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呵欠,道:「今天起得太早了,真倦!」乘势挨入我怀里,作小睡状。
我大感尴尬,这终是红石大公的娇贵女儿,兼且这种发展又似乎太快了一点,硬着头皮,望向小
矮胖。那知小矮胖扮个鬼脸后,笑嘻嘻道:「我现在去载黑油回来,昨晚宴会后,我睡也没睡,
画了这些鬼东西。」手一扬,一张比他还要高的长纸随风拂着。我一看下目瞪口呆。只见上面画
满了生动的武器圆样,如将黑油喷射的古怪大筒,箭身携带黑油的火箭,以特制工具发射的火
球,各种匪夷所思的设计,密麻麻布满纸上。
小矮胖看见我的表情,大感满意,向我眨眨眼,再用肥咀呶呶红月,竖起姆指作了个得意的手
势,大喝一声,指挥着车队转东而去。金阳放蹄狂奔。万里长风迎面吹来,红月的长发拂在我脸
上。这小妮子一睡便不起,害得我牙痒痒地,但又拿她没法。为何我会坐上这马背上。忽地想起
了西琪。我明白了。她不但年纪、气质、身型都和西琪接近。最为肖似的是那种娇痴的神态,只
不过西琪温婉,红月率性;西琪羞层,红月娇纵。这使我不想令她失望,不想断然拒绝她。
还有。就是我多多少少感染了净土男女间轻松浪漫、无拘无束的开放气氛。美丽的土地。美丽的
人。满怀软玉温香下,飘香河的水声在前方隆隆响起。我策马穿过一个疏林,奔上了一处隆起的
山丘,往前望去,壮人观止的飘香河,由绿茵野原的东南处婉蜒而来,直至眼前,再浩浩荡荡绕
往后面飘香志愿的方向,来无始,去无终。
我用胸口推一推怀内的少女,那知红月「依晤」一声,转过身来,头埋在我胸前,双手娇怀无限
地搂着我的腰,竟真的是熟睡了。这孩子可能昨夜兴奋得睡不着,又兼天才亮便在花园等我,这
刻松弛了下来,便再也斗不过睡魔。我不禁大生怜惜之心,抱着难舍梦乡的她,跳下马来,挑了
一块光滑的石坐下,便让她像大黑般蜷睡怀里。
飘香河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一群红尾的鸟儿正在河面上打转觅食。对面河旁沿岸处长满了黄色的
小花,在晨风中颤抖着,乍看上去,便像一条正在蠕动的黄色软布。净士是如许的温柔。经历了
漫长艰苦和令人悲痛愤恨的沙漠之旅后,我和采柔终于来到了净土,采柔心中的圣地。现在我面
前便是年加所说九山十河里的飘香河,飘香天梦,这是净土人才懂用的美丽名字。
我的脑袋不受控制地驰到过去的往日里,想起了少时父亲兰陵对我的训练。记得有一天我问他:
「人究竟是为甚么而活着?」父亲眼神变得很幽暗,隔了好一会才道:「但愿我能知道,或者是
为了剑和美女吧。」
剑是用来维持和平。美女是要使生命升华。到了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父亲的意思。和西琪的爱是出
于自然的男女相吸,对魔女的爱是情不自禁的,郡主和华茜便复杂多了,有恨有爱、有怜有恩的
混合物。
采柔。她是自魔女后最使我动心的女子。可是我和她注定是悲剧收场,因为她终有一日要回到巨
灵的帐幕去。至于妮雅,却是个无力也不想抗拒的梦,在这充满异国风情的净土里。
怀中的人儿动了一动,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来,然后「呀」一声娇呼,由我怀里爬了起来,站直
娇躯,红着脸道:「你一直抱着我。」我仰天在石上躺下,手作枕头,叹道:「不抱着你怎行,
你抱得我那么紧。」
红月跺了跺脚,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我,忽又「哈」一声笑起来,来到我身旁,贴着我亲热地坐
下,央求地道:「告诉我,你是怎样收服妮雅的?」我懒洋洋地道:「那要看是怎么样的男
人。」
红月装了个不屑的鬼脸,抿抿嘴说:「不要以为对女人你一定战无不胜,本小姐便不吃这一
套。」我奇道:「请问『本小姐』抵敌不住的男人是那一类型呢?盖世勇士?绝代俊男?还是老
学究?若是最后那种,恕我不入围了。」
红月呆了一呆,似明非明地细心一想,蓦地掩嘴娇笑,花枝乱颤,尽显少女漫无机心的可爱神
态。我也不禁莞尔,时间不早了,和这可爱小女孩的游戏至此应止,开玩笑也开够了吧,站了起
来,道:「我们回去吧。」她仰起俏脸,深深瞅了我一眼,平静地道:「不用你告诉我,我也不
难知道你是如何驯服妮雅的了。」我心中一震,抹过了一丝悔意。
回到大公府,采柔和妮雅才刚起床梳洗,妮雅想起昨晚和我的荒唐,娇羞不胜。这时卫兵来报,
说红石大公有请。我和妮雅步出屋外,红晴早在恭候。「汪汪汪!」大黑吠着追出来,采柔在后
面呼叫着。它来到我脚下,团团转转。
我向走来要扑它回去的采柔道:「你和大黑也跟着来吧!」采柔雀跃着点头,搂着大黑吻了一
下。我望向红晴,他正目定口呆地盯着采柔,就像昔日的年加那样。
我干咳一声。红晴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道:「哩!我……我是来陪大剑师去议事室的。」我微
笑道:「现在可以去了吗?」
红晴连忙道:「大剑师!请!」举步在前带路。妮雅赶快两步,向红晴道:「阴女师到了没
有?」
红睛道:「你问得正好,昨夜我们才收到蓝鸟带来的讯息,阴女师正动程到飘香来,佑计今天午
后时分抵达。」妮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阴女师一到,那还怕左令权不吐实。」
随着退回我身国,解释道:「阴女师是花云之外另一位女祭司,专责医学的研究,她懂得一种方
法,能利用药物和心灵的力量,控制别人的神智,所以我们特别请她来对付左令权,我们从未生
擒过这么高级的黑叉鬼。」我大奇道:「竟然有这种人物,倒要见识一下。」心中想假若我学懂
这方法就好了,行起事来将大有方便,但不知如何,我想起命丧于我手里的巫师,他也有这类奇
异的力量,心口有点不舒服。
采柔在后唤道:「妮雅!」妮雅欣然地停下,等采柔到了身边,伸出手去搂着她纤细幼稚的腰
肢,爱怜地道:「甚么事?小采柔?」语气似足了灵智等采柔的神态。
这时变成我和红晴在前走,采柔妮雅在后,而大黑却在碎石路和路旁草间穿穿插插,东嗅西嗅,
间中撒上一泡尿,颇为意气风发。红晴神秘地向我眨眨眼,遣:「红月那妮子今早是否来缠
你?」我微一错愕,不知如何应付他的问题。
这时采柔道:「甚么是蓝鸟?」妮雅道:「那是一种能在夜间飞行的鸟儿,不但速度快,还很通
灵,经训练盾,专为我们传号急讯。」
采柔惊异地道:「可否弄只来给我看看?」妮雅追:「怎么不可以?你欢喜我便送一只给你。」
采柔喜道:「你真好!」这边的红晴见我神情尴尬,友善地轻拍找肩头,道:「这妮子刁蛮得可
紧,恐怕只有你才能治治她,找和父亲都拿她没法。」跟着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状。
他这样鼓励我,反使我心中叫苦,使我对红月在心理上完全没有外来的约束力,看来只要我欢
喜,便可以得到她,没有人会不高兴。虽然广蓄姬妾,在帝国是非常平常的事,但终有一天我要
回帝国去,先不要说那可怕的沙漠旅程,即使安然渡过,帝国那种生活方式也绝不适合惯居净土
的人。而且和我在一起,实是步步危 3ǔωω。cōm险,想要我项上人头的人实在太多了。
思索间我们步人了大公府的主建筑物群内。会议厅内,红石大公、灵智、天眼、约诺夫、泽生、
侯玉。岳山、秀青等人恭侯多时。互相问好后,我给安排在长形的会议桌近窗的一端坐下,妮
雅、来柔分坐在我左右两傍。采柔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为第一次参加这种军事会议而感到新鲜
有趣,大黑则不知钻到那里去了。
坐在另一端的红石大公神色凝重起来,遣:「蓝鸟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立石堡陷落了,谢非
将军和全体军民殉难。」
他也算藏得着心事了,直至这时才透露出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众人骇然动容,除了天眼例外,他
是否早已「看」到。我的心也往下一沉,要知天庙南路四堡:立石、凭崖、守谷和护峡凭险而
守,以立石为第一关,现在立石陷落,立时截断了天庙与南方飘香和捕火两座城的联系,且让敌
人有了根据地,形势逆转,实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立石堡并不是一座临时的木堡,而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坚固堡垒。即管黑叉人损兵折将,但只要守
稳立石堡,便完成了绕逐天山脉南来的任务,将天庙和她仅余下的五堡陷于完全断绝了人力、武
器、粮食供应的孤立劣境。人人的呼吸沉重起来。
我道:「天庙还能支持多久?」众人目光集中到约诺夫身上。约诺夫脸色有点苍白,沉吟片晌,
缓缓道:「最乐观的估计,是再支持多四十天。」
我追问道:「最悲观是多少天?」约诺夫俊伟的脸容露出痛苦的神色,在他这种冷静坚强的人身
上出现,分外使人动容。好一会,他才望向我,道:「我实在不想思索这问题,因为我不想知道
答案。」顿了-顿,低声道:「二十五天!」
采柔「呵」一声惊叫起来,眼中射出怜惜的悲悯。约诺夫望向来柔,虎躯轻震,眼光避了开去,
采柔对他的吸引力比我预期中还大。红石道:「这和我的估计的约略接近,天庙附近虽有自供自
给的农场,但却难以供应五堡近十五万人的日用,假若节衣缩食,或可支持一段较长的时间,但
武器和守城工具的损耗,却是无法补充,他们若能坚守二十五天,已是难能可贵。」
众人都是优色重重。妮雅台下伸手过来,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冰冷颤抖。灵智道:「可否缩短
预备的时间?」红石道:「我早下了命令,将预备的时间缩短了一天,后天早上我们便可起等
行。」
花云道:「天庙若亡,净土便等于落入了黑叉人的手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尽起飘香
和捕火两城的驻军,冒险一搏?」红石道:「这要留到阴女师来到飘香城,套取了左令权的口供
再作诀定,假设黑叉人南来的兵力真只剩下两个军团,我们便可安心将留守两城达三万多的部
队,全投入拯救天庙的圣战里。」
岳山叹了一口气遣:「就算我们尽起人马,兵力亦只是七万之众,比起黑叉人仍少了五万人。通
常攻城的人数,须比守城的人数,多上一倍以上才有胜算,何况我们还受到时间的限制,必须在
二十五天内攻陷立石堡?」红石叹道:「我们还有的别的选择吗?」
儒雅温文的飘香城大将秀青首次发言道:「今早小矮胖兴高来烈地率人往黑血谷取黑血,看来大
有信心的样子,希望他能赶制些攻城的犀利武器,将黑叉人迫出来和我们决战。」妮雅沉声道:
「那也是我们最怕的形势,正面交锋,我们从未曾胜过一仗,就算我们兵力比黑叉人多上一倍,
也不管用。」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眼祭司双目一睁,望向我道:「大剑师,你已清楚看到整个形势,也知道我们
一点胜利的把握也没有。」众人好像这时才又记起了我的存在,现实的力量,比之任何预言更
实,更有说服力,更易使人屈服。
我的眼光缓缓扫过众人,细察他们的神色,最后回到无限处,微微一笑道:「祭司!你看到的未
来是怎么样子的?」天眼闪过奇异的光芒,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未来永远是浑浊不清的,她
会被人的主观、偏见所蒙蔽,伟大的妈祖祭师的预言书,是他死前三日完成的,人只有在临死
前,才能和智慧的宇宙结合,做出超越人类力量的异举。」
我毫不放松地道:「但我知道你看出了一些东西来,由你第一眼望我时,我便感觉得到。」众人
均屏息静气,谛听着我和天眼间惊心动魄的谈话,忽然间,信心又回到他们之间,而这亦是我说
这番话的目的。我们唯一凭恃的。就是我便是那拯救净土的圣剑骑士。
天眼道:「我有点恐惧将知道有关将来的事说出来,不但由于我有限的能力只看到支离破碎的片
段,还因为我怕说了出来,会打乱了时间的规律,招来不测的灾祸。」我道:「但玛祖祭师不是
开了公开未来秘密的先例吗?」
天眼道:「玛祖的预言早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他或者也预知他的预言会造成甚么样的效果,但我
却不知道。」我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坦白说,我甚也不明白,但我却须表现出「救世主」的风范,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使他们确
信我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天限垂下眼帘,疲倦地道:「我知道你会令不可能的事变成事实,事实
亦证明了这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陷入了沉思的冥想里,他是否瞒着一些事没有
说出来。
我知道在这方面的说话已足够,一振精神,正容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在甚么地方,你们知道
吗?」众人齐齐一愕,露出思索的神情。我淡淡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就是黑叉人只是我的手
下败将,以席祝同左令权等人的表现来说,他们的战术和战斗力仍未到使我觉得不能取胜的级
数。」对不起,这不能不夸大了他们的缺点。
众人瞪着我,但又不能反驳我的说话。我续道:「所以你们只看到自已的不足处,看到自己的弱
点。却看不到他们的弱点。」约诺夫有点不服地道:「他们有甚么弱点?」
我并不立即回答他的问题,放开妮雅的玉手,站了起来,离座走到桌端的大窗前,迎着窗深吸了
一口气,道:「假若黑叉人的十三万大军龟缩不出,死守立石城,天庙便一定完了,我们也完
了。」红石的声音在后响起道:「但我们有甚么方法迫他们出来在草原上决战,又假若他们倾巢
而出,我们又怎样应付他们的优势兵力?」
众人的呼吸均急速起来,因为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我霍地转身,胸有成竹地道:「他们
是不能不出来和我们作战的。」约诺夫「呵」一声先叫起来道:「我明白了!」红石大公和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