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斌儿已捉得十几尾鱼,在张婆婆几次催促下,他才满意地爬上船来慢慢地摇向市集。
斌儿越来越野,整天和一些江边的孩子混在一起在水里嬉戏。张婆婆常常劝他玩水不要到太远的地方去,免生意外,叫她担心。
斌儿的想法可不同,他要留意找一个本领高强的师父,但是哪儿去找呢?他读过不少史书,尤其喜欢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他知道许多奇人异士多隐在高山峻岭,他想去,可又舍不下义母,他认为义母对他太好,义父死了,义姐又找不到,留下她一个孤苦零丁的老人,怎么办呢?他不能走。希望找到义姐,义母有了依托,在走不迟。
春去秋来,又是丹桂飘香的季节,斌儿身体长得像条小牛一般。
这天,他在大江中戏水,活像一条大鱼,迎风破浪,自得其乐。他忘了自己游了多久,离岸边多远,随波逐浪,一直漂去。
蓦地,他流进漩涡,只觉身子激旋,跟着往下疾沉。初时他想顺着水旋之势,荡出漩涡,岂料这一个漩涡比他以往遇到的力量都来得大,不但不能乘势游开,反而愈旋愈急,他索兴闭着眼,任水涡将他往江底旋去。
大约半盏茶工夫,他感觉到手掌碰着了什么,睁开眼睛一看,下面赫然一只沉船,四周不少大鱼小鱼游来游去。他一高兴,竟忘了自己正处在危 3ǔωω。cōm险境地,只是一心想捉条大鲤鱼回去给义母吃,因为他听悦大鲤鱼可以治风湿老病。
他心里暗忖:“最好能找一根铁条什么的来刺鱼,那就可捉到大鲤鱼了。可是,在这水里哪来铁条?有了,破船里总该有能用的东西吧!”
于是他游进破船里,铁条没有,铁链倒有,但他拿不动,又东翻西找,破船上积满的泥土都被他翻搅起来。然而,他失望了,一气之下他拿起铁链的一端,往船板上乱砸一阵,于是,奇迹出现了,只听“铛啷”一声,他顺着刚才铁链打着的地方摸去,手指碰到了件硬硬的小东西,他忙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把带鞘的匕首。他想:“这下我可有刀刺鱼了。”
他用力一拔,小力脱鞘而出、猛觉眼前一亮,一股青光自刀身发出,在五六尺内看得清清楚楚。斌儿甚感奇怪,铁链生锈了,这匕首怎地不锈?大概是鱼肠剑之类的宝刀吧?他童心—起,往船板剌去,哧地一声,匕首齐柄没人木板之中。
这时,刚巧一尾三四尺长的大鲤鱼,张开血盆大口,来势汹汹地向他冲来。
斌儿虽然捉过不少鱼,但哪会见过比他还要大的鱼,不禁心里一慌,忙不迭双脚踩水,向后蹿去。虽然他水里工夫了得,但他哪有大鱼游得快速,刹那间,堪堪距他双脚不足三尺,他慌地猛一缩脚,两手乱舞,却巧大鱼猛蹿而来,手中匕首正好将鱼嘴划了一条槽。大鱼受此意外一击,缓得一缓,斌儿也瞥见厚厚的鱼唇渗出一团鲜血。
斌儿此时不再如刚才那么惶恐,双足一屈一伸,已到了鱼腹下面,举起匕首划去,鱼肚立即裂开一条长长大口,鲜血如泉般喷出。大鱼负伤,鱼尾乱扫,竟将斌儿扫出老远。他被鱼尾一击,几乎晕过去,胸口感到窒息,口一张,喝了一大口水。他难过极了,忙一闭气,定定神,旋见大鱼在水里翻了几翻,慢慢地不动了。
斌儿平时在水里可潜伏一个多时辰,但此时,下水已经很久,又让鱼尾扫了一下已感疲倦不堪,忙伸手插进鱼鳃牢牢抓住,一边用力踏水,想往水面冒去。岂知这个漩涡却又把他旋回沉船边来。
此时他力气已是不继,忙伸右手一搭船板,稳住身形,缓缓气,以仅余的一股劲力,运用他的智慧,聪明地在水底滑开三四丈远,用力斜向上蹿,这次才让他逃开了大漩涡。
他冒出水面忙换一口气,平平地仰浮在水面休息。眼光向四周一扫,吓得惊叫一声,原来他已离开江岸五六里远,他现在已没有一丝气力,不要说拖着这么一条大鱼,就是空身一人,他也无法再游回岸边。
他开始感到绝望,他流泪了。然而他又舍不得放开大鱼,还是牢牢地抓着,咬着牙,慢慢向岸边游去,很久很久,离江岸仍是那么远,他心想自己实在不行了。
正在他感到绝望之时,一条渔船在十几丈外缓缓驶来,他急忙喊道:“船老倌!救命呀!”
这一带渔船,都是泊停镇江,所以没有不认识斌儿的。船上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渔妇,她听到斌儿的呼声,抬眼望去,见他小手在水面不住摇晃,心里骂道:“这顽皮鬼,真可恶,玩水玩到这么远,怪不得他娘到处找他!”
她将船摇过去,一眼瞥见一条庞大的鱼横在斌儿的前面,惊叫道:“快躲!大鱼!别让它碰着你。”
斌儿无力地笑道:“别怕,是我捉的,三婶,你把船缆给我。”
三婶仔细一看,确是尾死鱼,忙解下船缆扔下水去。口里说道:“这么大的鱼,吓死人啦!你怎么捉的?”
斌儿没力气多说话,将鱼挂好,然后抓上船,躺在船板上喘气。缓缓将经过情形,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
三婶见斌儿疲倦地躺着,也不怪他不帮忙摇船,却埋怨道:“多危 3ǔωω。cōm险!你这野孩子,终有一天会出事,下次你再到这么远来,我就不理你,让你一辈子就在这儿玩。”
斌儿顽皮地道:“三婶,别骂,晚上请你吃鱼就是。”
“谁希罕,我没见过鱼呀?你别讨好,看我对你娘说,让她狠狠的揍你一顿。”
她嘴里骂着,心里却觉得这孩子真比大人都强。斌儿哭丧着脸道:“三婶!求求你,我倒不怕娘打我,我知道娘也不舍得打我,只怕她为我担心,你可千万别向我娘说。”
说着,斌儿坐起来,远远地已看到义母的船,遂大声喊道:“娘,斌儿在这儿呢!”
张婆婆听到斌儿叫唤,急忙将船迎过来,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斌儿忙跳过船去,讷讷地道:“我……我……帮三婶捕鱼。”
三婶在那边说道:“张婆婆,别听他的,不遇上我,他还回不来呢!”
于是将斌儿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地重说一遍。斌儿一旁作声不得,张婆婆听得全身颤抖,流着泪道:“好孩子,以后不许再去了,我也不想吃什么大鲤鱼,唉,只要不让我担心。”
斌儿急道:“娘!您别生气,斌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婆婆脸上泪水纵横,含着一抹欣慰的笑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邻船上传来赞扬斌儿的言语:“张婆婆真好福气,有这么个又孝顺,又能干的义子,亲生儿也不过如此。”
张婆婆听来,心里也实在感到安慰无比。
斌儿知道娘为他担心气恼,仰起头,关怀地问道:“娘,你身子好些了吗?今天你老的脸色可好多了。”
张婆婆轻轻地抚着斌儿湿漉漉的头发,用五个指头在替他梳理,轻叹一声道:“孩子,只要你别让娘担心受怕,娘的病没什么好不了的,唉,这是老病,腰酸背痛,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斌儿见娘已转开了话头,顺势坐在船板上道:“娘,听说鲤鱼可以医风湿,斌儿捉来一条大鲤鱼,煮给娘吃吧。”
张婆婆慈样地道:“孩子,这些日子可累坏你了,我动不得,什么都要你做,娘心里好难过。捉得大鱼拿去卖了,也可多得几个钱。煮给娘吃,娘也吃不下。今天你累了,明天再说吧!”
斌儿不依地道:“不,斌儿要捉鲤鱼给娘吃,娘的身子早些好,斌儿心里才安。”
说着一指船尾那条大鱼,继续道:“这尾大鱼,一定值钱,我拿去卖了,另外捉几尾大些的鱼,送给三婶,谢谢人家。”
张婆婆见斌儿说得在情在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好吧!娘依你。”
斌儿见娘答应后,忙去将鱼卖了。回来对张婆婆道:“焦山脚下的鲤鱼又大又多,我们到那儿去捉。”
丽日当空,焦山上苍松挺劲,垂柳摇曳,山脚下却是白浪滔滔,江声怒吼,相形之下,煞是奇观。斌儿将船靠在凹处停泊。他将身子倒在船板上,双手交叉在头下枕着,笑对张婆婆道:“累死了,娘,我歇一会儿。”
张婆婆老怀欣慰,真想不到,一念之仁,收留下一个孤子,原意扶养他成人后,助他回乡,岂知自己年老多病,反而靠他供养,这种欲施反获的恩惠,使她意想不到。她看着躺在船板上的斌儿,追忆在海宁初遇他的情形。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忙推起斌儿,严肃而惶恐地道:“孩子,你要听娘的话,不准你在焦山下水去捉鱼,你可答应我?”
斌儿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张婆婆不安地道:“那儿有神,你不看水下的旋涡有多急?那就是神弄出来吃坏人的。”
斌儿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娘,只要心正,天神也会保佑……我又不是坏人。
张婆婆急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在水上一辈子了,老人家都说江口神,浮出水面比焦山还大,神在水底昂起头,张着大嘴吸,水边就是大水漩。船上若载着坏人,就会给旋进去,老辈的就有人见过神浮出水来。大家烧香礼拜,祭了三牲,神才回到河底。但是不少坏人,还是被旋下去,小孩子,可不能不信老人的话。”
斌儿道:“哼!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让我遇见,就给它一刀子。”
张婆婆急忙伸手堵住斌儿的嘴,一面闭着眼喃喃说道:“阿弥陀佛!神不要见怪,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神爷爷饶他一次吧。”
吟完又对斌儿道:“千万不能乱说话,得罪了神,可不是玩的。”
斌儿见张婆婆如此诚惶诚恐,不好再说什么,遂道:“娘!我到焦山上去玩会儿,好吗?”
张婆婆无奈地道:“去吧!可要早点回来。”
斌儿跳上岸,往青葱的山腰跑去。他跑到一处疏林,这儿可看到镇江城全貌,金山、北固山尽收眼底,浩浩长江,滚滚而来,真是气象万千。
他一会儿爬上树梢远眺,一会儿跳下地面乱舞。他从裤腰间拿出从江中得来的匕首,对着小树哗哗剥剥的乱刺乱劈。他将小树当作三头蚊,一刀一刀地刺去,一直到他力竭方才停手。他靠坐在一株大松树下,摩拭着心爱的匕首。在阳光下,匕首射出刺眼的光芒。摹地,他大叫道:“玄机!玄机。”
原来这柄薄薄的短剑,剑身上赫然铸有玄机二字,他更相信这不是件寻常的东西了。
他想这匕首也和鱼肠剑一样,必有它的来历。他心里暗忖道:“嗯!我要用这玄机匕首杀死三头蚊,替父母报仇。”
他发现这玄机匕首软软的,他反复地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只好套上皮鞘,无意间用手各执一端,拗一拗,这匕首竟然连鞘弯曲,成一圈形,两头相接,更怪的是鞘端有个小钩,柄端有一小环,刚好扣上。再轻轻一压圈身,扣就倏地脱开,又成笔直的匕首,他又试着往小臂上一圈一扣,竟牢牢地套在臂上,掉不下来。他不知这匕首原是专为套在手腕上,当护手的。因他人小手小,只有套在臂上。这一来,他真高兴极了,一路蹦蹦跳跳回到船上。
饭后,他服侍张婆婆躺下,再悄悄地溜到水中,只见他往水底潜去,不消片刻,已提着一条五六斤重的鲫鱼上来,丢在鱼篓里,又溜下水去,眨眼间,又提上一条七八斤的鲫鱼来。如此,不上顿饭时间他已捉了五六条,每条都伤在鳃部,敢情他是用玄机匕首刺的。
不知何时,张婆婆俯在舱面叫道:“你这孩子!真不听话,快上来吧!”
斌儿正好提了一尾鱼上来,遂道:“娘!斌儿再捉一条鲤鱼就上来,今天总碰不上鲤鱼,真气人。”
说罢,又潜入水底,张婆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斌儿在水底沿着焦山石窟找去。现在他不要大鱼,也不要鲫鱼,他一心想捉条活鲤鱼,好给张婆婆做汤医病。
水里鲫鱼让他搅得到处乱窜,但是他却看不到一尾鲤鱼,他冒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又潜下水去。
半响,总算给他遇上一尾鲤鱼,而且很大,足有七八斤重。
斌儿看准鱼鳃刺去,鱼一滑,游走了,他忙蹬水追去,鲤鱼又从他身边滑过,斌儿弓背转身,但仍相距四五尺远,他只好用掷刀刺鱼的方法,对准鲤鱼掷去,不偏不倚,正中鱼鳃,但可惜刺得不深,鲤鱼带着匕首向前疾蹿游去。
斌儿哪能放过,尤其他心爱的匕首插在鱼鳃上,急忙手足并用,随后疾追,鲤鱼蹿出很远进入一个石洞,他为了心爱的匕道,不顾一切挺身游进。
他上半身刚进洞内,负伤的鲤鱼又迎头游来,一见斌儿,又惊慌地掉头往里游去。
陡地,一条粗如儿臂但却很长的东西,倏地伸来,将鲤鱼牢牢圈住,向洞里拉去。
斌儿一急,顾不了许多,两脚急踹,双手猛划,蹿过去,伸手搭住那长长怪物,右手急拔鱼鳃上的匕首,然后反手一撩,那怪物立分两段,一股血水冒出,将洞里清水染红。斌儿立即闭起双目,正待游出洞去,忽然感到腰部被一条手臂粗的绳子缠住,愈来愈紧,勒得难受非常。
斌儿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被大章鱼长爪缠住。这鱼的身子就有山门那么大。章臂微收,斌儿又被拖进丈许。他心里暗道:“这可完了,爹妈的仇没法报了,义母的病也顾不了啦。不!我不能闭目等死,就是死,也要死得英雄。”
随即反手将匕首向上,对准缠着手臂的章爪戳去,章爪一松一紧,将斌儿勒得更觉难受,忙尽力乱戳,无巧不巧地正戳中章鱼额心,匕首齐柄插进,斌儿也已精疲力尽,软软的一动不动。
只见那章鱼被斌儿无意刺中命门,负痛一阵翻腾,缠着的爪臂缓缓松开,死了。
斌儿在水底遇险张婆婆在水面先还不知,但后来见斌儿下水时间过久,仍未上来,心里一急,大声叫道:“斌儿!斌儿!”她没把斌儿叫上来,却惊动了近处几只渔船。大家拢过来问张婆婆怎么回事,她遂求这些渔人下水找找,这些人平日都喜欢斌儿,正想下水去找,却见水中翻起团团血水,偌大一片河水都染红了。众人你望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下去。
张婆婆见此情形,料斌儿凶多吉少,抢天呼地地大哭大叫:“我的孩子!我的好斌儿呀!你死得好苦呀!天啊!你为何要抢去我斌儿呀!你让神害了,我也不活了,跟你一起去吧。”
边哭边叫,她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水里跳,几个渔人忙跳过来将她拉住,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我的乖儿子,你们放开我。”
她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