤昀走上前去,担忧的唤她一声。
  曦凰侧身而立,风帽低垂,瞧不清她的容颜,只能看到几缕发丝随风飘扬。
  “朝云大哥,你现在还愿意娶我吗?”幽幽语声自风帽底下传出,这样猝不及防的询问,使得凤昀当场僵立原地。
  风裹雨丝斜打入连廊,携一缕香氛而来,吹动他衣袂飞扬。
  “愿意。”没有多余的话,唯独这片心意从不曾改。
  曦凰抬起头,露出风帽下描绘精致的绝色容颜,那美依旧迫人窒息,“你不问我理由吗?”凤昀迎着她清冷的眸子,缓缓摇头,目光异常坚定,“我不需要知道。”
  曦凰忽而笑了,眉眼弯弯,露出孩子气般的笑靥,她拉起凤昀的手将一枚银色指环套入他的中指内,大小合宜,仿佛精心绘量过,“你送我凤佩,我无以回报,这枚戒指是我自己熔铸的,你知道我只会打剑,这戒指难免作的有些粗糙,你可别嫌弃。”
  看她似乎已挨过伤痛,凤昀不免释然,淡淡微笑,“何必这么客气,生疏的像外人一样。”他端详指上这枚朴拙无华的银戒,上面刻出菱形花纹,再无其他雕饰。
  “不是客气,就当这是我们的订婚信物吧。”她轻轻开口,仰起脸,笑容恬静,不像一般少女说到此话必然娇羞满面。
  “你,真的决定了吗?”凤昀望住她的眼,心中惴惴,竟有忐忑。
  曦凰拉起他的手合在双掌中,喟然轻叹,“朝云大哥,真的委屈你了。”
  凤昀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奈和自责,突然反手将她纤纤五指扣入掌中,沉声说道:“没什么委不委屈的,既然你愿意嫁给我,那么未来的日子我们齐头并进,你,不准软弱。”他说的十分认真,眉眼间俱是肃重神色,好像此刻谈得非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而是军国大事。
  “谢谢。”曦凰眨了眨眼,突然扑入他怀中张臂将他抱住,声音微弱轻细的说道:“朝云大哥,真的谢谢你。”她偷偷的将眼角的泪揩在他衣襟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容颜。
  凤昀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怀中软玉温香,他却连动都不敢动,脸颊慢慢烫起似有火在烧。
  “我们现在入宫去吧。”她仰起脸,眼角犹带湿痕。
  “现在?”凤昀望了望外面云雾蒙蒙的天空,大雨势头未减,恐怕还要下一阵子,“那么急吗?”
  曦凰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奔走在苑廊上,回眸朝他嫣然一笑:“我怕你会后悔。”
  廊外一树梨花被大风吹得摇曳,雪白花瓣纷纷旋飘在空中,散了满天的缤纷。
  皇上躲在太极殿里,就算没事也窝在殿中,三宫六院哪儿也不去,情愿坐倒在靠榻上发呆。自从丽嫔小产后他没一天心情好的,虽然并无确凿证据说明这事儿跟皇后有关,可其中蛛丝马迹显示皇后与此事是脱不了干系的。谁料到,皇后此刻被诊出怀有身孕,这本是大喜的事,皇帝应该好好恩嘉一番赏□面,可每看到她皇帝就会想到丽嫔肚中无辜失去的孩子,难免有所迁怒。
  为了避免彼此争锋相对的场面,皇帝索性避不去中宫,想着大家不见面,各过各的日子。丽嫔正在养身,为了不给她多引麻烦,她那里也是不能多去的了。
  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琉璃瓦上,皇上捧着一本诗集》在桌案后兴味索然的翻看,殿内素香缭绕,牵起朦胧困意,皇上打了个哈欠,支颐小歇片刻。
  “启禀陛下,凤南王与德凝郡主在宫外侯见。”珠帘玉屏外传来内侍刻意压低的回报声。
  “恩?快宣。”皇上合起面前书册,顿时来了精神。
  曦凰与凤昀一同踏进内殿,朝皇上跪拜,衣衫上沾带着雨露痕迹。皇上赦两人免礼赐座,他们非但不坐,反而双双跪地不起。
  皇上一时大惊,不知两人何意,忙上前亲自搀扶,“哎,你们有话起来再说。”
  “臣冒昧入宫,斗胆恳请陛下赐婚。”他好像请战一样,说的万般严肃认真,弄得皇上反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唬了。
  皇上的姐妹里该嫁的嫁,该降的该降,已经没有适龄婚配的女子,凤昀请赐的是谁?正疑惑间,眸光余角看到跪在一旁的曦凰,突然福至心灵,一时间茅塞顿开,失声叹道:“难不成王爷与郡主?”
  “望请皇上玉成。”曦凰娇盈盈的低头,好似无限欢喜羞涩,面上透出矜红,心中痛过之后只剩下了平静,秋谷深潭一样很难再有波澜。
  “这是好事,朕哪有不准之理。”皇上一左一右将两人扶起,以前只道他们两家相交甚笃,却未想过能结连理之好。此刻由他们自己提及,皇上方才顿悟过来,这两人男才女貌,论家世、才华、风情无不般配,真是天作之合。
  凤昀看向曦凰,目光复杂,隐隐透着怜惜,如今这婚可是真为她求来了,两人无论谁都已经没有了后悔的退路。
  “皇上成人美事,就怕有人会从中阻扰。”曦凰似有担忧,而她口中所说的那人,矛头正是指向李氏,凤赵两家本就交好,若结下秦晋之好,更是亲上加亲,想来李国公是不太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们凭什么?朕现在就给你们下赐婚诏。”皇上少年气盛,对李家又有些嫌怨,本身自己就无法好好守护所爱之人,更不愿见别人有情却别离,当下就命执砚内侍上前推墨,他亲笔写下赐婚诏,取出玉玺稳稳敲上印。
  凤昀感觉到曦凰悄舒了一口气,愈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如此急切的诱使皇上下诏。李国公虽然暂且在朝上风头无二,但凤南王府迎娶王妃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置喙。凤昀又看向桌案后捧起诏书的皇上,终究是年少心浅,沉不住气。
  “看,诏书都写了,谁都不能反对你们。”皇上手握诏书在两人面前扬了扬,颇有些自得,“凤南王,你这杯谢媒酒朕可是喝定了。”
  皇上笑意盎然,是真的打心底里为两人高兴。
  雨已经停了,天边显出七彩流光,霞色映在屋檐瓦上,焕出五光十色,站在回廊上望去,千重宫阙如在云光里。
  领路内侍遥遥走在前面,曦凰和凤昀慢慢走在宫苑回廊上,雨已歇,仍有水珠沿着檐角滴落。
  “你没有将婚事告诉太后。”曦凰诸多出人意料的所作所为中,只此一项最悖常情。
  “太后不会同意。”曦凰平静说道。
  凤昀倏然止步,讶然望住曦凰,曦凰淡淡抬眸看他,语意莫测的说道:“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孙嗣筌会顺利成为宰辅必然不是皇上真意,这老先生惯以中庸之道,要说才干根本不及年轻一辈的宋廉,举荐宋廉并不是凤昀一己之私,是这人确有大才,皇上不会看不出来孙嗣筌与宋廉之间谁更适合作宰辅。而在这宫中有能力左右皇帝决定的,只有赵太后。
  凤昀目光一凛,顿时从曦凰的话中觉出意味来,恐怕是赵太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准备向凤南王府下手吧,以太后在朝中所握人脉和声望,加之皇上对她的听从,恐怕情况会很不乐观。
  “想到了么。”曦凰见他眉头深攒,几乎就要纠结起来,伸手扶住他臂膀,紧紧一握,“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太后会有所顾忌。”
  曦凰为何突然要他求娶,又何以诱使皇上当即落笔诏书,一切至此都有了答案。
  凤昀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又有万千酸涩哽在胸间,五味翻涌,“曦凰,你……太傻,太傻。”
  曦凰仍旧只是笑,笑容里夹了几分凄凉,几分悲哀,“是太傻,我们谁又好过得了谁。”
  翌日,宫中就颁下了赐婚圣旨,凤南王府自郡主出嫁后第二次迎来喜事,凤南王将要迎娶安国侯府的德凝郡主。
  皇上的一旨诏书颁布的让人猝不及防,各种恩赐嘉赏源源不断的从宫中送入两府。除了宫中赏赐,安国侯府闭门谢绝外礼,大家将全部殷勤转投凤南王府,比起上次凤昕出嫁,这次京中官员所送贺礼显然更费了心思。
  可奇怪的是皇上赐予安国侯府的嫁妆车载无数,可赵太后那里却无一丝动静,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德凝郡主的婚事太后理应比皇上更关心才是,可此刻,仿佛要出嫁的那个女子与太后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还是没有见到太后么?”昭阳守在苑子前,看到曦凰身影,忙上前追问。
  “姐姐还是不愿见我。”曦凰摇头苦笑,与她一同走入屋中,在慈安宫外苦侯了两个时辰,依旧见不到她一面,似乎姐姐是铁了心不要再见自己了
  昭阳不满的嘀咕,“毕竟是同胞姐妹,哪有为了外人而这么对待自己妹妹的。”
  “这不怨太后,是我欺瞒她在先的。”曦凰捧过桌上茶杯,里面的水已经凉透,昭阳要为她换新茶,却被她推拒,冰凉的茶水卷入舌喉,苦涩蔓延。
  “车驾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可前往慈度寺。”
  历来女子出嫁都是从娘家离开,德凝郡主却要在成婚前诵满十五日经书,虽然她的要求有些不伦不类,可凤南王府一应的配合,太后那里也没声音,皇上自然恩准。
  郡主驾辇出城,引得满城百姓争睹相送。
  慈度寺是皇族法寺,建筑辉煌,侍应周全,一早就有寺尼在庙门前恭迎相侯。曦凰下了辇车,与主持互相执礼,女尼领她们进入庙门,在早已备好的厢房内为曦凰沐浴净身,紫檀木的桌上点了梵香,摊开书纸,以备曦凰抄经之用。
  待婚的这些日子,曦凰就在一片安宁中度过,十八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心如古潭深渊,笔尖落下的佛章,是用来救赎自己也是为了祭奠那段永不能忘的感情。
  丽日午后,禅房内梵香青素,安静的似能闻到窗外落花有声,曦凰盘膝坐在软蒲上抄写经文,突然听到屋外有女子娇糯甜美的咯咯笑声交错传来,“喵喵,大喵喵。”
  曦凰搁下笔,踏上珠履走出房门,看到趴在台阶下晒太阳的小白身上挂了两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女娃,小白犯懒的眯着眼,大脑袋靠在爪子上,任由那两个小丫头扑在它身上又捏又抱,玩的不亦乐乎。
  这两个丫头是?曦凰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思忖间,身后蓦然响起女子抽气惊呼,“阿宓,阿寐,你们快回来。”
  曦凰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灰衣素妆的女子正一脸惊悸的捂着胸口,骇然呼道,而她正是昌宁公主。
  “两位小姐已经那么大了,真是可爱。”曦凰与昌宁对席而坐,曦凰亲自烧水烹茶,而昭阳带了那两个小姑娘去到苑子里玩了。
  “恩,转眼已经一年了,她们从这么小到现在已经会走路,生命真的很神奇。”昌宁温柔笑道,眼中满满都是恬和,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的犀利逼人。
  “这样很好。”曦凰将沏好的茶放到昌宁面前。
  “这还要多谢你成全。”昌宁感慨说道,以前想过很多也争过很多,此刻再回头看,却发现权利富贵都是浮云,一个女人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曦凰低头笑笑没有作声,信手拨弄青瓷花盏的边纹。
  “凤南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会待你很好的。”昌宁突然说出这话,曦凰一怔,手指凝定在瓷杯上,昌宁又说,“从宫宴上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曦凰终于抬头,昌宁抱着茶杯,撇着头落寞的笑着,“一个太过执着权利的人,心中是没有多少地方给他的女人。”或许是想到自己的遭遇,由衷感慨而发。
  曦凰缄默,目光幽幽暗下。
  “人世间的悲欢已经太多,我希望能看到你们携手百年。”
  天作姻缘,百年好合,这般福分怎是她配享得的?连亲人祝福都得不到的她,哪还会去奢望什么百年。
  不,不用百年,她的人生她自己已经定下长短。
  成婚前一日,宫中有东西送来。
  八曲琉璃错嵌的红木大匣子里放着一件金泥霞帔的嫁衣,针功精绣,每一片凤鸾鸟羽都栩栩如生,染了金碎点了珠翠,何等华贵无双。
  “这是太后为三小姐绣的嫁衣,太后祝三小姐与凤王白头偕老,千秋常在。”青儿在那里红着眼眶说道,太后的话半是祝福半是讥嘲,撩起曦凰心中深深浅浅的惆怅。
  骨肉至亲割舍不断,可她终究无法原谅。
  “多谢太后恩赏,曦凰感怀于心。”曦凰缓缓抬起头,眸光如星,露出雍容笑意。
  也罢,事至此,万般罪孽怨尤她都一个人担下了。
  深秋凉夜,才刚至寅时初刻,整个慈度寺已是灯火辉煌。
  昭阳为曦凰披上嫁衣,用花油抹发,青丝绾作龙蕊髻。再细细的敷粉匀面,画眉点唇,一步步不疾不徐,曦凰静坐镜前,眸光半垂着。昭阳捧出一只小匣子打开,里面有三枚御匠所作的花钿,以供她挑选,曦凰仅扫了一眼,便拿起妆台上的细笔,沾了金箔朱砂点上眉心,一点深红,凝作血艳。
  大婚前的更衣之礼,在众仆环伺下由昭阳一人完成。窗外初露曙光,第一道晨茫落在台阶上。
  “启禀郡主,凤南王府的车驾已到了山下。”一名红妆喜服的喜娘站在门口,眉开眼笑的禀道。
  昭阳取来红盖巾要为曦凰披上,却被她扬手止住,“从今天起,谁也不能蒙住我的眼,我的未来我要亲眼去看。”
  昭阳被她凌厉眼光慑住,这个即将花嫁的女子不曾百转柔肠,也不见喜悦羞涩,澹定的眉眼下,是能洞灼人心的锋锐。
  昭阳深吸一口气,手中绞紧那张鸾凤盖巾,脚下退后一步,缓缓俯身拜礼。
  “新娘仪驾起……”宫中女官的声音一亮,惊得屋檐上蛰伏的鸟雀成片飞起。
  庙门清静地,是以凤南王府的迎亲喜队只停在了山脚下。郡主出嫁,依从皇室公主的规格,山门前每隔三丈都有女官侍立,诵吉词,捧喜礼。
  凤昀引辔勒马,一身红衣王冠,初晨日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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