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风并没有理解江慕槐这句问话的深意,他只是有些迷惑地说:“应该是吧。”
“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许如风犹豫了下。
“说!”
“我知道了小涛不是你的儿子,我知道叶圣剑和于美婵一直想置你于死地,我还知道慕杨也被他们收买,一起来出卖你……”
“就这些?”江慕槐的脸上突然一阵轻松。
许如风搔了搔头,想了想,说:“就这些。”
江慕槐放开了握住的许如风的手,脸上一阵轻松,淡淡地说:“如风,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这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我不会后悔,也希望作为我最好朋友的你,能够理解和支持我。”
许如风并不很明白江慕槐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拿到最终定稿的报告的时候,斯羽的手还是禁不住抖了抖。犹豫了下,她缓缓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一个号一个号地拨下钟局长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即就接通了,钟局长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斯羽?”
“是我。”说话的同时,斯羽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微有些抖。为了排解这份莫名的紧张,她立刻急急地说:“钟局长,我们这边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调查结果,报告也已经写好了。”
“是嘛?”那边钟局长的声音突然透着几丝惊喜。“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经过我们调查核实,结合已经掌握的一些证据,可以确定,B市乾宇公司董事长江慕槐为了私利,行贿我市原医保局局长方忠,将其公司几年前已进入医保目录的几种同样的药物非法更改名称,提高了售价,并纳入了今年的医保目录。具体的定性我们已经在报告中写明了。刚才,肖处长已经通过邮件,将这份报告传给了您,请您再审定。”斯羽程式化地说着这一切。就像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和事。
“很好,斯羽,我没有看错你。我很满意。”
“钟局长,我……”斯羽突然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我……是想说,您能不能问问检察院的同志,如果……如果乾宇的董事长能成为污点证人,他是不是可以被少判一些刑。”
“你是说江慕槐?”
斯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半天才答出一个“嗯”字。
“我知道你的想法,斯羽,我想,我会尽量为他争取的。”
“谢谢钟局长。”听到这句话,斯羽一直悬着的心似乎稍稍安了安。她慢慢挂上电话,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一片汗湿。
整个下午,斯羽都在自己房间不安地踱着步。她的手机每当发出一个声音,都会让她惊跳起来。可是,钟局长没有来电话,一个下午都没有,一个晚上都没有。
又是清晨了。斯羽张着眼睛躺在床上。虽然连续两晚无眠,她并不觉得疲惫。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机,她的眼睛未曾眨过一眨。
突然,电话响了,斯羽几乎是立刻就把手机接起,“喂?”
“斯羽,我是钟正。”
“钟局长?!”斯羽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电话那边,钟局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昨天晚上,一个自称江慕槐的人打通了我市检察院的电话。”
斯羽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努力平静了,但发出的声音依然还是颤抖的:“他说什么了?”
“他承认了所有的事。”
“什么?”
“行贿方忠、旧药换装加价混入医保目录,用诈骗基金的钱和方忠等一干人分成……”
斯羽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机械地听着那边钟局长的声音,心地在那一刻沉沦、沉沦……
第六十八章 江慕槐被抓
昨夜打过电话后,竟然一夜无梦,好 久:。没睡得这样踏实了。当江慕槐从好 久:。没有过的沉睡中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的精力似乎在这一刻都恢复了。唯一的遗憾,是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致不再清晰。虽然知道是徒劳,江慕槐还是使劲眨了眨眼,力图让自己的视线稍稍变得清晰些,但周遭的景物还是跟刚才一样,朦胧的,有点变形的。不甘心地,江慕槐再度用自己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还是徒然。笑了下,江慕槐放下了自己的手,任由那份模糊包围着自己。就这样了,你得学会适应。他淡淡地笑着对自己说。
许如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江慕槐正淡笑着喃喃自语。
“今天好多了,是吗?”看到好友恢复,许如风的脸上也带着脸。
江慕槐点点头,随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除了这儿……”
许如风心中一凛,“你的眼睛,今天感觉怎么样?”
“跟昨天差不多,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有的看上去还有变形的感觉。”
许如风心中的不安加深了。他走到江慕槐的病床边,张开自己的手掌,在江慕槐眼前晃动,“这是几,能看清吗?”
江慕槐笑了,“这是5啊。如风,如果我连这个都看不了,岂不是现在就变瞎了?”
许如风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他在床头柜上迅速地找到一本书,随便地翻开一页,举到江慕槐面前:“读出第一段的第一句话。”
“在东边的方向,有一艘小渔船……”江慕槐微微眯起了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许如风举着书,往后又退了退,“第二段的第一句呢?”
江慕槐的眼睛眯缝得更凶了,他很费劲地想看清书上的字,但因为距离的关系,那些字变得有些模糊,“嗯……那个……小……姑娘……打开……如风,我看不清了。”
许如风颓然地放下手中的书,目测了下江慕槐的眼睛和书的距离,心中暗想“不到2米,这样的距离,慕槐已经不能看清书上的字。他的眼睛病变的程度超过预先的估计啊。”
看着许如风突发的脸色,江慕槐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对许如风说:“是不是情况很不好?没事,自从你给我讲了我的眼睛的事,我想我已经能够接受任何的结果了。我只是希望距离失明的时间稍稍长一些,哪怕就像现在这样视物模糊都行。模糊,至少可以让我不再这样清楚地看清这个世界的丑恶。而我,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抓紧学习盲文。”
“慕槐!”
“没事的,真的,如风,没事的。我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在视线清楚时,再好好地,看看小羽……以后,可能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慕槐……”
江慕槐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就沉默下来。一时间,病房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嘭嘭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病房中的两人一楞。
“请进吧。”江慕槐说了一声。
门开了,走进病房的,是身着检察官制服的两个陌生人。当先一人一进门就迅速地扫了一下病房中的两人,问:“请问你们谁是江慕槐?”
“我是。”江慕槐看到走进门的两个人的着装,心中突然明白了。他一边示意许如风:“扶我起来”,一边对那两个检察院的人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简单收拾下。”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走出了病房,但门却并没有关严,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室内的一切。
看到依然楞在一边的许如风,江慕槐笑了笑,伸出手来,说:“如风,还楞在那里干嘛,快过来扶我把。这个腰又能有点不给力了。我得赶快起来打扮打扮。”
许如风并没有动,他只是楞楞地望着江慕槐,楞楞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来?你又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不为什么。是我自己给他们打的电话。一切必须有个结果。”江慕槐的表情平静。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这个结果不该由你给!”
“没有应该不应该,如风。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慕槐……”
“不要再说了。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支持我。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快,过来拉我一把。”说话的过程中,江慕槐几次想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僵硬麻木的腰让他始终没能动得了。
许如风麻木地走过去,麻木地弯下身子,麻木地把自己的手臂伸到江慕槐的身子下面,感觉后者努力地借着自己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向床外挪。他实在想不通,就这样的一个人,就这样连下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别人扶持的人,是用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经过那么多事,承担那么多不该承担的责任……许如风机械地扶持着江慕槐,面无表情。
“如风,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只除了你……”
“我也很好。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自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在那里,所有身边的丑恶全都看不见了,所有的不开心全部都可以忘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可是,你的身体……”
“不会有问题的,也许,更好……”
10多分钟后,出现在两名检察官面前的江慕槐已是一个穿戴整齐,精神奕奕的江慕槐了。如果不是过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有些蹒跚的步伐,你完全不会把他和病人联系在一起。他对着两名检察官笑笑,说:“对不起,让两位久等了。我想,我可以跟你们走了。”
两名检察官也没有说话,而是同时向边上微微一侧,让出一条道,示意江慕槐先走,然后紧紧地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准备走。
“慕槐……”许如风冲出病房向着那个背影叫了一声。
江慕槐只是转过头来,冲许如风淡淡一笑,“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抬脚便继续往前走了,两名检察官赶紧紧紧跟上。
看着在走廊上越走越远的江慕槐,一滴泪顺着许如风的脸缓缓落下。
第六十九章 反应
刚估摸着走出许如风的视线,江慕槐就突然瘫软下去。
“你想干什么?”两个检察官同时上前,一人拉住江慕槐的一只手臂,神情严肃,“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可立刻,两人就发现有些不对,手上的这个人,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紫,呼吸也是那样沉重。
“你怎么回事?”
“药……药”因为手不能动,江慕槐用眼睛示意了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左边的那个检察官迅速地在江慕槐的外套中翻找了下,找出一个药瓶。“是这个吗?”
江慕槐有些费劲地点了点头。
“几颗?”
江慕槐已经被胸中的锐痛和窒息感憋得说不出话来,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好不容易比划了个2字。
检察官迅速地从瓶子中倒出两粒药,让江慕槐干咽下。而另一个检察官仍紧紧地攥着江慕槐的右手,用盯犯人一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上去似乎病弱的男人。
过了大约10分钟,胸中的那份窒息感渐渐轻松,锐痛也变成了缓慢的钝痛,江慕槐扶着自己依然酸涨的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可是刚发过病的心脏,不搭力的腰让他试着往前迈了几次,都显得十分费劲。
见此情景,两边的检察官十分不耐烦地一边抓起一只他的手臂,冷冷地说:“别耍什么花样,是你自己投案的。犯了法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快走!”说罢,几乎是用架的方法,拖着江慕槐走出了医院大楼。
打开印有“检察”字样的车门,两人把江慕槐往当中的位置上一扔,便一人上一边,把江慕槐夹到了中间。
拖行加上刚才的一扔,让江慕槐的心脏再度尖锐地痛起来,他不着痕迹地死死抓住了自己左胸的衣襟。而那一扔刚好让他的腰在座位的靠背上狠狠地一撞。这一撞倒是让麻木的腰有了些许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重重的痛瞬间弥漫了整个下肢。一时间,被各式各样疼痛包围的全身逼出了冷汗,顺着江慕槐的脸一滴一滴地滴在那只攥着左胸衣服的颤抖的青筋突出的手上。
从挂断钟局长的电话那一刻起,斯羽就呆呆地站在窗前,没有移动。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她只茫然地看着窗外,看着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汽车多了起来,喧闹多了起来……手机似乎响了好几次,斯羽都没有去管它。可这一次,手机执着地响着,断了又响,断了又响,斯羽终于胡乱地抓过手机,有些迷茫地应了一声“喂”。
“斯局长的生活实在过得太好了,日上三竿了还可以安睡。”许如风冷冷的声音一下子打消了斯羽的全部迷茫。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样冷冷地说:“我的生活用不着向你报告吧,许助理。”
许如风的声音突然就软了下去,“斯羽,我刚才是急了,你不要介意。”
对许如风突然的转变,斯羽有些啼笑皆非,她淡笑着问:“你一大早打电话来,又讽了我又捧了我,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啥。”
许如风的声音急急的,“斯羽,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帮帮慕槐。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斯羽的脸上浮现出迷惑的神色。
“刚才,慕槐被两个检察院的同志带走了!”许如风的声音更急了,“昨晚,他自己打电话投了案,承认一切都是他做的!”
斯羽没有说话,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但乍听到,还是有些震惊。
“斯羽,求求你,救救慕槐。他还病着啊……”
“我……抱歉。”本来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回答,但真的说出口那一刻却那样生涩。
“斯羽,其实有好多事你不知道。慕槐不是你想像当中那样的人,他……”
“如风,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他犯了法,就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斯羽声音淡淡的,但内心,波涛汹涌。
“斯羽,就算他犯了法,可他现在的身体,真要是……他怕……”许如风说不下去了,他不敢面对那些事实。
“这个……我想,检察院的同志也会考虑的。而且,拘留所也有医生,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斯羽的表情突然顿了下,心中瞬间闪过一丝痛。
“斯羽……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当年,就算是慕槐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