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门来的,这次是动了真怒,看样子如果陈初还敢坐着,他真能一脚把高背椅踹翻。
夏英杰急忙出来顶罪:“卫总,消消气,这不是有正经事么,先说正事要紧。”
陈初从怀中掏出一方金黄通透的玉佩,泛着比油脂还要润泽的光芒,示威似地举在半空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是族长所佩黄金玉,你们该知道我是作为族长特使前来的吧?”
夏英杰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卫总却压根都不看那块玉佩,叉起手说:“少拿族长来压我,我一不是你们陈家的血缘子孙,二不是你们门派的入门弟子,当年不过是看这堆烂摊子没人收拾,你们临平山陈氏上上下下穷困潦倒,连这块黄金玉都要送去苏富比拍卖好给你们这些小辈修炼换药材,我才看在你小叔公陈予份上,勉强接手了陈氏的十万资金,二十年下来,早已经亿万倍地还了,如今族长倒端起来,派你这么个小毛孩子到我面前抖威风?!”
陈初被他说得脸色一凛,终于不敢再执气,站起来,双手一揖:“卫叔对陈氏相助良多,自然是不敢忘的,此次我第一次下山,诸多事情不懂,还要多多仰仗卫叔指点。”
说着,他解下背上的长条物,小心地打开:“族长知道送给卫叔防身的“银影”被邪物所伤,担心送修耗时,不周全,特地命我将“紫电”带来,送给卫叔做暂时防身之用。”
卫总斜眼看着夏英杰,夏英杰转过身,胡乱抓了张纸巾擤鼻涕。
“那这次是路过,还是有事?”拿人手软,他多少把声音放和缓了一点。
“是族长接到其余修真世家传信,说有一化外野民,歪门邪道,试图染指中原灵气之地,分一杯羹,放心不下,故遣我下山探查。”
卫总郁闷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我们。”
“岂敢,族长只是担心对方来势不善,又有妖魔邪祟为助,卫叔和几位门下弟子并不擅长斗法,恐吃了亏,才派我下山前来探看。”
卫总又看了夏英杰一眼,夏英杰慌忙转身,更大声地擤着鼻涕。
“亏是已经吃了,你来了也好,现在你是门中第一优秀出众的弟子,是该学学人情世故,免得和社会脱节,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古董。”卫总大概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沉了下来,“连股票是什么都不明白,还敢指挥我买进卖出的。”
陈初却一下子明白了,英俊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叶青爷爷身体很康健,我临出门前,他还替卫叔卜了一卦,托我转告卫叔,虽然略有波折,但大局安定,让卫叔不必担心。”
卫总终于勉强地说了一句:“费心了,有劳。”然后转向夏英杰,咳嗽一声说:“杰森,招待特使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们是亲戚,也熟悉,好说话……”
“不是卫总我……”夏英杰成团的话都涌到嗓子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卫总不耐烦地说,“陶韬那么忙,他的活儿你能干吗?你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让他跟着你住两天,也知道知道在城里生活是怎么回事,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陶韬急忙捧了那柄“紫电”跟了出去,夏英杰压低声音杀鸡一样叫他:“陶韬!救命啊,陶韬!”
陶韬回头嘘了一声,口型无声地说:“知道。”
卫总回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陶韬把布包裹着的“紫电”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没话找话地说:“卫总,请收好。”
“嗯。”卫总解开布包,里面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粗看起来剑鞘锈迹斑斑,连上面的浮刻都模糊不清,但就给人一种剑本身活跃激情,随时会离鞘一跃而出,大放异彩的感觉。
“陈老汉,还蛮舍得下本钱。”他悻悻然地说,“也不知怎么想的,弄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过来,这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惹祸的嘛!”
“也许是掌门想历练一下门下弟子吧。”陶韬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劝说道:“卫总,把接待工作都丢给夏哥,是不是不太好?他哪有余钱啊,总不能让小师叔跟着他啃馒头住出租屋骑自行车……历年也有家族来人,怎么招待都是有惯例的。”
卫总哼了一声:“惯例?所以就惯得他们蹬鼻子踩脸了!每年打给他们陈家的钱,他们爱怎么花我管不着,可是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花的一分一毛都是我的,吃粥吃肉就得看我心情了!”
“那您看了这个,心情还能不好啊?”陶韬一指长剑,“这可是门中十大名剑之一,比银影的威力还大,可见掌门的确很看重您的安全。”
卫总的眼光落在长剑上,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长剑似有感应,微微颤动,带着暗红的剑穗都抖动起来。
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这把剑,当年还是陈予用过的……”
仰头想了想,卫总才发话:“行了,既然这样,你就从公司招待账上先开一张十万的支票给夏英杰,不够再支,住宿什么的,还是老地方吧,省心。”
“是,我立刻去办。”
“站住!”卫总一声断喝,陶韬惊讶地回头,看着老板指着自己恨恨地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私底下沆瀣一气,敢拐着弯儿替他说话……哼,没有下一次!”
“是,是。”陶韬当然知道卫总只是说说而已,讨好地向一边走去,“我先给您泡杯茶,消消气……”
他打开专门放茶叶的柜子,迷惑地看着方型锡制茶叶罐排列整齐的队列里少了一个,犹如缺了一颗牙那么地碍眼。
卫总也看见了,回想起刚才夏英杰的话,暴跳如雷地喊:“好你个夏英杰!又偷我茶叶!没招待费了!一分也不给!”
于是傍晚六点十七分,岳青莲开着丰田小花冠,在从金融街蜂拥而出的下班车流中百无聊赖地等绿灯的时候,忽然看见在十几米远的自行车道上,夏英杰正骑着一辆看上去颇有年头的老旧自行车,伸长脖子,用力地蹬着,而在自行车后座上,那个嚣张的小子正一脸警惕地背着行李包跨坐着,单手抱住夏英杰的腰,一辆老旧自行车载了两个大男人,歪歪扭扭地前行,好不辛苦,他的腿长,自行车矮,所以不得不蜷起双腿缩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姿势十分别扭。
岳青莲绝不是一个善良宽容悲天悯人的“圣母”,她一头伏在方向盘上,用力捶打着副驾位,笑了足足一分钟。
58
58、同一个夜晚
她保持着笑容一直到约定地点,孟妮可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你搬进城里来,我高兴嘛哈哈哈。”岳青莲豪迈地一挥手,“想吃什么,我请。”
“那也不至于笑得满脸跑眉毛吧?”孟妮可低头去看菜单,“简单点,吃个套餐算了,吃完了还有事呢。”
岳青莲也跟着点了一份套餐,边等边问:“你找的什么地方的房子?”
“唔,就在你家后面,不远的那个小区,房子是旧了点,不过还好,而且周围买东西坐车都很方便。”
岳青莲点点头:“房租多少?”
孟妮可耸耸肩:“八百五,押一付三。”
“什么?!”岳青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住的小区离金融区不算远,周围配套设施又全,地段相当黄金,六年前刚来的时候,一室一厅的房租已经是三千五了,她就是计算了一下租房还不如买房才背了一百多万的贷款,就算在后面的小区,房子旧,那地理位置也绝不差,什么时候竟然便宜至此了?
“地下室啦,地下二层,不带窗户的。”孟妮可漫不经心地说。
岳青莲皱起眉头:“地下室啊……妮可,你怎么去住那种地方,又潮又闷,还不见太阳,对身体不好。”
“性价比合适嘛,再说,我都是修真一族了,还在乎这点霉气对身体的影响?修真的人,不都是找个山洞啊地穴啊,一钻就好几十年的么。”孟妮可满不在乎,“跟你离得近,有什么事也好首尾呼应。”
岳青莲知道孟妮可的脾气,也只好点头:“你先住着看看,反正春节后我就要去欧洲了,到时候你搬我家里来住,也好帮我看房子,到时候这边的能退就退,不能退就当仓库,都行。”
“恩,谢啦。”孟妮可倒没有矫情地再三推脱,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
这个时候两人的套餐送了上来,孟妮可的是烧鹅饭套餐,岳青莲点的是腊肉排骨套餐,彼此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减肥什么的,最讨厌了。”孟妮可说。
“让吃个蔬菜色拉都不敢放千岛酱的日子见鬼去吧!”岳青莲附和。
吃了两口,孟妮可一边喝柠檬水一边问:“你是真的要去欧洲工作了啊,考虑好了?”
“这也用不着多考虑什么,外派工作,有其他地区分部工作经验,回来之后,升职,加薪,很平常的事,就是时间长了一点,三年啊。”岳青莲振作起精神,“不过反正修真了嘛,我还等着与天地同寿呢。”
“美死你吧。”孟妮可啐她,然后又正容道,“你别怪我多心,我总觉得……这事不太靠谱,进修啊,外派啊,说起来,的确是镀金,积累经验的好机会,但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正主儿支开,然后趁机架空的事,我也没少见过,以前我们那儿的工厂经理,就是说到上海分部去协理半年,这边,行政部门紧急升任了他的副手,等他回来,办公桌都没了。”
她慎重地敲了敲岳青莲的杯子:“你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不要太掉以轻心。”
岳青莲笑笑:“放心,妮可,我认真地考虑过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提防我,或者要变相削我的职权,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又不是有后台有自己小团伙的人,就算他今天炒了我,我也不会带走公司的任何人员和机密,何苦还让我去欧洲走一圈浪费公司物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相信秦明川。
对于秦明川来说,她是心腹手下,得力下属,一手栽培起来的骨干精英,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这么一个互相倚重双赢的局面,难道说里面还会有什么阴谋吗?
“你有数就行啊,青莲,真不是我说你,你虽然平时聪明,有时候还是心软,一扯到熟人啊,朋友啊,判断力就会出现偶尔的下降。”孟妮可说着换了话题,“CICILA马上过生日了吧,你准备送什么给她?”
“ferragamo的丝巾,和我这条差不多,红色系。”岳青莲给她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年底就是送礼高峰期啊,我的年终奖忽闪着翅膀,比来时快得多地飞走了。”
“高档货啊。”孟妮可伸手摸了摸,“我可送不起,现在是创业初期,很艰难呢,每分钱都要带来最大的利润……这样吧,你把丝巾拿来,我在角上绣个囧字给她好了,这可是全球独一份,限量版。”
“呃,你绣花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是囧字呢?”
“我就会绣这个。”孟妮可无辜地说。
岳青莲哭笑不得:“还以为你真的修身养性,变贤惠了呢。”
吃完饭,岳青莲提出要孟妮可跟她回家,好考察一下‘长老’的修炼情况,今晚就在家睡好了,明天再回来收拾东西,孟妮可当然不惧考查,不过提出要先回家拿点东西,于是两人上了车,向后面小区开去。
这边原来是市麻纺棉毛厂的干部宿舍,一色八十年代末期的四层楼房,外壁不管原来是什么颜色,现在一律是铁灰,院子里的梧桐树长得高大,光秃秃的枝桠高高伸出围墙,上面零散地挂着几颗悬铃果,路灯昏暗,道路狭窄,和一街之隔的高层电梯公寓简直是两个世界。
孟妮可让岳青莲就把车停在路边:“别进去了,调头麻烦,这里根本没准备停车位,住户的车都停不开,还容得了你这外来户,反正我拿了东西马上就出来。”
说着她瞥了岳青莲一眼,开玩笑地说:“再说了,您这一身儿,真进了地下室,还不知道多少人追着看呢,我可出名了。”
岳青莲低头看着自己,米色羊绒大衣,杏红的衬衫,黑白细条铅笔裤,高跟鞋,再看看孟妮可,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方便搬家,孟妮可戴着一顶毛线帽,把满头大波浪卷发都塞了进去,羽绒服里套着一件肥大的红白方格棉衬衫,一丝曲线不露,下面是牛仔裤,脏兮兮的球鞋,倒像是回到了在德国四处奔波打工的时候。
“妮可,谁看了你现在这样,都会以为你才二十岁。”她半真半假地恭维。
孟妮可切了一声:“不是十八岁吗?”说着下车而去。
岳青莲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无聊地等她出来,和自己住的地方不同,这里的居民似乎晚上很早就都在家了,几乎所有窗口都亮着灯,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小区里行人寥寥,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更像一个家,像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带着熟悉亲切的感觉,而隔壁的高层公寓,所有的条件都比这里好,她在那里住了六年,房产证上铁板钉钉地写着她的名字,但始终就觉得那只是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说要去欧洲工作,立刻就能走,要说有多少离家的伤感之情……几乎没有。
她出神地看着,窗口飘来八点档肥皂剧哭哭笑笑的声音,路灯下,一个父亲正把着一辆旧自行车,教自己个头还没有自行车高的儿子试骑,小家伙有些紧张,双手努力地抓着车把,小腿一上一下地蹬着,父亲就在后面双手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