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一听这话后迟疑了。
“陈姐……”素叶见状,更激动了,眼前是一片曙光。
陈姐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都给你!”素叶下了血本。
“其实我——”
“陈姐,你工作经验一向丰富,难道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空头支票吗?”意外扬起的声音倏地打断了陈姐的话。
也顺便的,令素叶猛地一颤。
目光转向餐厅门口,愕然发现不知什么年柏彦竟回来了。
他站在那儿,高大身影遮住了大片的光影,脸颊是千年不变的平静,那双眼里暗藏着令人看不懂的阒黑,幽深得像是注入了墨汁,口吻很是平稳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陈姐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来,一惊,赶紧道,“先生,对不起。”
年柏彦走了几步上前,目光落在了素叶脸上,淡淡地补上了句,“人总不能为自己活着,你快退休了不要紧,你的儿女还年轻着呢。”
这番话他是对陈姐说的,可目光未离开素叶须臾。
不知怎的,素叶就打了个寒颤。
再看陈姐,脸色刷的惨白,忙不迭说,“是是是,先生您说的是,您别误会,我——”
年柏彦抬手,打断了陈姐的解释。
一股无名火渐渐在腹腔升腾,旋转,形成了小型的龙卷风,素叶站在原地,双手倏地先攥紧,年柏彦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餐桌的餐食上,看了几秒钟后对陈姐命令了句,“半小时后再备一份血燕。”
陈姐点头记下。
“年柏彦,我不用你假惺惺。”素叶开了口,声音沉凉。
可年柏彦看向她的目光里更是沉凉。
就在这时,有一道悦耳的声音打破了餐厅里的压抑。
“年哥哥,别墅里的下人太少了,你也不来帮我。”
女孩儿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只百灵鸟,紧跟着窜进来的也是个娇小超萌的女孩子,进餐厅后热情洋溢地一下子挎上了年柏彦的胳膊,娇滴滴的样子令女人看了都想要去保护。
素叶的身子僵了一下,当眼前这个女孩儿娇笑着挽上年柏彦的胳膊时,她,竟痛的连呼吸都走了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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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
素叶没想到年柏彦会带一个女人回来。
眼前的这个女人,身高个头跟她差不多少,与年柏彦站在一起的比例都恰恰是她站在他身边时的比例。女人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褐色长发,头发比她的还要长,被细致得挽成了公主头,发髻间插着零星的珍珠装饰,随意散落,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润眼迷人。
从她的五官轮廓来看她应该是亚洲与欧洲的混血,鼻梁很高,眼眶比亚洲人要深一些,继而显得双眸也深邃吸引,却有樱桃小口,凃的是橘粉色的唇釉,看上去不但衬得皮肤发柔发白,还显得楚楚动人。
素叶能从这女人身上读出贵气感。
每个人身上都有气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素叶一直觉得其实气质这种东西是天生的,跟生活阅历无关,跟你能赚多少钱也无关,气质不是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也不是能靠金钱堆积出来的。就像一个暴发户或煤老板赚再多钱,也永远不会明白贵族在马背上不是炫耀而是为了享受精神的行为。
所以素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哪家千金大小姐,身上不但贵气,还有娇气。
与此同时的,女人也在打量着素叶,刚一进餐厅,她虽跟年柏彦说这话,眼睛却好奇地落在素叶身上,没再移开过。
大多数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美丽的女人会让人记不住,反而是长得有特点的女人会令人过目不忘。
但这个身穿白色棉睡衣的女人是那种美丽到能令人难以忘怀的女人,她不能称作美丽,准确来说应该是惊艳,是那种让女人看了都不得不眼前一亮的惊艳美人。
她有些冷漠,不知是因为她穿得太素了还是因为她眉眼的缘故。
她的眼就宛若空灵的苍穹,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来,像是淡漠又像是只是不见丝澜地看着你。她的五官就像是有神灵的眷顾似的精心雕琢过,标准的脸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无死角,眉眼、鼻梁与嘴唇的弧度线条柔美流畅。
披在肩头的是最令人羡慕的宛若瀑布的长发,发丝柔顺绵密,发色是亚洲人最神秘的黑色,不加任何的修饰,就那么轻轻披散开来,让她想起了洗发水的广告。
她忍不住开口,“年哥哥,她是?”
年柏彦侧脸的线条有点沉,没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盯着素叶,瞳仁里的是明暗不定的光。
陈姐也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儿来,看了看素叶,又看向年柏彦,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那血燕还备不备了?”
年柏彦的目光始终落在素叶脸上,那双眸里是化不开的黑雾,无法探究他的心中所想,再开口时,淡淡地,“血燕备给这位小姐。”
他的语气很淡,淡到了薄凉,像是有一抹刃轻轻在素叶心口上划了一下,她试不着疼,却在血流不止的时候才惊愕发现原来受了伤。
她垂下眸,长长睫毛遮住了微颤的眸光,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拿起餐具,静静地吃着东西,像是空气般无声无息了。
年柏彦凝着她的眸光更沉凉了。
陈姐越来越觉感觉到空气里的压抑,也没敢再多问什么,点头去准备了。
那女人却看上去十分好奇,探头瞅了一眼餐桌,轻轻“哇”了一声,“这么丰盛啊?”
素叶没抬头,她知道她不可能跟自己说话,那么娇嗲的声音必定是冲着年柏彦的。然后,她听到年柏彦对那女人说,“先上楼等我。”
那女人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出了餐厅。
楼上除了卧室就是书房,要不就是客房,不管哪一间都是私隐的地方,他却让她上楼。
素叶拿筷子的手攥了攥,深吸了一口气,那女人无疑是比她优秀的,漂亮优雅,最重要的是听话,他不是也说过他喜欢听话的女人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关着她?
他已经找到了另一位千金,那么,可以放了她吧?同样是女人,素叶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狼狈过。
女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了。
可年柏彦还站在餐厅,站在离她不到十步的距离。
素叶始终低着头,尽量让眼里只是美食,而不去想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可不论怎样,她还是无法忽略空气中的紧绷,就好像是一张弓正在慢慢地被拉紧,那根弓弦也近乎崩裂,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有冷箭射过来。
她不知道年柏彦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这种气氛愈加得令她心情压抑,她停下用餐的动作,放下筷子,突然起身打算离开。
下一秒却听年柏彦低低命令了句,“坐下,吃完。”
素叶一怔,抬眼看他。
他走上前,高大的身形带了她莫大的压力,她微微蹙眉,他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变得些许严苛。
“坐下。”他语气始终平淡。
素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一幕,也想到了自己的虚弱,这个时候她没蠢到跟他自不量力地抗衡。
沉了沉气,重新坐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年柏彦不再说话,沉默是金。
她拿起筷子,像刚才一样安静地吃饭。
就这样,餐厅里安静极了。
只能听到偶尔筷子轻轻碰撞餐盘的声音,也只有这个声音在提醒着彼此,他和她之间已经只剩下安静了。
这种安静,比大吵大闹还要可怕。
直到,素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还是没说一句话。
可她总能觉得他的眼睛在盯着这边。
然后,是陈姐走进来了,恭敬地对着年柏彦说了句,“先生,血燕好了,是直接端到楼上吗?”
年柏彦默了两三秒,跟陈姐说,“给我就行,我端上去。”
“啊?啊……”陈姐出去了。
素叶这边听得清楚,微微抬眼,目光只及年柏彦的手,他的手指依旧像平时修长,手掌也依旧那么宽厚,但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层优雅的外衣已经褪去,只留下森森残忍,亦如昨晚的他,也亦如现在的他。
那个女人是谁?
是下一个他准备利用的对象还是以往的旧情人?
可素叶分析着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个女人是那么熟络得叫他年哥哥,叫着连她都不曾叫着的昵称。
所以年柏彦就开始迫不及待了吗?
他将她带到他的地方,亲自为她端血燕,这要是怎样一个重量级的女人才能让年柏彦如此劳神呢?
素叶想到这儿,鼻腔随着呼吸像是有锯子来回来地拉扯。
这样挺好的,说不准楼上的那个女人会成功地转移他对她的痛恨,他放了她,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素叶想轻轻勾唇,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她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挺好呀这样挺好呀,真的……
可是,喉咙堵得死死的。
没一会儿,陈姐端着血燕进来了。
一枚精致的小盅,骨瓷白的质地,绽放了几朵宛若鲜血的花瓣,被轻轻放在了餐桌上。
素叶这才恍悟,原来年柏彦一直在餐厅候着,就是为了亲自把血燕端给那个女人。
多么情深的一幕,多么体贴的男人。
素叶快速地将最后一点饭吃完,起身离席。
等她快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年柏彦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电钻似的一个劲儿往她心里钻。
他说,“不介意拿你一套衣服吧?”
素叶顿步,转头看着年柏彦。
年柏彦依旧坐在那儿,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像是有石磨在她身上狠狠碾过,素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她的眼腾起了愤怒,拳头倏然攥紧。
年柏彦,你欺人也太甚了!
年柏彦对她眼里明显的怒火视而不见,眼梢依旧冷漠。
良久后,素叶一字一句吐出,“衣服都是你花钱买的,随便。”
年柏彦看了她几秒钟,目光又落在了陈姐身上,“去随便拿一套给楼上的小姐。”
陈姐实在弄不懂年柏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作为下人也没权利过问,只好点点头。
素叶实在在餐厅里待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陈姐看着素叶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白天有正常吃饭吗?”年柏彦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陈姐先是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赶忙答道,“素小姐起床都已经是下午了,直接吃的午饭。”
年柏彦微微点头,又问,“还是跟以前一样出去散步?”
“是的,今天素小姐出去了三个小时,跟以前一样。”
年柏彦若有所思,不再多问什么,端起血燕离开了餐厅。
陈姐一头雾水的,这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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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没有上楼,虽然她很想回卧室里躺下,然后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因为她现在虚弱得很,稍稍动弹一下都像是有小刀子在身上割肉似的酸疼。
她将这种疼归功于年柏彦,拜他所赐,她的身体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透支。
可是,她无法迈上二楼,她不知道年柏彦和那个女人会在二楼的哪个房间,说不准,就在她昨晚睡过的卧室。
☆、乔伊
原来,夜会是这么漫长,这是素叶感觉到的。
就算她当初刚来这幢别墅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她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正对面的天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她没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电影,只觉得里面的你情我浓刺眼得很。
屏幕里蹦出来一句台词,是那个女人说的: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件对的事,也从来不是一件错的事,它是一件很自私的事,因为它自私地来,又自私地走。
画面中的女人大是一副小清新,那顶戴在头上粉红色的小礼帽看上去那么勾人,让素叶觉得,如果是楼上的那位小姐戴上会更好看吧。
她不知道年柏彦最终会给那位乖乖女选择怎样的服装,但不得不说,年柏彦是有极佳的服装搭配能力的,她相信,她的衣服如果穿在那位小姐身上会更适合。
素叶的眼睛只盯着屏幕,从未看得这么认真过,因为,除了屏幕,她不知道再能将自己的眼睛看向哪里。
她让自己的脑袋清空,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想,就什么都不会当真了,是吧?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两小时,也许是三小时,也许时间更久。
直到,有脚步声下来。
熟悉沉稳,伴着好听的低沉的声音,“陈姐。”
素叶的耳朵像是被扎了一下,天幕旁有巨幅而落的黑镜,半透明的做装饰用,却因水晶灯的反射能够倒影出站在楼梯上的男人身影。
她的眼睛不经意看过去。
她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只能从黑镜中隐约看到他应该是换了条家居裤,上身是光着的,就算远远地,也能看到他上身流畅的肌理。
他手里拿着件衬衫,是他刚刚回来时身上穿的那件,他让陈姐到衣帽间那件上衣,陈姐照做了。
而就在这时,又是那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年哥哥,你这怎么没女士浴液啊?我用你的了啊。”
从二楼走廊砸下来的声音。
接下来年柏彦具体说了什么素叶就再也没听清。
她在那女人落下这句话后的下一秒就蓦地变了脸色,将怀里的抱枕往沙发上一扔,冲向了一楼的洗手间。
然后,控制不住地呕吐。
将今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如数地吐了出来。
没一会儿陈姐敲门走了进来,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蹲在地上,冲了马桶,对着陈姐摇摇头。
“我跟先生说一声让他叫医生来吧。”陈姐见她脸色惨白得像是被漂过似的,不免有点担心。
“不用了,我没事。”素叶起身走到洗手池旁,水龙头的水放到最大,冰冷的水珠打在她的手指上,阻止了陈姐后,她低头,洗脸漱口。
陈姐见状后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离开了。
冷水砸在瓷面上,溅起数万朵水花儿,她不知道自己洗了几遍脸,不知道自己刷了几遍牙,她将水温开到了最低,低到伸手触碰都会直接想凉进心里。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素叶淡淡笑了。
她相信只是因为这水太凉了,凉到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做抗争,来控诉她的行径。
是的,冷水才是罪魁祸首。
可是……
心为什么会这么疼啊?原来心疼的时候胃跟着更疼。
脑海中是刚刚黑镜里年柏彦的模样。
他换上的那条家居裤是他昨晚上穿过的,今天她起床的时候看见那条裤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