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黎洛如获大赦,“谢谢!”
“不用!”,护士挥了挥手,“好好养着吧。”
“嗯。”
那样的伤没有触及到筋骨,也算是大幸了,黎洛捂住自己的心口,出了一口大气。
“洛洛?”
一旁的南铮打断她的思绪,“你刚才说要再等一等,等什么?你还没
tang回答我?”
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而随意一些,“还需要等吗?”
“不,不用了。”
黎洛摇头,从床上起来,“我们走吧。”
刚才护士说乔司南麻药之后就会醒来,她再也不能逗留。多留一分钟,便多很多折磨。
对她,也是对他,都是折磨。
既然如此…。
那便,不如不见吧…。。
南铮收拾好东西,上前拉住黎洛的手,“走吧。”
在他与自己十指交扣的那一瞬间,掌心忽然渗出一些汗液,她有紧张,有无措,有。。。。莫名的慌张。
却没有magic。
没有和乔司南十指相握的时候,那种酥麻的电流。
或许,这就是她选择的路,是她选择的人生。
各自天涯,各自安好…。。也好过绑在一起,一起粉身碎骨。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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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10号公路在夜境中有些孤长,可头顶却繁星点点,有夏夜的风,如轻柔的丝绢一样拂过脸颊。
南铮将车窗降下一点点,“洛洛,你先睡一会儿?晚上没有什么人,我不按喇叭,不会吵到你。”
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跑车,发动机声音极低,给了车里的人足够安静的环境。
可黎洛却觉得,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有些受不了。
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因为静谧之中,她会不断地听到自己心里的抗议——
这样,不可以。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
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每跳动一下,都似乎在传递这样的信号,带着奔腾的血液,将这样的信号传至她的全身…。。
让她不得安宁。
抗议如鬼魅,不受控地又想要将她的生活全盘颠覆…。。
“你给我安静一点!”
抬手,忍不住摁上自己的心口,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出声。
“怎么了?”,南铮显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吵到你了吗?”
“。。。。。没有。”
黎洛别开眼,看了一眼在后座上睡得香甜的花花,“你专心开车。”
南铮不甚放心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之后,才又盯着前方的路。
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左手,“安心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
最终,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脸,面对着窗外。
任凭那沙漠里来的仲夏夜晚风,将自己心里的不安卷起,吹走…。。
……
433公里的距离,南铮没有任何的停歇,直接将车停在了白色的教堂门口。
黎洛似乎还在睡。
南铮满足一笑,将车窗降下来,下车将后尾箱的薄毯拿出来,给黎洛和后排的花花一人盖上一条。
小家伙满足地嘤咛了一身,将毯子裹紧。
黎洛却在毛毯覆在身上的那一刻,醒了。
微卷的长睫毛沾染了窗外的晨露,似泪珠一样坠在眼角,似坠非坠。
却不愿睁眼。
不想起来。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周遭安静得连发动机的声音都已经没有。
天边云卷云舒,太阳的金光随时会将那黑暗的天际,撕开一道口子,喷薄大地,带来崭新的一天。
可她。。。
。却不愿意醒来。
南铮的手在黎洛的颊边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弯腰,慢慢贴进她——
黎洛心中发颤,却又笑自己无耻——明明答应了他求婚的人是自己,偏偏这时候害怕?
怕什么呢?!
他芝兰青桂的气息,混着所有的期盼,想要将唇落在她的唇瓣之上。
越来越近的时候,黎洛的手,猛然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裙摆——
那样美丽的裙子,出自维拉王最新一季的简洁婚纱,上好的丝柔面料,却被她抓出褶皱来。
他的唇,最终…。
落在了她的额头之上,带着珍而重之的爱怜和尊重。
鼻端的气息随着南铮的远离也倏然变淡,黎洛握住裙子的手,也慢慢松开。
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外面的南铮看了一眼已经被她捏皱的裙摆,别开眼眸,从怀里掏出一盒万宝路。
他很少抽烟。
却在现在,在步入教堂之前,想抽一些。
那袅袅的,浓浓的,却又若有似无的烟雾,仿佛能给他勇气,让他一根下去,便无法罢手,于是便靠在车门之上,一边等她‘醒来’,一边吞云吐雾。
猩红的烟头在他指尖明明灭灭,很快脚下便堆了一地烟蒂。
修长的手指探入烟盒,想要再拿一根,却发现已经被自己抽空。
远处的金光终于倾洒而下,清晨,到来。
他旋身看了一眼窗户内,抖了抖自己衬衫前襟的烟灰,又对着后视镜正了一下刚才被自己拉松的黑色领结,想要伸手唤醒黎洛,却…。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面对她眼里的逃避,害怕面对她眼里的,哪怕一丁点的不纯粹。
犹疑之间,指尖始终停留在她肩头上半空半寸的位置,不敢落下,却又不舍离开。
一辆红色的大货车经过,陡然摁响了喇叭——
一声惊破长空,一声,惊醒了黎洛。
再也,假装不下去,逃避不下去。
只有后座的花花,睡得跟小猪一样,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震荡。
南铮的手,也终于摁压下去,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醒了?我联系好了这间教堂的牧师,马上就可以完礼了。”
白色的小教堂,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屋顶上有黑色的十字架,仿佛那里可以锁住人间的一切罪恶,让你不在上帝面前不能有任何的谎言。
黎洛盯着那十字,觉得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砸到自己身上——
“洛洛?”,他唤她,“是不是冷?!”
风还是有些凉。
黎洛摇了摇头,“还好。”
“等我一下。”
他转身,将花花从后座抱出来,小家伙趴在南铮的胸口上,睡得很熟,“我知道有点仓促,等以后,我再补一个更正式的婚礼给你好不好?”
更正式的婚礼…。
黎洛心口似被风灌了一样,有些冷,有些迷雾。
刚才南铮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对他所谓的正式的婚礼,没有一丝的期盼…。
“进去吧,别让牧师等久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教堂。
因为是路边的教堂,所以很冷清,里面的椅子黑压压的一排排扑面而来,压抑而沉闷。
因为准备得太过仓促,所以里面仍旧是老的布置,没有唱诗班,也没有花童。
若不去看那个站在台上,一身新装的老牧师,不去看自己一身纯白的衣裙,不去看南铮脸上虔诚而又认真的表情,那么…。。
她会以为自己是来忏悔的。
忏悔…。
忏悔什么?
她也不知道…。。
“洛洛。。。。只有我和你…。别怕。”
南铮在她耳畔,吐气如
兰,偷偷给她打气,不让她再有迟疑。
黎洛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眼底笃定而又鼓励的笑,凝滞的脚步再也没有了停顿下去的理由。
南铮将花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小家伙依旧睡得很香。
他带着她,走向神坛。
路有些短,却又很长。
走了许久,终于在神父面前站定——
当对方缓缓说出那些庄严而神圣的询问语的时候,黎洛心里居然冒出一个念头——
熟能生巧啊…。。
第三次了,连婚礼流程都摸得好清楚…。。
听起来居然没有一点新鲜感。。。。唯一有的,只是南铮曾经说过的。。。。解脱…。。
这是不幸的结束,还是不幸的开端?
她也不知道…。。
只是浑浑噩噩地看着神父一张一合的嘴巴,看着那从教堂五彩玻璃里倾泻而下的,那五彩的阳光…。。
色彩斑斓,是不是也预示着她今后的生活,也可以这样?可以摆脱那些无边无际的灰暗?!
可是为什么,神父身后的天使画像,那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嘲讽?
为什么…。。
“洛洛?!”
南铮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提醒黎洛回神了,不过他依旧耐心,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神父微笑地看着他们,带着所有神父固定装机模式的那种慈爱和温宁,“请问,黎洛小姐愿意嫁给南铮先生吗?”
“她不愿意。”
醇凉的声音和教堂的门一起打开,钻入他们耳朵里。
黎洛讶然回头,看到了门口的人——
乔司南。
他逆光而站,看不清楚表情,可身上却邋里邋遢,衣服皱皱巴巴,手上的纱布里又染了血。
但是,那双手却紧紧地握住自己的紫罗兰衬衫下摆。
他像一个亡命天涯的赌徒,在进行自己此生最大的一场赌博——
输或赢,生或死,天堂,或地狱。
南铮微微蹙眉,他无法在此刻开口赶人——因为他没有带任何人来,新郎也不能离开神坛。
黎洛更无法挪动脚步,她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手里的纱布上——
那上面的血迹,为什么像是新的?
甚至好像还没有干涸?
乔司南抬步,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们,最后,在神坛下面站定——
仰望她——
“如果非要在这样的时候,你才肯听我的解释,那么我愿意…。解释给你听。”
他往前站了一步,离她更近——
凝睇着她——
“洛洛,乔飞在机场给过你一枚铜弹珠,那不是弹珠,是监视器。”
“乔正宸在乔家装了很多这样的东西,每个房间里有二三十个。”
“他想要的,是我的崩溃,和绝望。”
“我只是。。。。想保护你。”
“童宁没有怀孕,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以前没有,后来更不可能有!”
“她现在已经出国了,永远不会再回洛城。”
“至始至终。。。。。”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抬手,轻轻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里住的人,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
他字字清晰,话语回荡在教堂上空,那些鸽子们听到声音,也扑棱着翅膀,像是在为他加油。
他在为他的乔太太,展示着自己最深最大的诚意。
黎洛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苍青和疲倦,看着他一身落拓却难掩的风华,看着他身上那一抹耀眼的紫罗兰色,捏住捧花的手,微微颤抖着——
二三十个
摄像头?!
那是多严厉的监控?!
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经历过什么?!
冷汗慢慢从自己的额上浮,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南铮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乔司南适时抬手——
“乔太太,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他给的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掌心温暖而干燥,掌纹清晰而明快——
一切,都还是她从前最爱的模样。
“黎小姐?”
神父忍不住,出声提醒再一次走神的黎洛,“您愿意嫁给南铮先生吗?”
乔司南微微勾唇,带着一贯的自信——
他刚才已经回答过了这个问题,他不用再回答一次。
因为他相信她对自己的爱恋,相信她会在一起选择跟自己走。
因为这一次,他终于,终于如那海燕一样,顽强地穿破了所有的风雨,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将带给她一生一世的安宁和幸福——
黎洛没有说话。
她看着乔司南,目不斜视。
许久许久…。,才缓缓扯了扯嘴角,眼里染上一层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嘲讽的笑——
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洛洛。。。。。”,乔司南出声,缱绻而温柔。
“洛洛。。。。。”,南铮也出声,悲恸而绝望。
黎洛看着他们…。。
最后的最后,她平静的声音在教堂之中,在耶稣的神像之下,缓缓响起——
“乔司南,我不想一错再错了。这是我的第三次婚礼,我不想再出什么状况,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我只想好好完成这一场婚礼,请你出去吧。”
PS:明天乔洛结局,有加更,还有乔花花的大名,明天也正式出炉!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拿到结果的那一瞬间,想的是——真好,我可以继续陪着我的读者们了!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爱护,不离不弃。。。。,么么~
☆、用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大更!)
她穿着婚纱,站在南铮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有什么画面,比这样的一幕还残忍?!
似乎没有凳。
她坚定地对神父说,我愿意。
有什么声音,比这样的声音还冷酷?娲!
似乎没有。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教堂,却没有挽留。
有什么沉默,比这样的安静还要焚心?
似乎没有…。。
乔司南呆呆地坐在教堂外面的马路边上,看着眼前的几个工人将南铮那辆黑色跑车慢慢装饰出来——
车头,贴上了最美的最嫩最娇艳的,还带着露水的玫瑰…。。
车身,喷上了newly/married的花样字体…。
车尾,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心形氢气球,下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易拉罐。
只要这辆车一开起来,就会有欢快的声音响起。
天大地大,无人再会去理会那发自他乔司南心里,最痛最深刻,却最细小最卑微的声音。
那种声音有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仰头,望天。
狠狠地盯着那太阳,盯得自己眼睛都已经昏花,才想起来——
哦,那声音,叫心碎。
心碎,碎得再也拼凑不起来。
乔司南蜷缩起自己的双腿,想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牢牢地,蜷缩成一团。
因为冷。
在这样的夏日,这样的艳阳下,他觉得,好冷…。。好冷。
手掌抬起,拼命地抓住自己心口的位置,想要堵住那四方乱灌而入的冷风,却始终…。挡不住…。。
那是痛到极致,永远不会得到缓解的痛…。。
教堂后面有扑棱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鸽子。
无数只纯白的鸽子,带着它们独有的红色鸟喙,像绽开的百合一样迎风而起,飞过教堂上空,掠过乔司南的头顶——
那是。。。。礼成的信号。
从今天以后开始…。。
她再也不是他的乔太太了……
他终于。。。避无可避地失去了。
一切。
……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想回头,却发现自己连回头的勇气,都已经失去…。。
南铮抱着花花,将还在熟睡中的花花放在车子的后座上,然后拉开车门,无声地,却微笑着,对黎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黎洛没有再去看乔司南。
哪怕一眼。
都没有。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爱任何人——这是她在教堂里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心里最大的解脱。
不爱,便可以不伤。
不爱,便可以不痛。
不爱,便可以不惊。
不爱,便可以不怕。
别了,乔司南。
别了,爱情。
远处的南铮在对她微笑,那是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