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真来公司了?”岳青莲不相信地问。
“比警察可热闹多啦,上午十点的时候,大家还都在忙,忽然来了一群人,有会计事务所的,还有律师,奇怪的是打头的是三个老头,穿得中不中,洋不洋的,派头大得很,来了就点名要秦明川出来说话,口气很硬,说什么‘倒要看看这买卖是不是还姓刘。’”
岳青莲张大嘴巴,连端上来的面都顾不上吃,急着问:“然后呢?老大出来见他们了吗?”
不用问,这个口气,分明是几百年没出过山沟的老不死,和陈初的脑子一样僵化,不,陈初好歹还没什么买卖不买卖的意识,他应该和麒麟一样,认为钱什么的都是红尘俗物。
高彤一块焖肉下肚,人也从容了,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等凉一点再进嘴:“他正跟董事会开视频会议呢,哪有美国时间见他们,我安排他们到会客室坐下,别管那几个老的,先跟那些来的人打招呼说‘大家都是懂法律讲规矩的人,没有法院的执行令,公司哪怕少了一张纸,那以后我们就不好见面了。’”
“真是。”岳青莲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以为现在社会是什么年代?还跑来唱逼宫啊?”
“哪有,人家法律意识很强烈呢,进门没说五句话就要求查账,于是浩浩荡荡去了财务部,别的先不说,刚一进门,打头的老不修,就一把抓住温迪的手,笑眯眯地说什么‘此子资质尚堪造就’,温迪那小妮子你是知道的,一杯热咖啡整泼到了老头子脸上,大喊非礼。”
岳青莲满腹心事也被逗得笑了出来:“一定很热闹吧?”
“那还有不热闹的,老头子也怒了,扇了温迪一耳光,后面的人蜂拥而上要冲击财务部,克劳德孔平时多斯文的一个人啊,扯开嗓门吼了起来,指挥财务部的姑娘们把办公室的门都关上,拿桌子顶住,威胁要报警。”
想起财务总监那一贯声音低八度,慢慢悠悠好像从来不着急的样子,再想想当时的混乱场面,岳青莲突然开始担心秦明川了,他怎么面对这群蛮不讲理的老古董?尤其对方的武力还远远在他之上。
“这时候秦部长结束视频会议,出来弹压,老头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我只和你主子说话!’就走了。”高彤抓紧时间吃了两口面,又说,“我忙着在后面处理了一下,再赶过去的时候只听见秦部长说:‘公司到底姓什么,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请去工商局查一下注册法人。’”
岳青莲沉默了一会,说:“当时的情况,很吓人吧?”
高彤抽出纸巾抹了抹嘴,叹口气说:“弗萝拉,我是受过那种罪的人,说真的,当时他们一群人团团把秦部长围在中央,薇薇安在房间门口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尤其那三个老头,我觉得,他们也是那种人,你明白的。”
“是,我明白。”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从他们身上脸上,都散发出一种威势,说起来挺好笑吧?就是一种……能让人情不自禁后退、屈服的力量,很强大,好像用眼睛一扫,我们这些人都立刻要跪下来对他们进行膜拜,答应提出的一切要求……不怕你笑话,我只是走了进去,就有点受不了,让我想起那次的事。”
她抬起头:“秦部长就孤身一人站在他们的包围里,很平静地说了那句话,我觉得,就算曹总在,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岳青莲垂下眼睫,低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对跟他们来的人说,这样闹下去,太不像话,我们也只好报警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他们商量了一下,又接了几个电话,忽然就撤了。”高彤笑着说,“琦琦这小丫头真不错,虽然吓得脸都白了,还是紧紧跟着我,我说要报警的时候,有个老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们,琦琦死抓着手机不放,比划着要随时按下去的样子。”
岳青莲也笑了:“她就是胆子大……老大没事吧?”
“没事,看起来那几个老头子,像想要揍他一顿的样子,终究没敢动手。”
岳青莲握紧了拳头,那是她工作了六年的公司!就这么被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老不修搞得乌烟瘴气,这么荒谬的事居然发生在现代社会!
她恨不得当时自己就站在秦明川身边,那样的话怎么会容忍这些修道者放肆地逼凌他至此?
可惜,她已经不是懋华的员工了。
“你别担心,秦部长下周去美国总部述职,回来就是秦总了,别管里面有什么背景,现在是法制社会,懋华注册上写的是外资公司,和什么刘家不刘家的,一点关系都没有。”高彤宽她的心,“就是可能公司会动荡一阵子,大家又要忙了。”
大家都在忙,可是与她无关……
“弗萝拉,我是不相信你会出卖公司机密的,现在看起来,秦部长也肯定不相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好过问,但是,既然你已经离职了,又暂时没有回公司的打算,那有些事,还是先放下,静观其变。”
大概是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高彤委婉地劝说。
岳青莲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她知道,可是她放不下。
97、狐族秘技
回家的路上岳青莲买了几份报纸,坐电梯的时候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懋华的消息,随即暗笑自己关心则乱,今天才发生的事,就算有所报道,也不可能出现在晚报上,这又不是社会新闻,大家都抢最耸动的,比如说某地几个同姓儿童外出玩耍时不慎溺水身亡,呼吁要关注留守儿童云云,每份报纸上都登着。
进门之前,她拍了拍脸颊,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快就是春节了,大家都欢天喜地准备回老家团聚,不能让自己败了兴。
刚开门就听见孟妮可在教育小麒麟:“小凡一共买了十斤巧克力,你就吃了三斤半,那是巧克力啊,不是大馒头!到时候你吃多了流鼻血,青莲又要怪我种的人参太肥。”
“嗳,吾就不爱吃人参,爱吃巧克力。”小麒麟分辨说。
“胡说!小孩子怎么可以挑食!”孟妮可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哟,你回来了?”
“嗯。”岳青莲随手把报纸丢在茶几上,看着客厅里多出来的一些购物纸袋,“小凡回去的机票用本宗的活动经费刷卡吧,反正我春节不回家。”
说着话她往沙发上一坐,腰后面膈到一个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纸盒,孟妮可说:“小心点别碰坏了,这是小凡族妹给他的礼物。”
“真的?是什么好东西?”纸盒没有用透明胶封口,只用一根皮筋扎着,岳青莲只是随口一问,手一摸,皮筋不着力,自动滑开了,纸盒的盖子啪地一声弹了起来。
岳青莲过了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捧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她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忙不迭地把白骨骷髅头往沙发上一扔,跳出去一米多远,孟妮可也在同时叫了起来:“我的笔记本!你别扔在我笔记本上!”
说着她以同样迅捷的速度和岳青莲窜到了远离沙发的角落,差一点就直接退进厨房里去了。
小麒麟奇怪地看着两人:“宗主和孟长老何故大惊小怪,不过是一个头骨而已,皮相红颜,皆是白骨,何惧之有?亏你们修道也有所小成,驽钝连此都参不透呼?”
“我不跟你这个叼奶嘴麒麟计较……”岳青莲咬牙切齿地说。
胡小凡晕头涨脑地从浴室里一边穿衣服一边跑出来,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族妹送我的一个修炼引子……我本来想拿回去收好的,没来得及……”
说着他连连鞠躬,脸都憋红了。
“修炼……原来是修炼用的。”岳青莲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强笑着说,“没关系,不过下次你最好先跟我们说一下,有个心理准备,你看把孟长老给吓得……”
“呸!胡胡说!我吓什么了?先叫那么大声的是谁啊?”孟妮可在背后紧抓着她肩膀往前推,“去!装回盒子里还给人家小凡!”
岳青莲大着胆子,走过去,手指触到白骨冰冷干燥的表面,缩了好几下,还是咬牙一把捧了起来:“哼哼哼,也不是很可怕嘛……小凡,你们狐族居然用这个修炼的?”
胡小凡慌了,看着她捧在手里的骷髅头也不敢过来接,结结巴巴地说:“岳姑娘明鉴,狐族修炼心诀属太阴一脉,故女子修炼事半功倍,又多在月出之夜呼吸太阴之精华,方可成道,白骨属阴,不过是个增强吸收阴气能力的配件,小狐万不敢杀人害命,取人头颅。这一个是族妹当年在乱坟岗刨的,早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小狐久没有觅得合适的,她才慷慨赠予,
狐族一向谨小慎微,虽然需白骨相助修炼,但素来秉持‘己不杀,不见杀,不为己杀,不因己杀’的原则,断断不敢害人性命的。”
他说了这么多话,小麒麟在一边淡定地剥开糖纸,舔着一根比他脸还大的五彩棒棒糖,完全视那个白骨为无物,岳青莲的心才安定了下来,既然小麒麟这么无动于衷,那这个骷髅头上想必并没有什么‘血怨戾气’。
“那你就好好收起来吧。”岳青莲小心翼翼地把骷髅头放回盒子里,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小凡,你们狐族的成员,是不是只能修炼狐族的心法?如果换一种呢?”
胡小凡愣了愣,斟酌了一会儿,小心地说:“这个……我只听说亦有人类修炼狐族法门,不过,人乃万物之灵,自然人类的修炼心诀更高一筹,狐族的心法,只对某些方面有所奇效,但极易走火入魔,误入邪道,故而我们都受长老严令,不敢随意教授人类的。”
“那你回去问一下,能不能修炼青莲心诀,到底算是比较……正统嘛。”岳青莲委婉地建议,其实青莲心诀正统不正统倒再其次,她可不想以后胡小凡在家里修炼的时候天天捧着个骷髅头,看着就心惊肉跳,偏偏那还是人家的特定风俗,自己才说陈初偏见、狭隘,又不能回头就犯下种族歧视的错误。
“哎呀青莲,你怎么迂腐了,海纳百川嘛,只要能得道,修炼什么心法还不一样。”孟妮可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恐惧,兴致勃勃地走过来问,“你用这个……配件是怎么修炼的?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胡小凡修炼的时候从不避人,现出三花小狐狸的原形在桌面上坐着,沐浴在月光下,时不时伸出爪子仰天叩拜,一不花哨二不古怪,她早就看腻了,现在难得有点特别的。
“这个……小狐本身倒是无妨,只是修炼行为颇为怪异,恐为世俗所骇。”
“不要紧,我们连妖怪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值得‘友邦惊诧’的?是不是青莲?来嘛,给我们看看。”孟妮可转头问青莲,“小凡也进山种过田,是自己人了,没关系的吧?”
胡小凡挠了挠头:“只是此法修炼须得通接天地之气,吸纳太阴精华,在宗主的神仙洞府里,并无用处。”
“啊,那一定要在外面啊?”孟妮可有点失望。
“算了吧,妮可,再给人拍下照片什么的发到网上去。”
“就说是PS的呗,反正你家也在顶楼,等会我们就上天台去。”孟妮可不愧是双子座,对新鲜事物的求知欲压倒一切,“现在是冬天,家家都关着窗户,也不怕人听见。”
说到就做,胡小凡变回原形,岳青莲一手拎着他脖领子一手抱着纸盒,爬出窗户,飘到楼顶上,然后下来哼哧哼哧地接孟妮可:“妮可,你该减肥了……”
“呸!”
小麒麟对这种旁门左道的修炼法门十分不屑,忙着打开又一盒巧克力,头也不抬地说:“这种俗事,吾才没兴趣哩。”
“那你也少吃点巧克力,会蛀牙的!”
今天是农历下旬,并没有月亮,城市的霓虹把夜空照得暗红多彩,偶尔有一两颗星星,也是若隐若现,胡小凡打开纸盒,两只前爪抱出骷髅头,人立而站,尖嘴向天,嘴角微弯,喃喃地念着古怪的咒语,过了一会儿,从夜空中射下一道细微的白光,正照在他手中的骷髅头上。胡小凡松开前爪,骷髅头神奇地自行悬浮到了他头顶,大约离脑门一拳的距离,周边隐隐散发出阴寒的气息,将胡小凡整个身体包裹在内。
胡小凡不像平时那样只是拜月吐纳,而是继续像人一样站着,两只后爪在地上踩着有规律的步伐,踏出一个圆形的范围,始终不出白光笼罩的圈子,前爪或是高抬,或是挥舞,或是互击,配合嘴里念念有词,忙碌异常。
岳青莲早就远远地退到一边,此刻转头问孟妮可:“满意伐?好看伐?”
“好看好看。”孟妮可目不转睛地说,“没想到小胡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这么修炼起来颇有几分……狐媚之气。”
“我是看出来了,不怪陈初看到狐狸就喊打喊杀的,这都是缺乏种族间交流理解的结果啊,要不是小凡跟我们相处久了,荒郊野外猛然看见这么一只狐狸捧着个人头骨在装神弄鬼的,我也得以为是个妖孽。”
她的话刚刚说完,高楼大厦林立的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青光,眼还没眨一条人影已经凭空闪现到了天台边缘,厉声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吱!”胡小凡正在全心修炼,被吓了一跳,抱着骷髅头就地卧倒,四爪着地蹲伏了下来,把人头骨藏在肚皮下,浑身哆嗦着,伏地叩拜:“不敢,不敢……小狐只是在例行修炼……不敢作祟!”
孟妮可钦佩地看着岳青莲:“宗主原来已经练成了心到神知的神通!”
“什么心到神知!是这小子活脱一块狗皮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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