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都或入迷或认真的盯着画看的时候,莫成风那一副无所事事的纨绔模样,是特别显眼的,傅倾流一眼就看到他了。
“这位先生,请问是您要买画吗?”傅倾流看人的眼神轻飘飘的,有一种慵懒的,没有把对方认真对待放在眼里的感觉。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莫成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眉梢挑了挑,下巴随意指了指正对着他的那幅画,“我想买这一幅,开个价吧。”
傅倾流没有直接开价,反而开始讲解起来:“这幅画叫《镜》,画面略显抽象,色调阴沉冰冷,反映人类一切丑陋劣根,就像一面镜子,看着它就能从中看出自己恶劣丑陋的真实面貌,是水清流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后的画作,由于过于压抑,是水清流所有画作中最不受人喜爱的一幅画。他们都不爱看见自己丑陋的面貌,喜欢自欺欺人,这也是人类劣根之一。”
莫成风斜眼看看那幅画,再看看傅倾流,他真的没觉得这幅画怎么像镜子一样倒映出他的真面目了,“然后呢?”
“六百万。”傅倾流搓搓指腹,慢条斯理的报价。
莫成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知道这年头一幅画能卖上百万的现代画家仅有多少吗?”更何况只是一副最不受人喜欢的画作?水清流是有点名气,但还没有出名到那种程度。
傅倾流耸耸肩,一副看来交易失败了的模样,转身准备走人。
“喂,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莫成风在后面出声。
傅倾流脚步不停,背对着他摆摆手,如猫一样轻飘飘的姿态,慵懒中又有几分干净利落,看得出对方用这种方式拒绝他的莫成风反而摸着下巴,反而觉得兴奋了。
一直到夜幕降临,傅倾流和池鸢都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吃晚餐了,池非才一脸疲倦的回来。
“爸爸!”池鸢立刻放下小勺子朝池非跑了过去。
池非脸上的疲倦似乎一扫而空,笑容满面的把女儿抱起来,“今天跟傅姨姨玩得开心吗?”
“开心。”
“嗯,乖,好好吃饭长高高。”池非把池鸢放下,让她继续吃饭。
傅倾流拿着筷子看了池非的脸一会儿,对池鸢道:“鸢鸢拿到那边去吃好吗?姨姨跟爸爸说点事。”
“好。”池鸢很乖的拿起饭盒走到那边的沙发上去吃。
背对着池鸢,池非一脸疲惫的坐在傅倾流对面的椅子上,烦躁的双手捋了把头发,“今天去黑枚俱乐部没见到付一旬,倒是见到了周海那几个贱人。”
周海,黑石画廊负责人,当初跟池非一起来应聘的时候,傅倾流选了池非,大概那时候就已经让心高气傲的周海恨上了傅倾流和池非,他大概猜到池非会不死心的去黑枚俱乐部找付一旬,所以叫了其他几个画廊的负责人一起也去了黑枚,结果他们都没有见到付一旬。
池非没说什么,傅倾流却盯着池非看了一会儿后眼眸微眯,“他们羞辱你了?”
经营画廊的人不多,喜欢去画廊看画的人也少,而稀少的资源就意味着越需要争取,否则很容易会饿死,所以画廊和画廊之间的明争暗斗比普通的企业竞争要严重的多,池非的性子其实说不上特别强硬,他曾经年少肆意的锐角似乎都已经被女儿和岁月磨平了,一个人单挑周海那群人,肯定是落败的下场,因为他总是怕把话说太过了撕破脸皮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青市就这么大,艺术圈就那么大,几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付一旬今天为什么没去黑枚俱乐部?”傅倾流问。
“不知道,总之是推到周一去了,到时候我再去一趟。”
“不用了。”傅倾流挑了一块叉烧肉塞进嘴里,“我去吧。”
……
梨花镇。
傅谨钰从文具店里挑了几只笔和好几本练习本,气质阴沉的让人忽视了他有一张白皙精致漂亮的小脸,他紧绷着面无表情的脸掏钱付钱,然后把东西塞进书包里走回家。
很多孩子都是由父母接送的,早些年张冬梅也会来学校接送他上学,八岁后他就不要她接送了,一是老人家身体越来越不好,每天早晚走那么长的一段路程来接送他不好,二是他想要的人不在身边,一个人走和有人接送根本没有区别。
有很多父母牵着孩子从背着书包孤零零一个人的傅谨钰身边经过,会神色怪异的看他一眼,然后牵着孩子远远躲开,梨花镇首富的孩子被他打进学校的事他们都知道了,更知道那个孩子没多久就转学去了隔壁城镇的小学,没多久后,首富家就破产了。乡下小镇就那么大,有什么消息流传的很快,更何况那些在学校嚼舌根的孩子和父母都被校长先生亲自打电话教训了一通?于是乡亲们都发挥了自己的脑补力,然后整齐划一的认为,因为这孩子他妈榜上市里的大款啦。
傅谨钰阴鸷的瞥了那些人一眼,那种目光叫那些大人连忙快步牵着孩子走,在他们眼里,傅谨钰简直就是恶鬼转世,哪有十岁的小孩会像他那样的?就算次次考年级第一他们也不会叫自己的孩子向他学习的!
“喂,小鬼,借点钱来花花。”经过一个小巷,傅谨钰被几个从小巷里蹿出来的看起来应该正是读高中年纪或者初中年纪的流氓挡住了,现在是放学时间,来往的家长不少,但是没有一个停下来帮忙的。
“没钱。”傅谨钰阴沉沉的说完就打算绕过他们走人。
“没钱?”一个叼着烟的少年挡在他面前推了他一把,“我们可是听说你妈有钱的很,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再回家把你家里的钱拿来,要不然……”
傅谨钰的眼瞳骤然收缩了下,看着眼前的流氓眼里几乎冒出杀气,叫他连话都不怎么敢继续说下去了。
“要不然?”傅谨钰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要不然怎么样?”
“喂!”围着傅谨钰的几人立刻往后退开,见鬼似的瞪着傅谨钰手里的水果刀,再看那个才十岁的小鬼,那双阴沉沉杀气腾腾的眼,简直不能更恐怖了。
双方对峙了将近半分钟,比傅谨钰大了*岁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
“怪、怪胎!这次先饶过你!”说罢接二连三快步走远,时不时还面露几分惧意的回头看傅谨钰,他们不过是平日里无所事事好吃懒做的人,胆子说不上多大,听说傅谨钰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母亲还傍上了大款有钱才想着来跟小孩讨点钱花,万万没想到这小孩那么恐怖,谁家小孩会在自己书包里放水果刀?
傅谨钰把水果刀塞回刀鞘放回书包里,背起来继续往家里走,对那些被他吓到的家长们视而不见。
夕阳西下,夜幕渐临的时候,傅谨钰才走回那两层小楼。
“奶奶,我回来了。”傅谨钰直接背着书包进了傅倾流的房间,把书包放床上才出去。
“你回来啦?等等啊,奶奶在摘菜,再等一下就能吃饭啦。”张冬梅的声音从楼顶阳台上传来。
傅谨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又走回房间,把新买的笔和本子拿出来,坐在床上开始做作业,那是初一的练习册,显然已经做了一大半了,傅倾流IQ210,这孩子显然也是个智商极高的,在傅倾流用权势诱惑住校长后,他立刻就举一反三跟校长要求跳级让校长给他弄来初中课本和练习册,还让他闭嘴不准告诉傅倾流,校长把他当祖宗供着,根本不疑有他,像狗一样的听话。
傅谨钰和张冬梅吃饭的时候,傅谨钰看着张冬梅给他夹的满满一碗的菜忽然道:“初中我去省三中读。”省三中是比市一中更好的M省重点初中,因为有高中部,所以也是一个重点高中,入学分数线极高,而且位置就在傅倾流所在的青市。
张冬梅夹菜的动作顿住,因为有个这么一个孙子在读书,所以她也了解过一些比较出名的学校的,当然也知道省三中位于青市,她僵了好一会儿,收回筷子有些干巴巴的笑道:“好,那你要好好读书,过两年就能考了。”就算傅谨钰聪明,但是傅倾流从来不允许他跳级,所以在不久前傅谨钰和很多十岁的小朋友一样,还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
“我现在已经是六年级了,暑假过后我就去青市。”傅谨钰说罢看向张冬梅,漂亮的眼睛里渐渐的浮现一些忐忑,然后握住沉默的张冬梅的手,有些哽咽的出声,“奶奶,你不要告诉妈妈……我想要跟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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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一旬:……这么凶的小孩一定不是我儿子!
☆、010 遇见旧人!
傅倾流坐在房间里,忽然兴起想要画画,画着画着,发现自己竟然画出了一个长着小*的白玉瓶,把回过神来看到这幅画的自己吓到够呛,这得怪付一旬,那个男的长的如此艺术打扮的如此艺术,偏偏性格那么神经质,和他的外貌以及气质给人的感觉反差太大了,以至于没心没肺的傅倾流都结结实实的记住了他,任何人都能轻易的记住他的,不管是因为外表还是因为那神经质的性格。
抓了把头发,傅倾流随手扯下画板上的纸,踢开画板,把画笔扔进笔筒里,起身踩过乱七八糟的地面去衣柜里找衣服,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套压箱底太久而皱巴巴的骑马装。
“噢……”傅倾流嫌恶的看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骑马装,几秒后扔地上去了,她宁愿穿牛仔裤白衬衫都不要穿着这玩意儿去黑枚俱乐部。
青市是M省的一线城市,但是却比其他一线城市生活节奏要来得慢一些,因为这里是国内有名的艺术之城,光是这一个青市就聚集了三个国内知名的艺廊,还有很多的艺术家在此定居,而艺术就意味着慢工出细活,所以这个城市显得十分的舒适具有浓浓的文艺风味,哪怕是娱乐活动似乎都显得比那些繁忙的绿酒灯红的城市要来得不那么纸醉金迷一些。
黑枚俱乐部是青市唯一一个大型马术俱乐部,很奇妙的融合进了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里,就像万紫千红的花园里高挑出众独树一帜的绿树苗,虽然奇怪,但是和它们还是同一个世界里的。
傅倾流拥有一张黑枚俱乐部的会员卡,嗯,夏君宁给她的,只是她从来没去玩过。
穿着牛仔裤高帮靴子白衬衫,傅倾流抱着胳膊慢悠悠的走到马厩中,一批批各色的价格昂贵的纯血马在两边或对着她喷气或低头吃饲料,马厩饲养员热情的跟在她身边。
“这是英格兰纯血马,是港城赛马场上的常胜马种,不过这匹是苏少爷养在这里的,小姐如果是初次来我们俱乐部,我建议你先试试这头温和的母马,它非常温顺漂亮,你绝对会喜欢它的……”
傅倾流站定在饲养员所说的那匹温和的母马面前,看到这匹棕红色的母马正看着她,一双大大水润水润的眼睛有一种让人心软的魔力,傅倾流勾勾唇角,伸出手摸了摸它,然后不经意般的问道:“多少马匹是已经有主的了?”
“那一排的都是有主人的了,小姐,您也想要买一匹吗?”客人如果看中了某一匹马当然可以买下来,并且可以寄放在这里让他们帮忙养着,只要付钱就可以了。
“我之前看到付一旬大师骑的马非常合我的胃口,带我去看看。”
“呃……付先生的马他正在骑,所以……”
饲养员很快就透露出了傅倾流想要的信息,黑枚俱乐部对于客人*的保密性很强,如果傅倾流一进来就问付一旬是不是在里面,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饲养员,绝对会告知你不知道,同时付一旬也会得到有个女人在探查他信息的消息,到时候可不好办了,听说付一旬的脾气古怪,很不喜欢他在享受假期的时候被人因为工作的事打扰,到时候她会被赶出去的。
就挑了那匹温和的母马,并没有骑,只是拉着缰绳走在前面牵着她在跑圈边缘慢悠悠的走着。
跑马场上有人正在赛马,马蹄扬起尘埃,嘶鸣声和着男女哈哈大笑声。
傅倾流打量着马场上的人,不太确定哪一个是付一旬,当然了,在她看来,付一旬大师一定是一个或者温文尔雅或者脾气刻板古怪的中年男子,至少应该有四十岁了。真糟糕,付一旬就像水清流一样,除了一个名字和广为流传的艺术品之外,一丁点儿信息都没有。
忽然,一声口哨声响起。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奔跑声。
“真的是你!”莫成风惊奇的看着傅倾流,并且动作十分利落的从还没完全停下来的马匹上下来,牵着马很自来熟的跟在傅倾流身边。
傅倾流懒懒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落在他的马上,慢条斯理的出声,“马不错。”
“你喜欢?”莫成风眉梢一挑,眼里含着某些信息,“可以送你。”
“就算你把这匹价值最少五十几万的纯血马送我,那幅画我也不会降价一毛钱卖给你的。”傅倾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风流让莫成风一怔,不知道是因为马场上的尘埃还是太过灿烂的阳光,他总觉得那双眼睛显得太朦胧了,导致他无法看清,叫他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扫开那些恼人的尘埃,可傅倾流已经收回那抹风流,回复之前那慵懒平静又淡漠的神态。
莫成风牵着马巴巴的跟着傅倾流,傅倾流借着马匹从一个个人身边经过,可是来这里玩的好像都是年轻人。
“莫少。”前面有三个人牵着马聚在一起,一位年轻的女士和两位年轻男士,跟他们不同的是傅倾流显得特别不专业,所有人都知道去骑马需要换上骑马装,只有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虽然穿在她身上似乎丝毫不显得寒酸。
穿着红色骑马装的男人看了傅倾流一眼,面带调笑的对莫成风道:“你带来的美人?”
“我倒是希望如此。”莫成风一点儿都不掩饰他对傅倾流的兴趣,笑眯眯的道。
傅倾流见两位男士都是年轻人,而且一看就是纨绔子弟,没兴趣跟他们说话,牵着马儿继续晃悠着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就听到那位年轻的小姐有些惊讶又略带几分试探的声音响起,“话说,这是傅倾流吗?”
“什么什么?阿雅你认识这位看起来不太想跟我们一起玩的小姐吗?”红色骑马装的男人笑嘻嘻的问道。
许雅却已经放开了她的马几步走到傅倾流面前拦住了她,目光不客气的扫在她脸上,随后面露肯定和几份嘲笑:“果然是傅倾流!你们快来看,这可是傅倾流,当初跟我们同班的傅倾流,傅家大小姐啊。傅倾流,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许雅,以前我们一起在鎏斯兰学院同班过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