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丁犹豫了一下,道:“我替你回一声试试,允不允就看你的运气了。”
斌儿忙道:“有劳大叔。”
斌儿等了约有半盏热茶的时光,堡门呀地一声,开了一边,里面站着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刚才的庄丁此时抢前一步,向斌儿道:“这位是我们少堡主。”斌儿忙一抱拳,道:“在下姓林,因迷路求宿,深夜叩堡,有扰少堡主。”
少堡主也一拱手,道:“敝堡难得贵客光临,何扰之有,快请进来。”
斌儿跟着少堡主,一路走来,堡内屋舍栉比,穿过三进院落,少堡主才将他领进一小书房内。
少堡主道:“荒野穷乡,一切简陋,家父因事在身,嘱小弟前来迎接。请林兄少坐,小弟去去就来。”
说罢,不待斌儿答活,已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庄丁请斌儿道:“老堡主有请。”
斌儿随庄丁来到一间大厅,只见正中坐着一个白发长须,年逾古稀的老人,面色红润,但略带忧色。少堡主在一旁垂手而立。斌儿心想:“这位老者大概就是老堡主翻云掌胡龙华。”
这时,老者已然站起,斌儿急忙上前,见札道:“想必老人家定是老堡主,夜扰贵堡,敬请原谅,听说堡主有事,故未即时叩见。”
老堡主胡龙华见这求宿之人,不过是十二四岁年纪,长得神采飞扬,英挺不群,又见他谈吐尔雅,不类武林中人。但若是乡宦公子,又何以夜半独自赶路,满腹疑云,但又不便查问,微微一笑,道:“水酒粗肴,聊充饥渴,林公子请。”
说着,当先走至大厅,桌上已摆好四盘四碗佳肴,二人谦让一番,分宾主就坐,少堡主打横作陪。
酒过三巡,老堡主胡龙华问道:“林公子意欲何往?因何半夜赶路?”
斌儿答道:“在下家住杭州,游学北来,并无一定去处,今由开封前往北京一游,因贪赶路程,误走歧道,有扰堡主。”。
老堡主胡龙华道:“林公子不必客气,林公子远游,如何不带个书僮,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斌儿暗忖:“老堡主是武林人物,我可不能装得太斯文,免得露出马脚,不但救不了人,恐怕真的惹出麻烦来呢。”当下笑道:“在下读书之外,粗知几乎把式,带了书憧,反而不便。”
老堡主胡龙华微微颔首,道:“真是难得,想不到林公子竟是文武全才。”
斌儿谦逊着道:“惭愧!耳闻老堡主为武林名宿,还请老堡主指教。”
老堡主胡龙华哈哈一笑,道:“老夫浪得虚名,如何敢称武林名宿。”
斌儿见他虽在客套,但态度表情,有点心神不属,且不时回顾身后小门,斌儿看在眼里,遂道:“在下斗胆请问一声,看老堡主面现隐忧,必有缘故,不知可否见告,在下或可助老堡主一臂之力。”
老堡主龙云华喝口酒,叹道:“唉!老夫子媳早亡,仅一幼孙,日前在山后不慎为毒蛇所伤,医药无效,命在旦夕,老夫因而面现不愉,林公子万勿误会。”
斌儿正色道:“在下家传治毒秘药,随带少许在身,如老堡主见信,愿为一试,或可治好也不一定。”
少堡主胡伟强一直闷坐一旁,现听斌儿说能医弟弟之毒,心想:“你才几岁,就想为人医毒了,真是大言不惭。”面上露出不屑之色。
老堡主胡龙华也暗暗忖道:“老夫家传许多灵药,也都无效,遍请名医,俱皆束手,你这娃娃能有多大气候?”但转念又想道:“眼看爱孙已然不治,不如让他试试,即或不好,也无甚损失。”于是,道:“既然林公子高义隆情,待饭后老夫引领前往,看小孙的运气吧!”
斌儿忙道:“救人如救火,千万拖延不得。”
老堡主胡龙华早已失去指望,现经斌儿一催,勉强起身,领先越过了两重门户,来到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
第九章蛇皮令符
斌儿跨进房门,即向床边走去,掀起罗帐一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也同是一声惊呼:“啊!”
锦塌上正躺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四肢僵直,头大如斗,脸色青紫,鼻息微弱,五官已肿得像一支肉球,分不出凸凹之处,形状狰狞,端地吓人。
斌儿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愣,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也都想不到短短时间,病势已如此恶化,故为眼前这变化惊得啊呀一声。
斌儿两眼望着床上,心里暗暗忖道:“啊!已经成这样子了,不知有救没有?杜衡说是药到病除,如果万一治不好,那自己又怎么走出这胡家堡!”
他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胡龙华二人道:“看这样子,病况很危 3ǔωω。cōm险呢,在下当尽全力救治,请二位在屋外稍候。”
老堡主胡龙华眼见爱孙病势逆转,急得啊了一声,心里暗道:“完了!”鼻子一酸,不禁老泪夺眶而出,长叹一声,道:“看来希望甚少,小哥多费心了。”
说着,和胡伟强一同缓步走出屋外。
斌儿连忙将门闩紧,一转身,靠着门背,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半晌,他才慢慢地又踱到床前,望着那昏迷的孩子,他随手由怀中掏出两只玉瓶,自朱红色玉瓶里倒出四粒药丸,颤抖着一粒一粒地塞进垂死的孩子嘴里,又忙着灌了两口水,但满口的水,又自嘴角流在塌上,四粒药丸却仍然含在嘴里。
斌儿眉头一皱,想了片刻,然后用手捏着他的两颊,将水缓缓灌进他的口中,再将他的鼻子捏住。
果然,这个孩子喉间微响,嘴里的水,带着药丸,已顺流咽下,斌儿见他将药丸全部咽下,这才松开双手。
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松驰些。望望床上的孩子,见他头脸黑肿,忽然想起那怀中的墨珠来,于是连忙掏出,俯身上前,拿着墨珠在他头脸等处一阵滚动,不消片刻,肿胀之处便已渐渐消退。
斌儿一见,心中大喜,遂又解来他的衣襟,卷起裤腿,见他伤在左膝盖上部,忙又打开青绿小瓶,将药散倒在伤口,然后又用墨珠在伤口四周慢慢滚动,足有顿饭时刻,黑肿才全部褪尽。
伤口处流出很多腥臭的黑水,斌儿随手拉了一条布单围住伤口,擦拭流出的毒水,再过盏茶时光,黑水始全流尽。
这时,斌儿已累得满头大汗,望着床上的孩子,心中非常高兴。
只见他这时已恢复原来的清秀面目,斌儿脸上也露出笑意,想不到自己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居然将一个垂死的孩子,自死神手中夺回。
他将墨球与两只小玉瓶收起,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又向床上的孩子看了一眼,这才缓缓走至门前,伸手将门打开。
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二人,正在门外往来徘徊,虽然早已失去信心,但却又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所以内心焦急无比,较斌儿未来之前,更形不安。
这时忽见房门呀地一声开了,老堡主胡龙华抢前两步,双手倏伸,抓住斌儿肩头,摇了两摇颤声问道:“怎……怎……怎么样?”
少堡主胡伟强也是睁大了两个眼睛,望着斌儿。
斌儿点点头道:“总算托你老人家之福。”
胡龙华不待他说完,将他向旁一扒,急步来到床前,果见爱孙头脸黑肿全消,鼻息均匀,一时感动得老泪纵横,“呵!呵!”他说不出话来。
胡伟强也看得呆了,眼见族弟康复,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回头怔怔地望望斌儿,他真不相信斌儿小小年纪,竟真有回生之术。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否认,他满腹疑虑地凝望斌儿。
斌儿望着这祖孙二人,亲情似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虽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内心的空虚,却是无法填补的。
此时,胡龙华迟钝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斌儿面前,像是梦呓似地,嘴里不住喃喃地道:“啊!啊!他…他竟真的好了!我的宝贝孙儿,真是谢天谢地!”
突然,他发现面前的斌儿,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向斌儿抱拳深深一揖,道:“林公子神术,救了小孙一命,真是恩同再造,来,来,来,请受老夫一拜!”
斌儿一侧身,双手拉住胡龙华右臂,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济困扶危,原是我辈份内之事,还请老人家不要耿耿于怀。”
胡龙华听罢,心中微微一动,望着斌儿那英挺不群,任侠尚义的神情,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斌儿看在眼里,随口问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胡龙华目射神光,凝视着斌儿,半晌,才缓缓道:“林公子!你……你可是……传说中的神步林斌?”
斌儿一听,心中大惊,只见胡龙华虽然双目威凌逼人,但神色之间并无恶意,心想既被识破行藏,不如承认了吧,于是道:“不错,晚辈正是林斌,只因处处逃避那些魔头,半夜来堡求宿,还请堡主原谅我没有实告。”
胡伟强在一旁惊喜地道:“啊!你……你就是神步林斌?”
胡龙华也是又惊又喜,拉着斌儿,拍拍他肩头道:“你别误会,不要说你还有恩于我,就是不相干的人,既来到我胡家堡,我胡某人还担待得起。孩子,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斌儿忙道:“多谢堡主好意。”
胡龙华随命胡中带领斌儿到客房安歇。
这时,天已四鼓,斌儿劳累整日,上床后,即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佣人服侍他洗漱用饭后,他问佣人道:“老堡主呢?”
那个佣人答道:“老堡主几天来都没曾合过眼,昨夜这才躺下,现在还高卧呢。”
斌儿又道:“那少堡主呢?”
佣人又答道:“听说在清早就出去了。”
斌儿沉思片刻,道:“老堡主起来时,就说我到堡后走走。”
说罢,起身出屋,径向堡后走去。
胡家堡后山即是五虎岭,满山枫树,间有几株苍萃古松,远远望去,一片火红之中,夹杂着点点翠绿,煞是好看。
他慢慢地向岭上走来,不住地东张西望,欣赏这大自然的景色。
一阵清风吹过,树枝摇摆不定,他正一步步向前走着,突然觉得左肩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两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转身回顾,后面空空地,什么也没有。
他暗暗觉得奇怪,他不相信人竟有如此快捷的身手。他微微一怔之后,眼睛仍然不住向四周搜索,脚步却缓缓向山上走去。
正在他身躯将移未移的时候,右肩又被轻轻打了一下。
他大吃一惊,身形一晃,飘出五尺,回身再看,仍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低头一看,又抬眼向上空观望一阵,半晌后,竟笑了。
原来地上掉落许多松子,而他也正站在一株古松之下,他弯腰拾起一把松子,忽然,灵机一动,想起鬼才人魔杜衡教给他的西暗绝技回旋缥的手法。
于是,他捏起一颗松子,运轻、抖腕,脱手打出五尺,但见一个黑点飞也似地打在合围的树干上。
但是,斌儿却望着那嵌在树身的松子,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根本是铁棋镖嘛,哪是回旋镖?”
他又捏起一颗松子,仔细地揣摸杜衡出手时的姿势,用心地模仿,一遍又一遍地练着,也不知练了多久,打出的暗器才能左右回旋。
他高兴地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时间,一直练到同时打出十颗松子,而各自左右回旋不已为止。
斌儿望着十数颗回旋飞舞的松子,忽又想到铁棋镖中的满天花雨,他妙想天开地喃喃说道:“对!这一手,我就叫它‘满天飞舞’吧!”
说着就地抓起一把松子,扬天打出,只见漫天松子,在半空回旋、飞舞,久久不落,斌儿看了,得意万分。
斌儿这时感到有点疲累,同时肚子里也咕噜噜直响,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心里不住暗自盘算:“我是在这儿耽搁几天呢?还是即刻就走?杜老前辈托办的事已经办好了,可是……走……又走到哪儿去呢?”
他正委决不下究竟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见山下一个小人影,蹦蹦跳跳地向山上奔来,离斌儿还有二丈多远,已大声喊道:“你就是林家哥哥吧?”
说着,已气喘吁吁地来到斌儿面前。
斌儿先是一愣,接着就想起他正是被自己所救的胡龙华爱孙,当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拉着他的小手问道:“你刚好,怎么就跑出来了?爷爷呢?”
这孩子边喘边道:“爷爷不在!嘻嘻,我找你半天了,总算把你找到了。”
说完,天真地向斌儿作了个鬼脸。
斌儿也忍不住笑了,拉他一齐坐在树下,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毒蛇咬的地方还痛不痛?”
那孩子天真地道:“我叫小龙,毒蛇咬的地方早就不痛了。”
斌儿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小龙肩头道:“小龙弟弟,你是怎么被毒蛇咬的?”
小龙伸手向后山指了指道:“那天我跟两个庄丁到岭后狩猎,整整一个上午,连个兔子也没逮住,后来就往里走,在一个山谷里,弯弯曲曲走了一阵,跟着就嗅到一股腥臭,离我们前边两丈多远正有一条大蛇盘作一堆,头有拳头大小,蛇信一吐一吐的,好玩极了。”
斌儿笑道:“它要吃你呢,还好玩极了!”
小龙摆摆手,道:“你听我说嘛,两个庄丁也拿着兵刃分站两旁,我提着一把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呕心欲吐。我闭着眼睛,纵过去一刀向它七寸处砍去,它乖觉得很,头一低,躲过去了,我的刀砍在它身上,可是它就不怕,我的左腿反而让它的头碰了一下。我知道除不了它,慢慢退后,奇怪的是那条毒蛇并不追赶。我们一路回来,走没有四五里地,我左腿开始肿痛,随后就昏过去了。”
斌儿又问了一遍山谷的位置,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龙诧异地道:“林家哥哥,你叹什么气呀?”
斌儿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你比我强多了,不但有爷爷疼爱你,而且你外公比爷爷更疼爱你。”
小龙急急问道:“什么?外公?我哪儿来的外公?”
斌儿就将杜衡告诉他的情形,以及自己专为救他而来等,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郑重地道:“小龙弟弟,你外公现在孤苦无依,你可千万不能忘了他啊!”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现在把你外公的绝技转授给你,有空时,要好好练习,但是,小龙弟弟,我告诉你这个,可绝对不能让你爷爷知道!”
小龙点点头道:“林家哥哥我学会了,跟你一齐去找外公。”
斌儿连忙摇手道:“不行,你专心练武功,你外公会来看你的,我也不能陪你去,而且,根本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哪儿。”
说完,拉起小龙,他先用松子练了一遍,然后就他所知道的,详尽地告给小龙,并要小龙按他所说的练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