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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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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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在劫目前还没抓到毛毛和阿娜云,否则也不会与颜娘对立。

便笑着回道:“本来是想到宫外走走,看看外头的雪景,恰巧遇见了荫苒,就一道儿作伴了,后来听说你在明月楼,便觉得奇怪,赶来看个新鲜。不过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说事,若是你中意谁,诏进宫去就是,何必亲来这一遭?也千万别做那些不体面的事,免得丢了身份惹人话柄才是。”

这番话说得一语三关,一来给柳荫苒脱罪掩饰,因为我知道她是十分在意在劫的;二来是委婉劝在劫身为一国之君,实在不该来这种三教九流的胭脂花巷;三来是暗指他不该有失身份,做出滥杀无辜的事情来,好保全颜娘和明月楼的姑娘。

在劫这样聪明的人怎不明白我的心神?可片装作没听懂,倒是神态稍霁,给了柳荫苒一个的好脸色,“劳烦柳都尉一路保护公主,这便去外头候着吧。”柳荫苒是大雍建立以后唯一一个在朝堂上身兼二品官职的女官,这与内廷女吏是截然不同的地位。

柳荫苒暗暗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宽慰她,她这才离开了。

我故作不知地问:“在劫,你来这儿又是做什么,难道真看中这里的姑娘了?”

在劫笑笑:“姐姐多想了。”

拉着我的手入座后,指着底下跪着的众人,骂道:“这些刁民胆大妄为,居然敢窝藏朝廷钦犯,还死不悔改,你说该不该杀?”

我尚未开口,底下就哭天抢地的喊冤声一片,在劫自然不搭理她们,眯着眼睛问我:“姐姐,换做你该怎么个处理法子?”我淡淡道:“若是查明属实,自当该杀。”

颜娘一听,哼哼地冷笑道:“好,既然公主来了,也便为奴家做个见证吧,奴家适才便跟皇上说了,我这明月楼上上下下百来个姑娘,虽出身下贱,不敢说身世有多清白,但的确不曾做那些忤逆朝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话说到这儿,在劫的脸上沉了下去,我暗叫不好,颜娘平时那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人,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今日怎么倒见了佛面却说起荤话,犯了大忌前去冲撞在劫?这“忤逆朝廷大逆不道”八字,不就明里头为自己叫屈,暗里头骂在劫是乱臣贼子?

颜娘不顾我使眼色,素来是个出了名的烈货,顶着皇帝也不怕,撒泼地骂道:“打自新皇登基,便不分青红皂白问罪奴家,若是我颜娘受罪也就罢了,可偏偏尽是作践一些不相干的人,还哪来的王法?这时日来杀了我明月楼整整三十多位姑娘,就算是老天瞎了眼睛,今日该睁眼说句公道话了吧!我们这些人虽是出身下贱,但俗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我等也不能活得糊涂,死得冤枉——公主今日来得正好,您经历过前朝的清明,也算本朝中难得开眼的明白人,便为奴家作证,若今日奴家能证明自个儿的清白,便请为奴家担保,保我明月楼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性命无虞。”

在劫冷笑:“凭你也配让公主作保?”

我却点头应道:“好,我答应。”

在劫回头瞪了我一眼,我对他温柔笑笑,他就闭口说不出话来,又觉得憋屈,将满腹怒火撒向了颜娘这个罪魁祸首,广袖一挥,指着颜娘,龙威盛怒:“好,很好!你今日最好能想出个好理由证明自己的清白,若让朕听得有半分的不满意,别说自个儿,便是这整个明月楼,朕定会杀得片甲不留,夷为平地。”

“皇上,你一言九鼎,便请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众人正好奇颜娘要拿出些什么证据来为自己脱罪,却见她只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眼尖的侍卫乍见凶器,大惊,喊道:“护驾护驾——”

颜娘不屑地讥笑:“没胆识的孬种。”竟二话不说,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顿时整个大堂闹腾起来,侍卫们正奔走护驾,又傻楞住了,花娘们则一个个嚎嚎大哭起来,扑到颜娘身边,哭作了一团。

颜娘脸上灰白,满头冷汗,那沾满鲜血的纤纤细指,颤抖地指向在劫,憋着最后一口气,说道:“我用我的命证明我的清白,我用我的命换所有姑娘的命……你,绝不能食言,天在看,我做鬼了也在看!”

在劫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而我却再也不能自持,奔下上座,伏地将颜娘抱起,哽咽道:“你……你这又是何必?不是非死不可的,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为什么……”

颜娘深深凝视着我的脸,像是想起了谁,目光变得幽柔而美丽,痴痴地念着:“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时她亲手绣在门口那道奔月屏风上的诗,嫦娥后悔偷灵药了,那颜娘她也后悔爱上了晚月?

不,她绝不会后悔,她愿做那奔月的嫦娥,伴着明月,万世孤独。

她沦落风尘,这辈子从来没有真心对任何人说过一个“爱”字,但真正爱一个人,是从来不会把爱挂在嘴边。

如果一个人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那不是真爱,还是什么?

我泣不成声,见颜娘双唇颤抖,便抓着她的手道:“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一定会为你做到。”

颜娘没有出声,背对着在劫动了动嘴唇,无声道:“我苦撑着熬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见到你。我死后,你想办法支开大堂所有的人,谁都不能留下,只有你一个人……你,你一定要就救他们,救救他们……”

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早已不言而喻,我紧握着她的手应道:“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意环视大堂内所有的姑娘,保证道:“我一定会就他们的,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分毫!”

颜娘满足地笑了,痴痴地看向窗外:“你看,那月亮儿多美啊……”

落雪纷纷的白日里,又哪来的月亮儿?我哽咽道:“恩,很美,真的很美。”

颜娘红了眼睛:“可惜,他太孤独了……”

我安慰道:“有星星陪着,明月就不会孤独了。”

颜娘像个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是不是?”

我点头:“是的。”

颜娘欣慰地笑着:“那……我可以放心地去了……”一滴眼泪滑落,她撒手而去。

人间一个生命消失,从此夜间的天空里,将会多了一颗星星,不管一千年,还是一万年,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方位,遥遥地,坚定无畏地,守着她的明月。

我抱着颜娘余温不退的尸身,痛哭着。

在劫来到我身旁,安抚道:“姐姐,请不要太过悲伤。”

我低着头,将整张脸遮在长发的阴影里,哽咽道:“在劫,我想亲自为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把她体面地下葬,你能不能让大堂里的人都离开?”

在劫点点头,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往外撤离,那里哭得声嘶力竭的花娘们,也一个个地被侍卫带走了。

在劫在我身后呆了片刻,见我一直无声啜泣着跪在那儿,只说了句:“不是你的错,你真的无须太难过。”也便离开了。

人皆离去,整个大堂里显得空荡荡,寂静得甚至能听见屋外雪落的声音。

许久许久,我听见“笃笃笃”的声音,一开始很轻,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是有人在敲着地板,就在我和颜娘立身的位置上。

颜娘真不愧是个聪明的女子,脂粉堆里的女英雄,谁也想不到,平日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汇聚的明月楼大堂底下,竟然暗藏乾坤,就连在劫恐怕也料不到,他费尽心思要抓的人,原来就藏身在他多番踏过的地板下面。

我放下颜娘尸身,掀开那块赤红色的牡丹地毯,回应着也敲了敲地板。

很快地,一小方块的板面从下往上翻开了,阿娜云牵着萧染的手从里头走出,两人早已满面是泪,见到我都扑了过来,伏在我怀中哭泣。

我安抚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拉着他们的手来到颜娘的尸身前,哽噎道:“来,先给你们的救命恩人叩头。”

阿娜云和萧染躲在下面,早就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事,好几次萧染想冲出去,都被阿娜云捂着嘴巴阻止了,他们唯一能回报颜娘的,就是好好地保住性命,平安地活下去。

他们跪在颜娘身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萧染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这是他幼小的生命里,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死亡,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死”所代表的含义。

“姨娘……”萧染挂着眼泪,抬头问我:“颜娘姑姑死了,是不是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对染儿笑了?”

我伏地抱住他弱小的身子,不忍心告诉年幼的他如此残忍的答案。

萧染哭道:“姨娘,我以后会很乖很听话的,就算药很苦很难喝,我一定会全部喝光,不再挑食,不再欺负别人,我会养好身子,努力长大,做一个正直有出息的男子汉,我会好好孝顺父亲、母亲大人,每天给大伯请安,陪姨娘说话解闷,所以我们都不要死,永远都活着,好不好?”

紧紧搂着他,一遍遍抚他的头:“好孩子,好孩子……”多么一个懂事的孩子,抱在怀里是如此的温暖,我的儿啊。

我保证道:“你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姨娘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会死的……”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姐姐。”一道清冽的声音伴随着飞雪飘来。

在劫昂首负背站在门口,仿佛头顶着黄天,脚踏着后土,飓飓不可一世。

侍卫泉水般自他身后涌出,很快地就将整个大堂重重包围起来。

阿娜云害怕地躲到我身后,萧染也缩进我怀里去了,我抱着他,紧紧地,就像抱着生命仅存的温暖和希望,努力维护着理智,冷眼看向在劫:“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

“事实证明,姐姐的确不值得托付一丝的信任,在朕为那些前朝余孽和造反起义的乱贼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居然还要在朕的背后插一刀。”

在劫踱步走进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之前颜娘那个贱奴就曾频频向朕打探你,朕便知道,兴许只有你才能获得她的信任,引出这两个余孽。”

我脸色大变,看向本本分分立于在劫身后的柳荫苒,终于彻底明白了。

一切都早有预谋i,这就是一个局,引我下跳的陷阱!

难怪在劫今早会来邀我赏梅,难怪侍卫来报的时候,明明说话很小声,却偏偏还是让我听见“临江王萧染”五个字,难怪柳荫苒会如此凑巧出现,难怪卢肇人会如此轻易放人……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在我算计在劫的时候,他也同样在算计我,最后还是我奇差一招。我输在对自己弟弟的信任,而他赢在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

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我突然觉得心寒,浑身颤抖起来。

萧染窝在我怀里,察觉到了我的颤动,便挣开我的怀抱,像只小兽似的护在我面前:“你这个坏人,我不许你伤害我姨娘!”

那一声“姨娘”令在劫的眼中急遽凝聚怒意,抬着下巴斜睨他,不屑道:“就凭你,不自量力。”

萧染怒红了脸,我还来不及出手拉他,他便冲了过去,要替我教训在劫。

从小千人宠万人疼的孩子,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面对的不是昔日大昭的臣民,而是今日大雍的皇帝,怎么可能给他一点余地?

在劫只是衣袖一扫,便轻而易举地扣住萧染的咽喉,将他高高提在半空,冷笑道:“小子,你很有种,只是可惜,你生错了种!”

随手一甩,将萧染仍在地上,又从柳荫苒手中接过白帕子擦着自己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萧染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突然咳出血来。

我闻之大惊,赶忙扑过去,却被在劫一把扣住了手腕,他下令:“来人,将这两个钦犯拿下。”

我拍打着在劫的胸膛,哭道:“不要,你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他吐血了啊!”

阿娜云和萧染很快就被侍卫扣押着走了,萧染一直含泪地看着我,虚弱地一遍遍喊着:“姨娘……”我要追着萧染而去,被在劫不费吹灰之力地拉回来,冷冷道:“今日除了让你引出这两个余孽之外,本还想看清你的心到底偏向谁,但是朕的好姐姐,你的表现实在太令人失望了,朕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最好别哭哭啼啼闹得朕心烦,否则朕现在就下令,杀了那两个余孽以解心头之恨。”

“不,别!”我连忙抹泪,“我不哭,不恼你心烦,你别杀他们。”

“你可珍把他们萧家的人当宝了。”在劫非但没有息怒,反而怒上加怒。

“现在便跟朕回宫去吧,让朕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罚你才好,亲爱的姐姐。”

夜梧宫中,沙漏簌簌作响,所有人噤若寒蝉,跪地瑟瑟发抖。

就在刚才,在劫一回来就大发雷霆:“大胆奴才,谁准许你们点龙诞香的?”便下令将那点香的宫女拖出去杖责致死,后来好几个太监焚了椒兰,捧着香炉在宫殿内四处熏香,这才将龙诞香的气味遮盖住了,但在劫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怒骂:“全都滚出去。”

众人都战战兢兢地退出大殿,唯独留下我和在劫,两两相对,相对无言。

我犹豫半会儿,正要开口,就被在劫冷硬地打断了:“求情的话你最好别说,否则后果自负。”我咬牙恨恨瞪他:“你这么容不下萧家的人,我也是萧家的媳妇,你怎么不索性将我这个姐姐也杀了?”

他静静地凝视我,许久许久,才近似疲惫地问:“楚悦容,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吗?”也不再以“朕”自称。

我拉着在劫走到那面立地的菱花镜子前,指着镜中五分相似的面容,问:“在劫,你还在怀疑什么?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弟啊,这世上还有谁比我们更亲近彼此的?我是另一个你,你是另一个我啊!”现在我只能打着温情招牌,渴望以此说服他,救出萧染和阿娜云。

在劫深深看着镜中的我们,然后闭上了眼睛,许久都没再说话。

这时,宫外太监请示:“圣上,汤药已经熬好了。”

在劫道:“端进来。”

那翠衣太监便端着托盘自殿外躬身碎步地走进来,我盯着上头黑乎乎的药汁,奇怪地问:“这是什么药?”

正想着莫非在劫的头痛旧疾犯了,却听见他覆着寒霜似的声音:“是藏红花。”

我脸色大变,环着小腹踉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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