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板画名为《春夜宴桃李园》，是以李白传世散文《春夜宴桃李园序》为内容，画面描绘一群贤士俊秀会于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琼筵醉月。人物造型生动，勾描遒劲有力，线条准确凝练，染色丰富，形神兼备。
画上题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落款是：“桃李夜宴。时属丙子秋，西昌王写于珠山。”
看到这里，宋慎便是大致明白了诸人纠结所在了，由于保存不善，落款王后面的一个字被污秽了，就是印章也没了影子。所以，这才引发了不少的争论。
“王琦早年学习钱慧安和黄慎的画风，又结合了西洋画法，所以人物头部刻画细腻，以西画手法描绘人物脸部，明暗关系清晰，神情捕捉准确，光影富于变化，再加上西洋绘画晕染技法，立体感强，这幅瓷板画确实是有这样特点的。而且画技不似一般作假者那种略加晕染，缺少细腻；稍有光影变化，但明暗层次不足；人物缺少神韵，像是表情生硬的瓷上肖像画。”
那位姓王的老板解释着。
林老板倒是对于宋慎的兴趣更大些，面向宋慎道：“宋老板如何看？”
宋慎此时正拿着放大镜细细观察，这一次异能时不管用的，因为这瓷板画本身就是民国之物，只能靠推断还有自己的真本事了。
宋慎放下放大镜，稍稍思忖，没有谦让，直言道：“从瓷板画所用瓷胎来看，这的确有可能是王琦的作品。民国时期用来画瓷的瓷胎大体有两种风格：一是胎质细腻洁白，硬度相对较高，釉面洁白润滑，胎釉结合尚好，但也伴有杂质，在放大镜下见有薄薄的气泡层。这类胎釉多是彩绘具有一定艺术价值的陈设瓷所用，眼前瓷胎也有着相同的特征，而珠山八友作品的瓷胎多属此类。”
宋慎所说，在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纷纷拿起放大镜观察起来，这也算是学到知识了。
“第二种是胎质粗松，釉面厚浊泛青或泛灰，釉面气泡明显，并有橘皮斑，俗称米汤釉这一类胎釉器则是日常生活用瓷，一般‘红店’画瓷就应该是这一类了。市场上很多造假者也是多用这类瓷胎的，但是他们却是不知，珠山八友的作品，在当时主要为权戚贵门、商贾贤土而画，他们在选用瓷坯的胎质釉色时比较讲究，不曾用这类胎釉瓷作画。”
“一般来讲，珠山八友作品中陈设瓷的胎釉质量，好于瓷板画胎釉的质量，特别是一些薄胎器物，胎体之薄尤过于清雍正时期。当时的瓷板因成型工艺所致，并不十分平整，有凹凸在釉下，釉面亦不平滑，与晚清时期的波浪釉相似。而现代仿品则是瓷板质量好于陈设瓷的质量，瓷板的制作技术比民国时期大有改进，板面平整，釉面也平滑，没有民国时期瓷板釉面出现凹凸的现象。这一点是从胎釉方面鉴定真品或赝品、老仿珠山八友瓷和新仿珠山八友瓷的一个关键因素。”
宋慎没有从画风上来讲，而是另辟蹊径从瓷胎、胎釉上讲述了珠山八友瓷的共同特点，这样一番话说出口，宋慎虽说只是断定这瓷胎是民国上等瓷胎，并不能确定瓷板画是不是王琦的作品，但是却足以使得在场众人侧目了，毕竟这算是前进一大步。
宋慎一番讲解，刚才本来还有抱着心思看笑话的，这时候也开始重视他的意见起来，“古金陵”林老板便是其一，他转头朝老李笑了笑，悄悄竖起大拇指，这才道：“这样看来，这瓷板画就可以在创作的年代上就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民国。但是这珠山八友瓷板画在当时就是盛极一时，有很多模仿者，模仿者也是可能用上等瓷胎的，还有亲友弟子等，这还真是不好说。”
另一位汪老板接口却是道：“鉴定材质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年轻人学习鉴定要多看多想，博学笃行慎思，不能骄傲自矜。这鉴定书画还是要看本身的艺术功底的，艺术细胞是天生的，如果实在没办法，多学一学材质鉴定倒也是不错的。”
宋慎听到对方说话，心中火气瞬间爆表，你全身都是艺术细菌，你全家都是艺术细菌！泥煤呀，最是见不得这种倚老卖老的人，刚才宋慎介绍的时候，谁都没你看得勤快，盯着放大镜去研究釉面，泥煤呀，有本事你来说呀！
宋慎没去反驳，对付这种人反驳反而会给其他人留下狂妄自大的印象，他一边点头应下来，一边执礼甚恭，微低头道：“汪老板说得有理，我入行不久，对于书法字画研究尚有些欠缺，汪老板是书画想必在书画艺术上成就斐然，还请汪老板多多指教！”
古玩店里座椅有限，宋慎占了最后的座椅，三个女孩子只能站在一旁，听着大叔本来听着大叔雄威打发，三个女孩子还有些沾沾自喜，看，这是我们带过来的！
转眼又见到那位扎着马尾的老古董，用那种口气教训大叔，吴莉莉很是有些不忿，但是想到大叔的叮嘱，她还是忍住了。
不过，大叔那样的表现很不给力呀！
第260章 有个弟弟叫王璞
汪老板听到宋慎这样说，哪里还会不明白宋慎这是不服气！但是人家表面一副恭敬姿态，他也不好摆脸子，只得清了清嗓子，微微扬起头来，道：“年轻人承认不足是好事，但也不用过分谦虚了。”
宋慎心中有气，越发看他不顺眼，那一头灰白的马尾，难道头发长了就是艺术范了？
“哦，汪老板看来是对王琦研究不少了？”
“王琦早期作品少有长篇题款，有时仅画图章。中年后作品题款较长，而且多以草书题记，书法起顿有致，苍劲纵横，散而有序，运古融今，颇有王羲之、怀素书风。题款一般都是题写一两句诗文后，再落干支姓名款，画中所显示的正是这种特点。从他常用的落款来看，这西昌王琦也是符合的。”
这位汪老板眼睛也不去看瓷板画，微仰着头，眼睛眯着觑着宋慎，说起来也是有几番道理与本事的。
“王琦的人物画，勾线用笔老辣，顿挫有力，衣纹虬结生姿，刚中有柔，整而不乱，介乎于中国传统减笔描与枯柴描之间，衣衫的表现以中锋用笔，有黄慎恣纵的笔意，线条简略流畅，准确凝练，遒劲有力尽显精神，有以草书入画的放达和力度。尤其中锋用笔，线条放达而又疏松，比黄慎的线条更有力度，也更概括，并能在黄慎的基础上自成一格，做到运笔疏松却又结构紧凑，线条捭阖却又抑扬顿挫。”
“从这幅《春夜宴桃李园》中也是能够看出这样特点的，图中人物画像刚劲整洁，衣衫洒脱，笔墨之间放达而富有精神气息，线条纵横顿挫。这无不显示着这瓷板画正是王琦之作。”
众人之中有点头表示同意的，显然也是持有这种观点，又或是被其说服的，也有人表示不同意见的，这时候自然不会叫他专美于前。
“我看到是不见得，虽说这幅瓷板画在绘画风格、笔墨特点、题识印款与王琦十分相像，但总是感觉缺了神韵。王琦常以干笔皴描人物的衣袍，轻敷淡染，层次丰富，并常用点虱之法补充层次，在这一幅画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回应的是一位杨姓老板，宋慎刚才看了一眼名片，并没有记住，这位老板刚才并不怎么说话，很是低调，这时候突然站出来唱了反调，很是叫汪老板措手不及。
三个女孩子显然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讨论的，她们睁着大眼睛盯着，似乎就像是看大戏一般，想要看谁表现的出彩，但是主角一直在扮演配角，没有一点儿主角的觉悟，好生叫人失望。
宋慎也是看出了问题，他刚过来的时候思想上陷入了误区，还是只想着通过创作年代来判断真伪，这时候静下心来，他才考虑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纠结。瓷板画只是被污损了一部分，仔细看去，其实也能发现那污损的部分正是最关键的署名、印章，这种污损是现代化学试剂做导致的，这就有了疑问，那人为何要把这样的地方做成这样？
也就是说，这被污损的地方正是瓷板画最为重要的地方，有人为了掩盖真相，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沿着这样的思路考虑，事情就简单的多了。瓷板画真正的作者与王琦是相同地方的人，而且两人绘画风格、笔墨特点很相似，这人要说不是王琦近亲，谁都不会相信！
宋慎略微思忖片刻，貌似不经意似地说道：“王琦是不是该有一个弟弟的？”
弟弟、儿子、侄子、外甥，这都可以猜，但是相较而言，只有弟弟的生活年代与他最相近，最有可能做这幅画，所以，宋慎这样猜测了。
汪老板却是顿时捂着肚子大笑，一边大笑，一边指着宋慎，“哈哈，笑死我了……”
林老板也是看着宋慎道：“宋老板，这……”林老板没说下去，大概是想要说，“这可能吗？”
老李也是狐疑地看向宋慎，难道他真是运气？这样的奇葩理由也想得到？证明不了人家的画作是真的，难道就说这是人家弟弟的？虽说想得多，老李却是不动声色地朝着李菁示意了一个眼神。
李菁翻了一个大白眼，拉着两个女孩跑出去了。
店里却是再次响起了汪老板的声音，“宋老板，我知道年轻人都是有想象力的，敢想敢做这是年轻人的风格，也是我们这些老人很欣赏的。但是，年轻人的想象要有根据，要有历史凭据，不能本着自己的意识去胡乱捏造事实。朱自清说，历史就像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任人打扮。这是历史唯心主义……”
汪老板苦口婆心，说得口沫横飞，似乎不这样就不能叫宋慎承认错误一般。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宋慎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尽管看着恭顺，低头的刹那还是能够看出嘴角讥诮。
“老李，你来说说年轻人吧！”汪老板气哼哼地朝着椅子后辈靠了过去，朝着老李发了火。
李父满是苦笑，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宋慎，摆老资历，他还差了点，这不摆的话，人家凭什么听你劝告，再者说来，大家都是古玩店的老板，而且还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家怕你什么？不听你的话，你难道要去举报？也就你汪老板好为人师，这下吃瘪了吧！
李父没有开口，转头看向了杨老板，打擂台的事情，还是交给该上的人来，他可是清楚的很，杨老板是反对的，这时候再被架到火上烧，难道他还能改变态度不成？
杨老板面苦，但还是迟疑道：“我倒是觉得这话说得有理，要是真有个弟弟的话，那这件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不过也不用着急，我已经找了牛鼻子，他待会就到了，他的药水还是有点用处的。”
林老板想要开口劝说一句，没想到汪老板再次开口了，他举着手在半空顿了顿，无力垂下了。
“这王琦瓷板画，珠山八友的瓷板画，甚至是任何人的书画作品，这都是要研究画家画技、画风、笔墨技法的，年轻人不能够老想着走捷径！看瓷胎制作年代是有用处，但是人家如果是新仿，用的是老瓷胎呢？不说其他的，就说这王琦吧，他作为珠山八友的领军人物，他的画风，难道不应该和熟悉……”
汪老板正说着，一条一条的数落着，宋慎则是心中念叨着，活该这样，乱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像这样的老家伙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逮到一丁点儿的借口都能叫你没话说！
心中正鼓着气，思忖着如何去做，刚才他是想要叫杨老板站前头冲锋，扒拉出一个好点的猜测叫他接招与老汪对着干，没有想到老杨是个软骨头，没接招不说，竟然还不力挺，妹的，这还怎么同盟！
“咚咚！”玻璃门被敲响，打断了说教，众人转头朝门外看去，老汪瞪着眼睛气哼哼地。
“呃，大家好！”李菁站在了门前，呼呼喘着大气，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汪怒声道：“小菁菁！女孩子就要文静一点，说话做事要稳重，要懂礼貌，要懂得不能随便打断别人的讲话，你今天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一定叫你好看！”
李父面色不虞，他家闺女无故被训，话里话外都是说她没教养，这不是骂他是什么？
李菁倒是没有反驳，反倒是“哦”的一声，低眉顺眼很是顺从。
“说吧，什么事！”汪老板问道。
“那个，那个……”李菁一副很是受惊的样子，迟疑着没说出口。
“没事，有什么事就直说。”老李看不下去了，自家女儿一直胆大，这该不会被吓着了吧！
“我们查了一下，王琦是有个弟弟的，名字叫王璞，而且也是很有实力的陶瓷美术大师，介绍上说，王璞画风与他哥哥很像。”
“噗”宋慎心头大震，他还真有个弟弟是画家！
老汪着急了，上前道：“怎么可能这么巧，他有弟弟难道也一定是做陶瓷美术的吗？”
林老板连忙拦住了他，“老汪，别着急，让菁菁慢点说。菁菁，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当然在网上查到的，这很简单呀！”李菁满是不在意的回道，眼睛里却是闪着亮光，很是得意地朝宋慎微微撇了嘴。
“网上？”几位年纪稍大些的老板们都是一愣，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来看，哪里会想到再去验证，事情发展起来，怎么有种荒谬感！
“我去看看！”老汪忍不住了，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也去看一看吧。”老杨也是跟着出去了。
接着另外几人跟着过去，店里只剩下宋慎与林老板、李老板面面相觑。
林老板朝着宋慎竖起了大拇指，“宋老板好手段！好见识！”
宋慎面上微笑，心底却是想着，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可就不在掌控中了！这瓷板画是谁所做，还真是难说，尽管知道王琦的画风，谁也不是对他了解的太深，眼前的瓷板画究竟是不是真品还很难说，别看着老汪说得头头是道，他肯定也是模糊，现在出来个弟弟，他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第261章 药剂显威
老李看向宋慎的目光则是变得复杂起来，起初见到宋慎拿过来的保山南红玛瑙，那玛瑙尽管稀少，但是在行内人看来倒也不是难寻的。后来，宋慎手中普通的一串手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