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年柏彦跟警方谈话的时候,素叶起了身,朝着佣人的方向走过去。叶玉见她有所动作,压低了嗓子喝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施妖术招恶鬼,先整老妖婆再整你这个小妖婆!”素叶慵懒懒地甩过来一句话。
“你、你这个——”阮雪曼气得起身指着她,打算恶语相向但许是顾忌到有外人在场只能活生生咽下后半句。
叶玉也气得够呛,脸都白了。
年柏彦也听到了这话,趁空儿扫了素叶一眼,眸底神情似无奈又似可笑。
佣人们挨个向素叶打招呼,二小姐这个称呼叫得她耳根都泛酸,从排头走到排尾,又从排尾走到排头,一句话不说,目光却逐一打量,最后在管家面前停住脚步。
“二小姐。”管家恭敬唤了一声。
素叶置若罔闻,沉吟片刻,再抬眼看向管家时低声问道,“是谁第一个传出叶家闹鬼的?”
来叶家的路上她又给年柏彦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的始末大抵了解了一下,叶鹤城是在下午喝茶的时候昏厥不醒的,幸好当时家里有人,便赶紧打了急救中心电话,初步判断是中了毒,跟当初阮雪曼住院的原因一模一样,但下人们纷纷传开了,说叶家接二连三遭劫,都源于那个红衣女鬼,那女鬼是来报复叶家的,只因为叶家人做过缺德事。
其实这番谣言在阮雪曼中毒入院后就已经被添枝加叶说得沸沸扬扬,只是这次因为再次有人中毒,便更加剧了众人的恐慌,而且,就连叶家的几位主子都声称见了鬼,以阮雪曼最为深信不疑。
素叶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她也明白年柏彦叫她来叶家的目的,一来可以洗清她上次被诬赖的清白,二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苗头来。
其实她才不想管什么鬼神报复一说,叶家人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巴不得这世上有鬼帮她平复心中怨恨呢,但年柏彦有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那就是叶鹤峰说他见到了她妈妈,这件事多少让她吃了心,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管家见素叶这么问,迟疑了一下,半晌后道,“是大太太说叶家闹鬼的,她说她在花园见到的鬼。”
“我没问主人家,问下人。”素叶心平气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管家的脸,“下人之间也将鬼神之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总不能是人云亦云吧?”
“有的其实真的就是人云亦云,但……”管家吞吞吐吐。
“二小姐,叶家真的闹鬼,您还是别掺和进来了。”站在管家身边的一名下人突然开了口,神秘兮兮的。“先是大太太,然后又是二老爷,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所以二小姐,您千万别招惹鬼神啊。”
素叶将目光移到这人脸上,大脑在拼命搜索此人的相关信息。
这人叫贾庆生,今年26岁,高中毕业,在叶家工作多年了,未婚,两年前原本打算辞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打消了辞职的念头,所以就一直待在叶家工作。大家都叫他小贾,给他一致的评价就是胆子虽小但很勤快,吃苦耐劳,待人随和亲切。
上次警察问话时,就是他对警方说看见她进了厨房,但她对他没有太大印象,这两天查资料才将名字和人对上号。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瘦瘦弱弱的,眉眼间还透着拘谨和害怕,也不像是有什么鬼心思的人,于是便放轻了声音,“你怎么那么肯定叶家闹鬼?”
还没等小贾回答,管家便道,“就是这孩子说看见鬼的,所以叶家下人们才传得沸沸扬扬。”
素叶倍感奇怪,看向小贾,“你亲眼见到的?”
小贾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素叶更匪夷所思,便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小贾战战兢兢说了他的所见所闻,原来有一晚轮到他夜班,要到院子里检查地灯是否都亮,当他检查无误时,经过了花园,岂料突然起了风,很凉,他打了个哆嗦,紧跟着就看到了一个红影子若隐若现,他使劲揉了下眼睛,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影子就朝着老宅飘过去,最后贴在了楼上的一间窗子上。
小贾看得清楚,女鬼贴上的那间房就是叶鹤城的。
当时他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开了,还摔了一跤。
说到这儿,小贾将衣袖撸起来,指着胳膊肘上的一处擦伤道,“您看,胳膊都擦伤了。”
素叶看了一眼,目光从他手指扫过时,目光稍稍怔了怔。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以后不要瞎传了。”她清了清嗓子,淡淡说了句。
“二小姐……”小贾哭丧着脸。
“还有你,当时天那么黑,一定是你看走眼了,中毒一定是人为,没什么鬼神作怪。”素叶低声呵斥了小贾。
五点半左右的时候警察走了。
因为叶鹤峰他们都在医院,留在老宅的都是一屋子女人了,所有叶家上下的事就全权听年柏彦安排。他命下人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又吩咐管家准备晚餐。
等开餐时,年柏彦才对她们几人说道,“二叔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昏迷没醒,警方也为了避免媒体的大肆渲染,所以决定不将整个老宅封锁,除了二叔中毒的现场暂时被封锁外,其余的地点你们都可以正常行动,我已经吩咐下人们不准再去二叔的房间,你们也不要过去,警方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叶玉点了下头,阮雪曼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叶坐在年柏彦的对面,见他在叶家忙上忙下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儿,尤其是看见叶玉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听他说什么是什么,更觉着难受,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真成了十足的小三儿,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忙他妻子的家事一样。
她又像个局外人似的。
0‘0‘小‘说
☆、他怎么了?
也别怪素叶会有这种酸楚的心思,从她来叶家到现在,年柏彦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出事的是叶鹤城,他却像丈夫一样留守在叶玉的身边,又像女婿似的安慰着阮雪曼,她呢?即使在电话里,他跟她说话的声音都温凉疏离的。
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将气全都撒在食物上,一叉子戳上了一块流星肉,叉子与碟子瞬间产生了刺耳的声响,下一秒阮雪曼不悦的声音扬起——
“你干什么?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得用餐礼仪吗?”
素叶“啪”地一下将叉子拍在桌子上,冲着阮雪曼回击,“怎么着,你现在还有心思来教我餐桌上的礼仪吗?”
“你、你这个扫把星,就是你给叶家带来厄运的!”
“我如果是扫把星,早十年前就方死你了!”一怒之下,素叶口不遮拦。
“够了。”是对面桌低沉温凉的嗓音,平静,却严肃权威。
所有人都闭了嘴。
管家赶忙将一副新叉子递给素叶,不声不响地收走了她之前用过的。
“叶叶,你今晚留在叶家睡。”年柏彦又不咸不淡地甩过来一句话,声调不高,却不容人反驳。
素叶愣了。
不但是她,就连阮雪曼和叶玉也愣了。
“吃饭。”年柏彦又淡淡命令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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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又被管家安排在上次住的房间。
房间里是干净的柠檬味,在这样一个深秋,呼吸进来倒也觉得舒畅,管家又命下人们更换了床单被罩,不过在素叶眼里换与不换都没什么区别,只是从一床白色换成了另一床的白色,与主房不同,客房所有的床单被褥全都是白色的,床单被罩全都是国内五星级酒店床上的标准。
所以,在这里素叶找不到回家的感觉,她也不想找。
待管家做好一切打算离开时,素叶忍不住叫住了他。
“二小姐,您还需要什么?”管家恭敬问道。
素叶舔了舔唇,迟疑地问了句,“那个……年柏彦今晚住哪个房间?”
管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姑爷当然跟大小姐住一个房间。”就好像她问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素叶“哦”了一声,让管家出去了。
等房门关上时,她才软绵绵地倒在床榻上,心口却像是有把小刀一点点割压似的,有点痛,有点闷,有点窒息。
她知道年柏彦不会跟叶玉怎么样,但一想到他要跟其他女人在一个房间里待着,连这种想法都会折磨得她难受。
不像是之前的那次,那次她心里不难受,有的只是恶作剧,那时候她早就认定年柏彦和叶玉是夫妻,住在一起,哪怕是发生关系也实属正常,但现在不同了,年柏彦是她的,不是叶玉的,她怎么可能看着跟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去另一个女人的房间过夜?
拿过手机,忍不住给年柏彦发了一条讯息:柏彦,你在干什么呢?
素叶只能这样找他,否则她没法儿理直气壮地去敲开叶玉的门找年柏彦。
讯息发出去了迟迟没有回复。
素叶心烦气躁了起来,下了床,攥着手机来回来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又过了五六分钟的光景,手机震动了一下。
赶忙翻开,是年柏彦的回复:在忙。
简短的两个字外加一个句号,似他的语气一样沉稳淡定,又疏离得让人泛寒。素叶盯着这两个字盯了好半天,心里一阵失望。
他连一丁点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
又不能再发过去短讯跟他闹脾气,这种事素叶也做不出来,心想着可能公司的事再加上叶家的事的确令他头疼吧,也就不再多想什么,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间,她准备去花园看看,毕竟所谓的红玉女鬼都是在那里出现的。
入了夜的花园安静极了,再加上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花开,白天这里都比较冷清。
可素叶听到了里面有轻微的声响。
放轻了脚步,一步步朝着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月色很亮,也很凉,铺撒在地面上的是一层银白色的光。
顺便的,素叶看到了月色下那道男人的身影,高大伟岸,他身边还有个娇小的女人身影,正紧张兮兮地挽着男人的胳膊。
素叶蓦地停住脚步。
枯叶被踩碎时发出轻微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两人,男人回头,目光对上了月色下素叶不可思议和略微受伤的神情。
那女人也回头了,见站在不远处的是素叶,才拍了拍胸口,轻呼,“原来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素叶抿着唇僵直地站在原地,她很想回一句:对,就是我,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的雅兴了。但这话死死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她只能借着月光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脸上平静淡然的神情,原来,他就忙着陪叶玉呢。
年柏彦缓步上前,伟岸的影子近乎将她罩住,他开了口,“你觉得今晚这里会有情况吗?”
他没刻意解释自己的行为,却不着痕迹地暗示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素叶也知道他不会无聊到在这里跟叶玉打情骂俏,八成也是跟她想的一样,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异常,但,要不要叶玉也跟着呢?她还挽着他的胳膊?
真是讨厌!
“我不清楚。”她回答,声音有点冷。
“如果真的有鬼怎么办?”叶玉也走了上前,紧挨着年柏彦站着,战战兢兢地问了句。
素叶反感地看了她一眼,“真要是有鬼,那只能说明你们做缺德事做得太多了。”
“你怎么说话呢?”叶玉不悦了。
“我还需要对你说恭维的话吗?”素叶反唇相讥。
“你——”
“别吵了。”年柏彦一皱眉头,低喝了句。
叶玉瞪了素叶一眼,素叶冷哼一声,掉头要走。
“干什么去?”身后是年柏彦的声音。
她头也没回,闷闷说了句,“到花园深处看看。”
“里面我已经查看过了,没什么。”年柏彦又说。
素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但是,我想再去看看。”话毕她没动弹,双脚钉在原地。
她很想他下一秒能走到她面前,温柔跟她说,我陪你一起。
可是,年柏彦就那么倨傲地站着那儿,他的脸依旧风平浪静,眸底深处也不见一丝怜惜,他没有上前,也没对她温柔言语。
素叶的心在不停呐喊:柏彦,你过来啊,你陪着我,别陪着叶玉……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远到看不见彼此神情,但她从他眸光里看不出丝毫想要跟往的意思。
倒是叶玉说话了,“里面全都是露水,你还是白天再去看吧。”
素叶不吱声,目光只盯着年柏彦。
月光蔓延了他的脸,将他那张刚毅英俊的脸映得愈发棱角分明,他眸底深处有隐隐的光跃过,很急促很短暂,快到令人无法捕捉便消失,良久后,他薄唇微启,淡淡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点。”
一句话说得素叶心口冰凉。
他是怎么了?
年柏彦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空气中又落下他的声音,这次却是对着叶玉说的,“我们回去。”
叶玉看了一眼素叶,赶忙追上年柏彦,并伸手跨住了他的胳膊。
年柏彦没甩开叶玉。
远远地,他们两个更像情侣。
素叶站在原地,倏然攥紧了手指。
心,像是被电钻钻过似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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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年柏彦第一件事就找到了急救箱,放到叶玉身边,无奈问了句,“你的脚怎么样了?”
叶玉脱了鞋子,脚踝骨处有一块擦伤,是刚刚在花园里走路不小心的结果,这也是她一直挽着年柏彦的原因。
低头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我说怎么感觉这么疼呢,都出血了。”
年柏彦拿出双氧水,“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来。”叶玉拿过纱布,又从他手里夺过双氧水,边处理伤口边道,“柏彦,你说我当初怎么没先遇上你呢?如果你早曲艺出现的话,说不准我真爱上你了。”
年柏彦自然不愿她把他跟个女人相提并论,无奈低叹,“在我眼里曲艺始终是女人。”
叶玉瞪了他一眼。
他不说话了,坐在一边,看着她处理伤口,可眼神似有游离。
“你跟她到底怎么了?”叶玉突然问了句。
年柏彦目光一紧,略有警觉地看着她。
叶玉不怕他这种眼神,笑了笑,跟自己脚踝骨处贴个了大片的创可贴,“放心,在你给我和曲艺安排了后路后,我才不忌讳跟你谈这个话题了呢。不过,貌似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年柏彦眉梢有些烦躁。
“你很爱她吧?”叶玉又问,她很少看见年柏彦情绪波动,却为了素叶,几次蹙紧了眉头。
年柏彦起身,避开了她的询问,淡淡道,“你早点休息。”
“你去哪儿?”
“书房。”年柏彦走到门口。
“素叶在花园呢。”叶玉抱着腿,懒洋洋说了句。
年柏彦拉门把手的大手停滞了一下,高大的身影也有一瞬的僵直,但很快地,他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0‘0‘小‘说
☆、黑暗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