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
你们冷吗?我也很冷,但是又怎么样呢?岳青莲自暴自弃地想,我是被赶出来的,秦明川那么坚决地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他会关心我就这么走到大街上是不是会冷死吗?
修真,是的,自己有青莲心诀,有白玉印,有护身宝莲……这个时候你们还有什么用呢?能帮我洗白我的冤枉吗?能把我的心剖出来让秦明川知道:我没做,我没泄密,我是清白的吗?
你们不能……谁也不能……
那么,冷就冷点吧,起码修真不会让人冷死的,对不对?那不就成笑话了吗?一个修真者,有本命法宝,面对妖魔鬼怪夷然不惧,可以飞天遁地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就因为下雪天穿着衬衫西裤在大街上走了走,结果冻感冒了?
好可笑,今天的事为什么都这么可笑啊……
岳青莲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半天才停住,笑出的眼泪流过面颊,被北风一吹,干了,皮肤绷得紧紧的,分外地难受。
去哪里呢?
心里这么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迈下去的时候是——金鑫大厦的方向。
去找找夏英杰吧,那个家伙,也许在这种时候,他能给自己出点主意。
从懋华到金鑫大厦只有一条街那么远,很快,岳青莲就出现在了金鑫大厦门口。
不知道是她的神情太过怪异,还是她的衣着实在反季节,总之来过多次,出入完全自由的金鑫大厦,保安这次异乎寻常地拦住了她,态度十分客气:“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岳青莲诧异地看着他,难不成金融街消息传得这么快,这边的保安都知道自己被懋华开除了所以拦住自己?
不,当然不可能,岳青莲你不要疑心生暗鬼,被开除了也不是天都塌下来了,秦明川不相信你自有别人相信你,没必要这么阴暗地揣测整个世界。
她对保安笑了笑:“我找一下博纳基金的夏英杰先生。”
“哦,请跟我来,在这里稍等一下,让前台打个电话上去。”保安不敢怠慢,替她推开门,走进大堂,暖气带着空气干燥剂的味道迎面扑来,岳青莲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吹成了冰棍儿,头发上的雪化了,滴滴拉拉地弄得半湿,衣服也被雪打湿了一半,薄薄地贴在身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难怪保安还特地拦住自己问。
保安很快就回来了,神色迷茫,带着小心地说:“小姐,博纳基金的人说夏先生正在开会,问你有预约没有?”
预约?
岳青莲抬起眼看着他,轻轻地摇摇头:“没有。”
估计保安一定在心里痛骂:又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这一看就是感情债啊!夏英杰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仗着有点钱卖相也不错在外面乱搞,现在小姑娘找上门来了,又当缩头乌龟不肯见面,拿开会来搪塞,这些金融业的白领,别看一个个穿得西装革履的,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在他的职责,又不能私自放人上去,想了想说:“要么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吧。”
“不用了。”不知道是不是冷热交替得太突然,岳青莲的脑子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思维变得很简单:夏英杰没空见自己,那就走吧……
她转身,直直地向着大门走去,保安有些不忍,但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至于冲上去拦住她不让走吧?
这个时候VIP电梯门开了,这个电梯是专供各公司总裁高层使用,免得和普通员工一样上下班高峰期挤员工电梯,他急忙回头立正站好。
然后他就看见被簇拥在当中的一个高个子帅哥,长得‘人模狗样’,西服据说都是什么‘吊’牌的,平时出入一向‘吊’得不行,脸色突然变了变,对身边人说了几句什么,抢步上前,叫了一声:“岳小姐!”
岳青莲压根没听见,或者说她听见了又自动地过滤掉了,只是麻木地往外走,直到一只手扳过她只穿着薄衬衫的肩膀,回头看见顾景行英俊的脸上挂着担心:“岳小姐,怎么了?”
79、喝咖啡
岳青莲奇怪地看着他,竭力想从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找出一根线来继续思索:自己是来找夏英杰的,为什么顾景行会在面前?
看着她茫然的样子,顾景行放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吗?”
岳青莲笑了笑:“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顾景行又看了看四周,在人来人往的大堂,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侧身,对几个下属摆了摆手,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大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纷纷折返回了电梯。
“这样吧,既然你现在没什么事,不介意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吧?天气挺冷的。”他温和地提出建议,实际从触手的温度就可以知道,岂止是‘挺冷’,简直就快冻僵了,岳青莲现在还能自如行动,完全得益于她丹田内不停开合的青色莲花。
“喝咖啡?”岳青莲重复了一句,忽然调皮地笑了,抬眼看他:“去你的空中花园?”
“今天不是个好机会,以后我会邀请你去的。”顾景行的手一直握着她的肩膀,这个唐突到近乎骚扰的行为若在平时一定会被岳青莲打得牙都不剩,今天她却默许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手真的很温暖,很有力,让人很……安心。
她扶了扶额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顾景行,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提防的人,居然会觉得他让人安心。
随即她又苦笑,是啊,自己六年来一直追随,一直仰慕,无条件信赖着的秦明川,就在今天用一个模糊不清的证据开除了自己。
没有给自己任何洗清的机会。
“好啊,喝咖啡就喝咖啡,你请客哦。”她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摊开手,“我没带钱包。”
顾景行对她前后态度的判若两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宽容地笑了笑,改为揽住她的肩膀向门外走去:“旁边底商就有一家咖啡屋,不远,我们去吧。”
岳青莲本来是怀着一腔激愤,巴不得现在有什么妖魔鬼怪撞到自己手上,又或者是去顾景行的顶楼花园,再有什么披挂人皮的妖怪出没,就干脆祭起白玉印,大砍大杀,以出了心头这口闷气,才爽快答应下来,但没想到顾景行居然带她去咖啡屋,那不是公众场合吗?难道说他不怕在这种地方招出妖怪来以后不好收场?
带着错愕步出大门,北风还是照样凛冽,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卷起来吹在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有顾景行的手臂揽着自己,竟然不像刚才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那么冷了。
低下头,不敢看顾景行的脸,被冷风一吹,她有些自责于自己的失态,居然答应了和顾景行喝咖啡!以前不都打定主意有多远躲多远的么?
算了……她低头看着被积雪覆盖的人行道,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的世界,今天被颠覆了个够,还在乎什么正,邪,妖怪……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样吧,下面来什么她也不怕了。
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己都从被公司众目睽睽之下保安‘押解出境’了,还有什么是让她再倒霉的了?
“到了。”顾景行轻声说,一手推开两扇镶着彩绘玻璃的大门,送她进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身上陡然一轻,岳青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竟然有点留恋。
梳马尾穿白衬衫围黑围裙的服务员过来招呼,声音清脆,看见从外面进来的这两位顾客,顾景行只穿了西装,岳青莲更是令人惊悚的薄衬衫,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大概以为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特地引到了角落靠窗的皮沙发情侣座,送上菜单的时候才说了句:“本店也提供热牛奶和热巧克力喔。”
“一杯黑咖啡,加肉桂粉。”顾景行点完之后又问岳青莲,“你喝什么?拿铁?”
“不了,热巧克力吧。”岳青莲仰起脸,失神地一笑,“有人跟我说,热巧克力有温和的兴奋作用。”
顾景行点点头:“好。”
服务员走了,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一时相顾无言,岳青莲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桌面,琢磨着上面清漆掩盖之下的木质花纹,忽然,一只手闯入了视线,白皙的手指修长优美,掌心有力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青莲。”顾景行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温和而真挚,“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作为朋友,你想说什么的话,我就在这里。”
岳青莲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成朋友了?
轻轻但是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岳青莲看着他的眼睛,却感觉有点对不准焦:“不是女朋友吗?”
顾景行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竟然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腼腆:“那时候是我唐突了,我母亲说,女孩子不会喜欢这么冒失的男人,显得很不成熟。”
他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所以我正在学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青莲想摇头,但这时候服务员送饮品来了,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奇怪对话。
慢慢地啜饮着浓香的热巧克力,她的身体仿佛有一道暖流缓缓而过,整个人慢慢地舒展开来,她呼出一口长气,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顾景行很配合地问她,大概一直在严密观察她的神色。
“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说人类的情绪其实是由胃控制的,当饥饿的时候,胃说:愁眉苦脸吧!当吃饱喝足的时候,胃说:心满意足吧!当喝了一罐黑啤酒的时候,胃说:欢笑吧,像个傻瓜一样。”岳青莲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今天是我生命里最倒霉的一天,可是我就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居然就开始觉得很满足,想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管了,果然。”
“学会暂时放下,是一种很好的心理习惯。”顾景行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有什么事不想对我说,没关系,即使这样,我也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我会的。”岳青莲重重地点头,“我现在无处可去。”
钱包,车钥匙,手机……什么都没有,难道让她就这么走回家去?
她忽然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顾景行:“你会送我回家吗?”
“我会,只要你愿意。”顾景行也认真地回答,“但是青莲,你不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是啊,这里挺舒服的。”岳青莲这才打量四周,很幽雅的咖啡屋,纯欧式装修,色调暗沉而温暖厚实,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香气和一阵阵轻音乐,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女声在悠扬曼越地轻唱,作为商务会谈显然不是好地方,作为情侣约会倒是再好不过了。
屁股底下的皮沙发又大又厚,坐进去的时候像陷进去一样,很让人放松。
她用手指在杯子口上摩擦着,嫣然一笑:“我岂止想多坐一会儿,我简直想在这里睡个午觉。”
顾景行温柔地点头:“你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说起来岳青莲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作为金融白领,一天四个小时的睡眠纯属正常,多了都叫奢侈,还睡什么午觉!但今天的情况特殊,半个小时前那场争论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脑力,一路抵御北风加雪,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加上空气中懒洋洋的因子,热腾腾的巧克力……她不知不觉地就松懈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过了又被风吹到,眼皮酸涩得不想睁开,身体左右摇晃中,屁股下的沙发又伸出温柔的手臂诱惑地招呼着她:睡吧……睡吧……
慢慢地,她向一侧的扶手歪去,虽然心里还仅存一丝警惕,但是转念一想,都已经这样了,什么妖魔鬼怪,要来就来吧!今天到底能看清楚多少人的真面目,就看清楚多少好了。
带着自暴自弃的心理,她彻底放纵自己,在顾景行面前就这么坦然睡去。
顾景行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岳青莲的脸上,服务生察觉到了走过来想说什么,被他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无声地制止。
大概是见惯了情侣之间的种种把戏,小服务生并没有大煞风景地嚷嚷‘嗳嗳有点素质行不啊,我们这里只卖咖啡不允许睡觉!’,而是带着会意的微笑点了点头。
顾景行扯下点菜单上的一张纸,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附上几张大钞递给她,小服务生红着脸就留下一张,其余的摇摇头退了回来,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岳青莲对这些都浑然不知,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被冻得青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黑发散乱,鬓角濡湿,耳廓洁白精致如玉雕,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顾景行就这么注视着她,然后慢慢离开座位,没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动了她,屈膝半跪在地上,轻柔而小心地替她脱下高跟短靴,慢慢地把她的双腿移到沙发上,岳青莲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动,模糊地‘嗯’了一声,他立刻不动了。
人体总是顺应最适合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岳青莲就算在睡梦中,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于是并没有醒,那一声之后就再无动静。
顾景行这才慢慢地直起身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衣,加了十二万分地小心,轻轻地给她盖在身上。
夏英杰其实并没有在开会,而是被卫总堵在办公室里狂骂,原因无他,陈初又闯祸了。
陈初来城里这段时间一直不安分,誓要按照陈氏门规降妖除魔,卫道肃清,上班第一天就因为骚扰公司员工被保安投诉,所以夏英杰也不敢再让他到公司里来,成天见他冒冒失失地在外面晃悠也不是事儿,就干脆拜托了陶韬领他四处逛逛,反正两人年龄是最接近的,夏英杰心里认为让他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