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渊多少有些压不住气了,良久后压低了嗓音开口,“怎么会这么久?”
“别着急,我刚刚问过老袁了,林要要是失血过多,现在血库血源充沛,别担心。”年柏彦在与丁司承谈完后顺便又给医院一直有来往的专家打个电话询问。
叶渊闻言依旧惴惴不安。
这时许桐拿着手机上前,先行捂住通话位置,在年柏彦身边小声道,“年总,股东们还在公司等着呢,还有发展部刘经理、企宣部王部长也都等着跟您汇报有关M100…2钻矿的相关事宜,您看……”
“再等等。”年柏彦想都没想直接命令。
许桐不知道他要等什么,但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重新拿起手机对着另一端吩咐,“年总这边还有事走不开,对,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稍稍走远,声音愈加地小了。
年柏彦在原地又等了会儿,抬腕再看了看,沉了沉气后问向叶渊,“叶叶怎么还没出来?”
叶渊这个时候也考虑不了那么多,无力摇头,年柏彦二话没说朝着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走过去。
休息室的两扇门紧闭。
年柏彦来到门口,抬手敲了敲。
里面没动静。
皱了皱眉,他干脆推门走了进去。休息室的空间不大,面朝西南方向,所以推门而入时能看见大片的夕阳西下的景观,近乎是最后一抹的夕阳了,再远处是透着夜际边沿的黑浓,像是黑色与金色相交汇的带子徜徉在天际边缘。
于是他便看到,不远处的那抹小小身影,孤独地呆坐在窗前,绵密的发丝如海藻披散肩头,她的脸呈四十五度角微扬,盯着玻璃窗外那株叶子在秋风中被吹得七零八碎的白兰树发呆,天际的光折射在窗子上,呈现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了她的脸颊,光线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虚化了整个人的真实,却强化了她眼底的悲伤。
年柏彦顿了步,她的影子被夕阳拖长,有难以言喻地孤独美,心像是被车轮狠狠碾过似的,从他赶到医院见到她到现在,她的眼泪从没掉下来过,几次见了红了眼,却迟迟未见她哭出来,他情愿她痛哭一顿,也总好过这样令人窒息的寂寥。他在门口站了好半天,过了能有个两三分钟才关好门,缓步上前。
他走到她身后,这样一来更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悲伤。
她换上了许桐买来的衣服,依旧是素白色的,在她怀中抱着的是换下来的那件衣服,上面沾了林要要的血。年柏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整个人全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无助地像是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令人怜惜。
他深深叹息。
叹息声落在了她的头顶,她的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缓缓转头,年柏彦看到她的眼红红的,使劲咬着唇。便俯身,修长手指覆上她的脸,低柔道,“想哭就哭吧。”
素叶的双眼很快被泪水蒙住。
年柏彦的心更疼了,二话没说伸手将她拉起,一把搂她入怀,下一秒,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憋了一路的彷徨、害怕和担忧统统化成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终于哭出声来。
年柏彦没多说一句话,腾出只大手轻抚她的后脑,无声中带给她心灵上的慰籍。
素叶哭得委屈。
他安慰得安静。
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也顺便刺痛了他的心口,他知道她一直憋着哭,在刚刚见到她时就差点忍不住拥她入怀加以安慰,他不是不知道她跟林要要的关系,他更知道,当她亲眼看见林要要躺在血泊中并亲自将她送进抢救室时的害怕。
她跟他都一样,都怕失去。
也许正是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良久后,素叶才止住了哭声,只剩下浅浅的抽泣,年柏彦这才开口,嗓音抚慰有力,“有你这么担心她,要要一定会没事的。”
素叶紧紧揪着他的衬衫,哽咽着无力脱口,“可是柏彦,我很害怕,要要流了很多血……”说到这儿眼泪又窜了上来,“你都没有看见,整个浴缸都红了……她很安静很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就像睡着一样。”缓甚甚语。
“一切都会过去的。”年柏彦不大会安慰人,此时此刻倒是痛恨起了自己,他宁可学得其他男人那般油腔滑调,必要时总能说些好话来抚慰人心,也好过现在他只能默默如此。
素叶从他怀里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柏彦你告诉我,要要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她的无助令他窝心和触痛。
抬手轻抚她的额角,他一字一句落下,“她一定会没事。”
素叶的嘴角抽动一下。
他低头,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她便闭眼,眼泪簌簌落下,他的吻缓缓下移,她的眼、她的鼻梁、最后与她轻颤的红唇相贴。
她的泪水,更凶。
两人的空间是如此地静谧,连同时光油走间都静雅无声……
直到,休息室的门突然被只大手推开,紧跟着是素凯的声音,“姐——”
声音,在与休息室中拥吻的两人相撞时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素叶也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下一刻伸手将年柏彦推开,眼角还残留着泪,不知所措地看着门口。
年柏彦皱了皱眉,但因为有人意外地闯入,也无可奈何。
素凯也不愧是警察出身,在门口征楞了短暂的几秒后恢复了正常神情,清了清嗓子,“林要要推出抢救室了。”
素叶一听,二话没说跑出了休息室。U884。
年柏彦没马上出去,还站在原地,素凯跟他对视了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却始终没说出只字片语来,良久后他选择了转身离开。
却在迈脚时,身后是年柏彦低沉的嗓音——
“千灯镇、南非和香港,叶叶都是跟着我的。”
素凯陡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半晌后皱眉,“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总觉得你不像是善于交代的人。”
年柏彦平静地看着他,“上述话不是要对你交代什么,而是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好叶叶,作为她的家人,你很重要。”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你和她不可能,未来有多辛苦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素凯说话毫不留情。
年柏彦却淡淡笑了,意外反问了句,“素凯,你觉得感情这种事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吗?”
素凯狐疑地看着他。
“如果可以控制,我想你最不愿爱上的人就是叶澜。”他的笑噙在唇际。
却冷凝了素凯的脸。
“我比任何人都会去拼了命保护我姐。”沉默了一两分钟后,他甩了句话,话毕转身离开。
年柏彦淡淡笑了。
有微弱的光偏移到了他的脸颊,他的眼,却慢慢融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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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要要脱离了危险,医生将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躺在病房中的林要要脸色还是惨白得吓人,始终昏迷未醒,床边的吊瓶在一滴一滴落下,为她的生命做尽快地安抚,她的另只手裹了纱布,手腕亦如纱布般白希。
素叶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林要要,旁边是林母的喜极而泣,叶渊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而门口是丁司承的身影,他一脸憔悴,看向林要要的眸光充满内疚。
☆、还能相信爱情的天长地久吗
夜色渐渐降临,住院部大楼也燃亮了满目的璀璨。
柏一之部。年柏彦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许桐成了传话大使夹在中间为难,最后实在是太晚了,他只能先行离开。离开之前暗自嘱托许桐留下,务必要送素叶回家。岂料这话让素凯听见了,走上前对年柏彦说,我会送我姐回家。
年柏彦迟疑了一下,目光转到了始终坐在病床旁的素叶身上,他只能触及她的背影,娇小却坚强的,虽说在休息室中她是那么无助地在他怀中大哭。良久后才点点头同意,又问叶澜走不走。
叶澜虽不想走,但想到还有工作没完成,只好跟年柏彦说,姐夫,我跟你的车一起回去。说完这话悄悄打量了下素凯,素凯暗自给她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她微微抿唇。
年柏彦便上前跟林父林母打了声招呼,说公司那边还有事他得先离开,林父林母原本就觉得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挺对不起公司的,而对年柏彦作为公司这么大的领导能亲自陪到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双双起身连连感谢。
年柏彦简单寒暄,临离开之前又看向素叶那边,她也抬头凝着这边,紧紧咬着唇,眼神无助地令他心口泛疼。走出医院上了车,年柏彦发了条短讯过去:早点回家休息。
那边很快回复了:嗯。
霓虹点亮了整条长安街,车影纷沓,喧嚣在夜色下有了遮掩,只是因为越夜人就越寂寞。车窗外,建筑物纷纷后退,他攥着手机,整个人略显疲惫地靠在后车座上,闭着眼,脑海中却始终盘绕临离开医院时素叶的眼神和她发来的这个“嗯”字。
孤独的夜,他能够想象到没有他在身边她有多寂寥。他的人在车上,心却始终留在医院,如果可能,他情愿一直陪在她身边,抚去她眼角眉梢的那抹无助。
坐在年柏彦身边的叶澜也少了平日的闹腾,陷入了沉静,就这样,整个车厢中都是窒了息的安静。
医院这边,素叶也紧紧攥着手机,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要要,一时间又想哭了,一个是她最在乎的女朋友,一个是她最在乎的男朋友,前者自杀,后者离开,她像是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潭中,孤独害怕。
因为丁司承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咨询师,与全国多家大型公立、私立医院都有业务往来或合作关系,所以为林要要抢救的医生也认识他,见满屋子病患家属后将丁司承叫到一边,说医院晚上也不方便留这么多人。
丁司承明白,又向医生问了下林要要的情况,得知已没有生命危险后这才放了心,敲门走了进来,林母见到他如见了仇敌似的,起身就要赶他走,林父见状赶紧拉住妻子,素凯等人也低声劝说这里是医院,再怒再气也得为病人保持安静的环境。
林母这才压下火。
丁司承知道自己如何说如何做都无法平息林家二老的愤怒,也干脆不多说什么了,硬着头皮只是转达了医生的建议,并且表示自己今晚肯定要留在医院里,并且将一早就订好的酒店房卡递到二老面前,说酒店就在附近,随时来医院也方便。林母一听冷嘲热讽说,我们家要要可无福消受你的恩赐,你赶紧走。
丁司承尴尬极了。
这时叶渊走了进来,二十分钟前他出去打了个电话,等推门进来后看到了这一幕,冷着脸走上前,在面对林家二老后语气压低。
“叔叔阿姨,今晚我会陪着要要,你们担惊受怕了一天,继续留在医院身体也吃不消。”话毕也掏出一张房卡,“我已经订了最近的酒店,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有我在这儿,请你们放心。”
二老这才迟疑了下。
丁司承见状后继续规劝,“无论哪张房卡,也请你们务必选一张用来休息,要要也不想看见你们这么憔悴。”
林家二老虽讨厌丁司承,但他的话是在理的,相互看了一眼后才点点头,丁司承放心了,刚想递上房卡,林母却转头看向叶渊,轻声道,“那要要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叶渊将房卡递到林母手里,由衷说了句。
丁司承攥了攥手指,将房卡重新揣回兜里。
叶渊视丁司承为空气,径直走到素叶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素叶轻轻摇头,像个机器人似的,甚至都能听到脖颈咯吱吱作响,她是盯着林要要太久了,因为总觉得她能在下一秒醒过来。叶渊近乎哄劝,并且承诺只要林要要一醒过来马上给她打电话。
她迟疑,一来是真心想要陪在医院,二来看样子丁司承跟叶渊一样是死了心要留在医院,她唯恐这两人再大打出手。素凯不愧是长了一副审讯专用的火眼金睛,一眼看穿素叶的担忧,走上前压低了嗓音道,“放心吧,现在傻子都知道林要要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kpR7。
素叶咬了咬唇,再看了看林要要。
“你刚下飞机就直接赶到了医院,已经很累了,眼睛都红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素凯和叶渊纷纷劝说。
一旁的丁司承也想劝慰,却碍于目前尴尬的局面,只好选择了缄默。
素叶只好点点头,对叶渊千叮咛万嘱咐,“她只要醒了,不管多晚都要打给我。”
叶渊点头,说了句放心。
出了住院部,一阵秋风起,凉了素叶的头皮,也凉了她的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快走了几步,素凯在身后追了上来,轻声问了句,“要不先回我爸妈那儿吧。”
“不了,直接回家吧。”这么晚她也不想惊动舅舅舅妈,看了一眼停车场,叹道,“开你的车吧,我好累,开不了了。”
素凯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开车,直接拉她上了自己的车。上了车,开了点暖风,车厢里的温度才令素叶舒服了很多,系好安全带后给舅妈去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舅妈虽说性子很糙,但也听出来她嗓音的疲惫,连连叮嘱她好好休息,她点头,说过两天回去看她。
结束了通话,素凯驾车离开了医院。
车子上了长安街时,素叶却按下了车窗,秋风呼呼往里灌,与车厢里的暖流交织相撞,素凯故意说这是浪费他的钱,她清浅地笑了笑,眼神却寂寥地看着窗外的长灯霓虹,幽幽道,“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北京的秋天有多冷。”
快到中秋了,途径的各大商城都挂满了庆贺中秋的字样,华灯初上时璀璨得耀眼,中秋月圆原本是件喜事,她怎么就觉得悲凉呢?
又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地谈恋爱结婚呢?为什么非要其中一人离开另一人伤感呢?”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恋慕丁司承,因为他的才华横溢,因为他沉稳充满力量的性格,因为他对林要要的情有独钟,一个事业有成、外形英俊的男人,再配上深情是对女人最大的杀伤力。曾经,她看到他们两人十指相扣午后散步,看到他为了林要要的生日礼物跑遍商场的样子,看到他在与林要要异地相逢时的喜悦。
她看到了那么多深情画面,怎么今天就变成了满目鲜血?
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她还能再去相信爱情的天长地久吗?
素凯趁着前方红灯瞟了她一眼,无奈叹道,“姐,咱能先把窗子关上吗?你弟弟我现在弱不禁风。”
车窗缓缓升上。
“你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很清楚丁司承和林要要也算是个偶然,你不能拿着偶然来否认所有的必然,毕竟这世上美满的爱情还有很多。”素凯尽量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