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其他的?连忙把孩子送出,连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也不知道,就这么疯奔进卧房——
床上,没有人!
原本雪白的商丝床单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空气中浮动着骇人的血腥味,洗手间的门却被反锁着,谁都入不得内!
黎洛直接操起一旁的衣桩,也不知道何处捡来的力道,直接敲碎了洗手间木门上方的钢化玻璃,然后伸手,擦过那些玻璃碎片,直接将门拧开——
如果愿意,她此生都不会再回想此刻看到的画面!
可是,她没得选择!
同样没得选择的,还有在里面的乔司南!
高大昂藏的身躯早已被折磨得脱形,背上的脊柱隔着衣衫也能寸寸清晰地摁进黎洛的眼帘,逼得她眼泪奔飙,却顾不得这些,一步上前,伸手,直接狠狠打掉他手中的东西——
“乔司南,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居然。。。。。。居然。。。。。。
黎洛看着被自己打翻在地的那些白色粉末,只觉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下一秒,就会被他推入深渊,尸骨无存!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是高高在上的乔司南,骄矜清贵的乔司南,他是她爱着的乔司南啊!
他怎么可以。。。。。吸毒。。。。。。
黎洛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司南,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花花,更加不要这样对你自己,我求你。。。。。。。”
乔司南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空洞的眼睛里,渐渐生出一股子愤怒,然后,伸手,一把掐住黎洛的脖颈,“你还给我!”
最初,他亦是不想。
可是,却那般地痛!
痛如千万蚀骨的蚁虫一样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已经将他逼疯,他已经连人都不是!
是鬼!
伸手,一把抓住自己头上的发,竟是毫不费力就扯下了一大把,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我还是人吗?!”
然后,也顺势,双膝猛然地磕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头往下重重一沉,竟是撞到了一旁的流理台上。
血
tang流,如注!
所有的心智,已经被病魔夺走,将他骄傲的脊背压弯!
乔司南握住她的肩膀,咬牙开口,“让我死得有尊严一些吧?好吗?!”
话语里,无限苍凉绝望,已经,放弃了他自己。
黎洛一把将他抱住,失声痛哭,“司南,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花花刚回来,花花回来了啊!”
她慌乱地扯过浴巾,想要帮他止血,可乔司南却已经一把将她挥开,拥进自己最后的力道,站起,双手颤抖着扶住墙壁。
开始往外走——
“司南,你要做什么?!”,黎洛惊惶起身,跟了上去——
可她,只来得及看到乔司南倒栽下去的背影——
如一座伟岸的大厦,瞬间在自己面前倾倒,直接将她的心神砸得四分五裂!
黎洛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摁在乔司南的心口,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可,那里足以让人窒息的平静却惊得她大叫——
“司南——”
悲恸的嘶喊,划破了整个夜空的寂静,这一夜,注定不会安宁!
———————————————
这个夏夜,很凉。
凉到黎洛止不住地颤抖,窗外的鸦青色夜空如千斤磐石,压在心口,沉重地让她喘不过气。
口鼻处的空气,黏糊得像是浆糊一样,她脑中缺氧,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端着小素递过来的热水杯,牙关打颤地喝下去。
一旁的冯奶奶不停地双手合十,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作揖,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祈求平安的字句。
黎洛看向天空。
妈妈,外婆。。。。。。
若是你们听到,请帮我,帮我。。。。。。
让他好好活着,她可以舍弃一切。。。。。。
一旁的花花像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一直,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小手紧紧地扣着黎洛的衣服下摆,“粑粑乔乔是不是。。。。。。快洗(死)了?”
他还小,根本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可是今天看到的那一幕绝对已经足够惊吓。
所以,这个字便被花花说了出来。
“小少爷!”,小素惊呼一声,用手捂住花花的嘴巴,“不许胡说。。。。。。”
谁知这一动,花花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要,不好,花花不要。。。。。。”
他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块已经压得变形的费列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撕开,放在小胖手掌心里,递到黎洛面前,眼泪鼻涕齐下,“给粑粑乔乔吃,让他醒来,给我讲故事。。。。。。要讲孙悟空。。。。。。”
黎洛眼圈一痛,心口像是被掏空一般。。。。。。
连花花都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还能骗得了谁?她还能如何,去相信那个微乎其微的奇迹?
弯腰,蹲在花花面前,双臂一伸,忽地紧紧扣住他的小身子,摁进自己怀里,“花花,我错了。。。。。错了。。。。。。,花花。。。。。。”
她哭得那般无助,比花花还要迷茫,像丢了宝贝的孩子,万般寻不到,伤心至极。
一旁的冯奶奶和乔飞等人,也无法说出任何劝阻的话来。
眼泪流尽,却也于事无助。
可若是不哭,她便要疯了。。。。。。。
。。。。。。。
天空泛白,等了一夜的门,终于被人拉开。
黎洛抬起几乎要红肿到看不清的眼眸,看着出来的医生,“他如何了?”
朱医生拉下口罩,也不拐弯抹角,“血浆是一早备着的。可别墅里的血浆足够平常人用十次了,大少,却只够用一次。”
手臂一软,怀中好不容易哄睡的花花差点被黎洛就此甩了出去,“你什么意思?”
“大少
的排异更加厉害,肺部已经开始出现感染出血,”他叹了一口气,“再往下,就是胃,脾。所有的内脏。。。。。。,都不可能幸免。”
一旁的小素眼疾手快地抱住花花,黎洛往后重重一退。。。。。。。
最坏的结果,不必任何人说。
她已经能猜到。
“若是就此下去。。。。。。,他还有多少时间?”
“布朗医生曾经和我讨论过,我们的结论一致,是不超过一年。现在。。。。。,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估计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或者更短,我无法保证。”
半年。
或许,更短。
黎洛抬眸,看向一旁熟睡在小素怀里的花花。。。。。。
所有的生离死别,真的要让他们尝尽么?!
为什么,命运如此薄待他们一家三口?!
她,不甘心啊!
朱医生转身,将手中的手套脱下来,递给一旁的助手,脸上表情凝重,“少奶奶,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哪怕您这一次依旧选择将我赶出别墅,我还是不得不劝你一句,切莫要…因为某些舍不下的事,舍去永远无法挽回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黎洛身后的众人,“若是能各自安好,什么都是值得牺牲的。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作为医生,他生离死别见惯,却依旧无法做到从容淡然。
黎洛心知他在说什么,心中反感厌恶依旧,却无法…。像上次那样理直气壮地将他赶走。
“这一次,大少依旧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朱医生依旧不肯放松自己的劝说,“下一次,谁也不敢保证。而且他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我多说。”
次数频繁,病情…也越来越重。
这是不争的事实。
黎洛始终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早已僵硬的足尖,心里似有一把锯子,锯子的两端分别站着她的理智,和她的情感。
天人交战,将她的心口拉得血肉模糊,却仍然不能分出一个胜负,得出一个结果。
对外婆和母亲许下的那个愿望,此刻竟是成了一个魔咒,不断地在箍紧她的心,将里面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让她连呼吸,都不能了…。。
而她身后的乔飞,却终于听出端倪——
他跟着乔司南多年,就连他在国外吃苦的那段时日,乔飞亦是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所谓的兄弟,不是指乔司南和乔正宸这般的空有血缘的人,而是说的,是乔飞这般,不离不弃的手足。
七尺高的男儿,从来在黎洛面前不多言语,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如影子一样跟在乔司南身边,帮他默默完成所有交代的事。
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默。
而是绕过所有人,直接,站在黎洛面前。
昂藏的身躯挡住她头顶的灯光,黎洛抬步,正要绕开他进去看乔司南,可乔飞却挡在她面前,当着所有的人,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黎洛面前!
这一跪,犹如千斤重!
乔飞坚实的脊背笔挺,仰头,眼神清冽地看着黎洛,棱角分明的冷硬五官上,是从未让任何人瞧见过的示弱——
“少奶奶,若是有办法能救大少,还烦请你不要犹豫!没有什么东西,比大少的命更重要!”
话语,掷地有声,不拖泥带水!却绝对字字真理!
却像柳叶飞刀,每一个字,都直剜黎洛的心窝子!
他们,不知道朱医生提出的办法。
更加不会知道,她此刻的挣扎与痛楚!
若是死,她可以毫不畏惧地陪着他一起!
可现在,他有那么一丝生的希望,她又如何人心,又如何能够那般自私地决定着去舍去他的命!
乔飞见黎洛神情僵冷,并不言语,干脆弯腰,重重磕头——
额头撞到地面,发出砰地巨响,顿时血流如注,乔飞却连擦都没擦一下——
<
/p>
“少奶奶,请您答应我。乔飞这条命都是你的!若是你让我生,我便生。你让我死,我便去死!我用我自己的命,换大少的命!只有你能救他了!”
初进乔家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在街头快要被欺负至死的小孤儿,即便进了乔家,也没有人肯正眼看他。
可那一年冬日,自己掉入湖中,却是乔司南将自己救了出来!
自那一刻起,乔飞的命都是乔司南的!
此刻,他只恨自己无法以命换命!
黎洛唇瓣震颤,鼻翼狠狠翕动着,刚开始是极力地克制,可最后,克制不住,便成了急促地喘息……
她多想有乔飞这样的勇气,去用自己的命换取乔司南的命!她不怕,真的,一点也不怕!
甚至,渴望有那样的机会!
让他生,让自己代他死!
可是,现在,朱医生说的那个办法,却比要她的命,还要残酷千百倍……
那是在撕开她的皮,剔开她的骨,剜掉她的心!
此生的力气,快要被用尽,可她不得不,强撑下去……
黎洛抬手,想要摁住乔飞的肩膀安抚两句,可最后,手也是停在半空,收回。半晌之后,她终于开口——
“我进去看一看司南。你们且等我。给我和他,一点时间。”
PS:周五周六两天加更。求月票,么么~好歹让我进一下前十,有机会选一下花魁撒!人家十六,机会还是很大的!~遁走~月底的活动,有奖问答送 币,500点起跳,还是很诱人的哈。大家多多参加嘛!就当是咖咖送的新年礼物哈!么么~~VIP群号:~,入群要填写自己的VIP账户名。不然进不去。
☆、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经决定要割舍了。。。
黎洛抬手,想要摁住乔飞的肩膀安抚两句,可最后,手也是停在半空,收回。
“我进去看一看司南。你们且等我。给我和他,一点时间。那”
说罢,再也不看众人的脸,直接走进卧室,坐在乔司南床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唯有床头的心跳检测仪提醒着她,他还在!还在!
她坐在床边,重复着这段时日以来那个被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塄—
握住他的手。
众人皆道自己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可她却知道,自己对乔司南的需要,远远比他需要自己来得多得多。
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仍然温热的体温,她才能安稳入睡,才能好好地,呼吸着有他的空气。
“司南。。。。。。”
她看着病床上的他,心痛得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只能抬起手指,颤抖着,触摸上他冰凉的脸颊,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薄实苍白的唇。
心里,格外清晰的,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婚礼的场景——
三年前,她嫁入乔家。
可婚礼那日,他却端足了乔家大少爷的架子,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才被乔远山威逼着进了教堂。
进了教堂,他却又不配合。
就连那句我愿意,说得也极其牵强。
可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那日,他穿着紫罗兰色的衬衫,身躯昂藏精致,壁垒分明的胸膛,线条优美的锁骨,被透过教堂五彩玻璃的阳光照得更加迷人。
还有他的脸,那般高傲,却又那般精致。
像一只…。傲慢的孔雀。
睥睨慵懒,目空一切,只活在自己的领地里,高高在上得就是一个固步自封的王。
一眼,却足以让她记住。
这是她的丈夫,乔司南。
回忆总是用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在人的面前,将最脆弱的人打得猝不及防。
脑中,一遍一遍,都是他那日的模样…。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理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挥斥方遒,而不是一脸苍青,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之上,缠绵卧病不起。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啊!
泪,溅出。
一滴一滴,洒落在他的手背上,晕染开来,破碎成伤。
“司南,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要各自天涯,各自安好;还是…我应该陪着你上碧落下黄泉,不畏不悔?!
可是花花,他又何其无辜!
司南…。。
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仪器的声音,尖锐地声声入耳,催促着她,再无时间可剩,再也,无法等待那一个奇迹了……
—————————————
这一坐,便是一日一夜。
任凭谁敲门,黎洛都没有应一句话。
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和昏迷中的乔司南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待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双红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轻易暴露了她此刻仍然挥之不去的脆弱。
垂眸,看了一眼依旧长跪不起的乔飞,沙哑的声音似秤砣落地,砸进人的心窝子。
生疼!
“你去把乔医生叫来,就说他的办法,我同意了,”她没有停顿,“另外,去把司徒菁接来,就说我黎洛,有事求她。”
乔飞起身,“少奶奶,我乔飞不会说话。但,以后,我的命,归你!”
黎洛凄惶一笑。
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经
tang决定割舍了。
要他乔飞的命,又能做什么?!
她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书房。
坐在乔司南坐惯了的那个位置上,桌上的一块青玉,是他经常把玩的。
黎洛抬手拿了过来,握在手中。
触手生凉的玉,却让她觉得,自己也正在握着他的手。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