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令展伊震惊的是;大厅里趾高气扬地站着一个人;这人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只露出一张眼睛蛇般阴狠又妖媚的脸;这张脸化成灰展伊也不会忘记;允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君玘又怎么会认识他?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难怪方奇会在这偷窥;想到这展伊低头看看方奇;方奇也正看着她;展伊指指里面的允儿;方奇拼命摇了摇头;还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要她噤声。
“冯堂主;姬上使说的话;是否属实?”顾君玘脸色铁青。
“禀少主;属下借了高利贷;实在无法偿还;一时糊涂便挪用了堂里的银饷;想着过几个月便能把这个空子给填上;谁知还是被宫主发现了;所有罪责;属下愿一人承担;不关其他姐妹的事!”大厅里为首的中年女子抱拳请罪。
“冯堂主;这事不能全怪你;你不能全揽在自己身上!”
“冯堂主的确是有苦衷的;求少主开恩!”
“求少主开恩!”
众人七嘴八舌替这位冯堂主求情。站在一旁的姬允儿冷然笑道:“少主;属下来的时候;宫主可是交待过;私吞银饷这事如果不杀一儆百;以后这宫里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嗯;既然姨母这么说;我也不好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就按姬上使说的办吧;来人;将冯堂主押到刑堂!”顾君玘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再过多的纠缠下去。
“慢着!”柳彦初突然站出来;对顾君玘和姬允儿抱拳道。
“少主;姬上使;这件事属下还有隐情禀报。……冯堂主年迈的老母身染重疾;这些年一直要靠上等的人参续命;为了侍奉老母冯堂主已经倾尽所有;连自家的孩子都要送去别人家寄养。冯堂主身为幽炅宫一堂之主;武艺高强;德高望重;要想弄点银两补贴家用;绝不会没有办法;但是冯堂主却宁愿去借高利贷也不愿强取豪夺坏了幽炅宫保义堂的名声;属下以为;于公于私;冯堂主都算得上是一位真英雄;还请少主;姬上使从轻发落!”
柳彦初一撩衣袍跪在顾君玘脚下;众人也跟着跪下替冯堂主求情。
“不必再说了;你们这是逼我忤逆姨母;逼我担上个不孝的罪名!……”顾君玘不等姬允儿开口;率先拒绝了众人的请求。
“少主对宫主一片忠心;她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姬允儿冲顾君玘笑道。
“少主;保义堂是属下的管辖;冯堂主有错;属下也有责任;属下自愿替冯堂主受这一刀!”说着柳彦初抽出一把匕首刺进腹部;顿时血流如注。展伊和方奇均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柳彦初竟然有如此豪气干云的一面;连女子都要自叹弗如。
“柳爷;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以往那样对你……我老冯是个粗人;从今而后;你柳爷若有差遣;水里去火里来;我老冯若是皱皱眉头;就算不得人……”冯堂主愧疚地扶住柳彦初;老泪纵横。
“彦初;你……”顾君玘无奈地叹口气:“姬上使;彦初与我情同手足;今日他既然一力承担了这件事;我看就这样吧;还请你回去转告姨母;该日我定当亲自向她老人家请罪!”今晚的事情似乎颇令他头痛。
姬允儿看了看一脸沉静的柳彦初;又看了看众人气愤难平的脸;知道若是再一味紧逼下去;必然会犯众怒;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宫主怪罪下来倒霉的还不是他?想到这;姬允儿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柳爷如此爱护下属;令允儿也钦佩不已!我一定会在宫主替你多美言几句;少主;我这就告辞了!”
姬允儿刚走;便有一名女子进来冲顾君玘耳语了几句;顾君玘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闪现出展伊熟悉的光芒;整个人又散发出君临天下的霸气。
“冯堂主这件事;我听说是有人在姨母跟前多嘴?”顾君玘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眼众人;众人默不作声。
“怎么?敢做不敢认?我们保义堂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什么时候出过藏头缩尾的败类?”
“是……是属下……”一个不起眼的女人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宫主询问属下……属下不得不据实禀报……”
“你这狗东西……平日里冯大姐待你不薄……你被仇家追杀是谁帮你摆平了此事?”
“吃里扒外的东西……”
“早知道当初冯堂主就不该收留你;让你在街头饿死算了!”
众人均是气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能将这个“白眼狼”碎尸万段。
“嗯;既然是姨母询问;我也不好多说!你们私人之间的恩怨;我更不好过问;你们自己了解吧!”众人听顾君玘这么说;揪着这人的领子往外走;这些都是刀背上舔血;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人;最看重的便是“义气”二字;如今这恩将仇报的叛徒落在她们手里;哪还有命?!
“少主;救我!看在属下对宫主忠心耿耿的份上;救属下一命!”那人哀嚎着;却不知他不提宫主还好;提起宫主;顾君玘更是不会饶她。
“你们看了这么久;进来吧?”顾君玘忽然冲着窗户外面喊到。展伊暗暗一惊;随即跟着方奇像没事人似的走了进去。
“呵呵;我只是路过!”方奇自觉偷看了人家的家事;有些难为情;只好自我解嘲地笑道。
“母亲这么晚还不休息?”在烛光下;展伊美得像天仙下凡;顾君玘微微皱了皱眉;她是这么年轻;让人怎么把她当母亲看呢?
“属下参见……”众人都已散去;柳彦初捂着伤口就要下跪;他脚下一滩血迹。
“免了!”展伊走近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身上渐渐发出淡紫色的光芒;这光芒慢慢汇聚在柳彦初的伤口处;柳彦初闻到展伊身上的芳香;赶紧闭上眼收敛心神。
“嗯;好了!”展伊并未察觉柳彦初细小的动作。柳彦初低头一看;腹部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开始愈合。
“谢宫主!”柳彦初又要下跪;却被展伊拦住。
“你跟允儿很熟吗?”展伊不禁有点迷惑;允儿害了她;到底是出于他自己的私怨还是有人幕后指使;如果是;这个幕后之人又会是谁?展伊望着眼前的顾不殇;她能够信任她的儿子吗?
“母亲认识他?”顾君玘也猜不透展伊话中的意思。
“我变成这样;跟他也有一些关系!”
“原来是这样;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嗯;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汗一个~怎么老让我想起乔峰啊?感谢乐乐,轻离的支持,lilylee88 说彦初目前没什么戏,的确如此,其实他对顾君玘的感情并不只是忠心这么简单,当然也不是展伊想的那样,彦初的故事以后会揭晓。
酒不醉人
回到卧室;顾君玘心里依然烦躁不堪。为何面对母亲的时候;他会不知所措;可当她走了;他又会责怪自己表现地如此木讷;连话也不会说。他不是很希望能够跟母亲多亲近的吗? 为什么见到她时总是坐立不安?
“少主?”胡天为顾君玘捧上一杯上好的云雾青顶。
“嗯?”顾君玘心不在焉。
“少主在宫主面前像变了个人!”为顾君玘捶腿的胡地幽幽地说。
“哦?”顾君玘望望胡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平时少主威风八面;风流倜傥;可一见了宫主;就变得什么威风也没了!”胡地从小跟着少主;少主的俊美邪佞令多少女子为之疯狂;可在宫主面前,少主虽然依旧很优雅却再也没有那份从容。
“净胡说八道!你见过哪个风流浪子会对自己的父亲也用上哄男子的那一套?”胡天瞪了胡地一眼。
“可是宫主怎么看都不像是少主的娘亲啊!她那么年轻又那么美!……难道要少主像对老太婆那样对她?”胡地不甘地回嘴。
“哪有那么夸张?像对大当家;二当家那样不就行了!”
“可是;少主跟宫主毕竟没有那么熟;而且宫主也没有像长辈那样对少主!少主这样对她;不是很奇怪?”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顾君玘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越发烦躁。
“依我说;少主该怎样就怎样;拿宫主当寻常女子看就好!”
胡地撇撇小嘴;继续不怕死得说;被胡天揪着辫子拽了出去。
“为何要替冯堂主挡这一刀;莫非想自立门户笼络人心?”展伊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自斟自饮;柳彦初如柱子一般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离她太近。
方奇原本要留下来一起喝酒;结果多多没有她抱,闹着不肯睡;她只好认命的回去带孩子;临了{炫…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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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羡慕了一番她有顾君玘这么个现成儿子。
“属下不敢;只是替少主解围罢了!”
“他为难?”展伊撇撇嘴;她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个儿子可是天底下一等一会做戏的。
“少主心里也不想罚冯堂主……可又不能不对四当家有个交待!”柳彦初面无表情道。
“他很怕顾芊芊?”顾君玘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个会害怕的人。
“他是不能不令人觉得他怕!……”柳彦初若有所思。
“哦?”莫非这就是顾君玘人格扭曲的根源?
“少主很喜欢饮酒;可是他从不让自己纵情痛饮;他骨子里恨透了的人;却不得不对她大献殷勤;非得已的事情;他碰到过很多;当初,四当家逼他亲手杀死他的先生;那时他才十二岁……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会把喜怒放在脸上;凡是他喜欢的东西;他也总是离它们远远的……就像他对宫主一样……”
“他这么做为了什么?权利还是财富?值得吗?”展伊摇头不屑;任何人为了追逐名利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旁人同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并非为了自己……他是为了宫主;为了你……为了守住顾宫主创造的这一切!”
“……”柳彦初的话令展伊微微动容;她两世都没有享受过母爱;对母亲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抬起头看看暗蓝的天空:“今晚风月无边;不如叫君玘一道;一醉方休!”
没一会;顾君玘便出现在花园里;还叫人送来几样小菜。他一身白衣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银光;卸掉头上的金冠只插着一只簪子的他俊美得像个谪仙。
“来;来;来!喝酒;今夜不醉不归!”展伊冲他招招手。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菜是有名的八宝斋。不一会;方奇闻风也赶来凑热闹;柳彦初刚开始还有些拘束;渐渐地也适应了;顾君玘虽然时不时拿深邃的眼睛瞟展伊一眼;喝起酒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四个人在花前月下尽情畅饮。
展伊谈起自己在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奇听得唏嘘不已;顾君玘和柳彦初只是侧耳听着,酒也喝了不少。展伊手脚轻飘;对着月亮眯着眼咧了嘴吟诵起李白的《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展伊吟得起兴;一把抽出柳彦初的宝剑;在花丛中手舞足蹈;姿态翩跹。只见她醉颜荡漾,如三春桃李,身姿自若,如风中柔柳。忽如疾风骤雨一般旋转跳腾;红色的身影宛如雨中飞燕;剑光落处;落英缤纷;忽而又挥舞广袖;醉眼朦胧;笑靥如花;一柄长剑仿佛化成她手中的折柳;犹如月中仙子降临人间;亦真亦幻;似梦非梦;连方奇也不禁赞叹她分明就是个雌雄莫辩的妖精来祸害人间的!
第二天醒来;展伊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马车的颠簸振得她头昏眼花;十分不舒服。
“宫主醒了?……少主原本想等宫主酒醒了再启程;只是笛国那边催得紧;我们只好今早便启程!”柳彦初坐在马车的另一头;见展伊醒了;连忙收回凝视她的目光,递上一碗新沏的解酒茶,又递上一块温热的手帕。
“嗯……都已经是白天了?……对了……昨晚我是怎么回去的?”展伊用茶漱了口,又洁了面却怎么也记不起后面的事情。
“宫主一会见了少主就知道了!”
“为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下车活动筋骨;展伊拉起方奇的袖子问:“昨天我喝醉了;我是怎么回去的?”方奇摇摇头;眼袋很重:“不知道;我也醉了!”展伊正要再问;却看见顾君玘戴着斗笠下了车。展伊不禁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故作矜持了?顾君玘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请安;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这越发激起了展伊的好奇。
“昨天我喝醉了;是你送我回去的吗?”展伊死盯着他的面纱;恨不得将这碍眼的东西烧出两个洞来。
“母亲的酒品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展伊专注于顾君玘脸上的面纱,丝毫没有察觉顾君玘的语气带着些许调侃的轻佻,不复以往那样的恭敬。
“不会吧?我可是出了名的喝倒就睡……”展伊忽然出手去掀顾君玘的面纱;却被顾君玘轻轻一个转身避开了。
“你脸上出麻疹吗?为何带个面纱?”展伊又出手攻他;奈何不是他的对手;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不牢母亲费心;我只是偶感风寒!”顾君玘头一次不再称自己孩儿;这个词汇无端端令他觉得刺耳。
“哦?这么严重?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展伊忽然念出一句连她自己都不懂的口诀;一时间狂风大作;众人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顾君玘却狡猾的钻进马车;展伊此计又落空了;不禁好生沮丧。
顾君玘仿佛看穿了展伊的心思;在车里幽幽说道:“母亲不要白费苦心;我的风寒很快就会好!”
展伊纵使不甘心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去掀儿子的面纱。转念一想只好去找柳彦初问个明白;奈何柳彦初在关键时刻也猴精猴精的;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好像有点印象……”方奇忽然拍着脑袋:“我隐约记得是君玘扶你回去的;结果你爬在桌上;怎么叫你都醒不了……”
“然后呢?”
“君玘没办法就将你抱回去;你……”方奇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
“怎么样?你快点说!”展伊焦急地催促。
“你二话不说;对着他的眼睛给了两拳!……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方奇抚掌大笑:“你的酒品实在太差了;以后打死我也不敢去扶你!哈哈哈”
展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哪是她的酒品差;分明是她的本能!不过想到顾君玘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印上两片青紫;一定十分……好看!
晚上;展伊将一瓶去肿散瘀的跌打油放在顾君玘的马车上;胡地接过跌打油惊恐地瞥了她一眼;顾君玘已经是百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