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她想告诉他,一直以来她以为真正的爱情分离不过就是生死相别,可如今她想要告诉他,还有一种爱情,叫做放手。
深爱一个人,放手,亦是深爱。
可这话在喉咙里始终打转,就是说不出来,只能望着他,任由泪水糊了双眼。
而年柏彦似乎清楚她要说什么,肃了神情,风吹乱了他的发,他伫立在那儿,盯着她的目光异常坚定,说,“素叶,你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太多事太多回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没必要还揪着不放。这世上没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的事,所以,你过来。”
素叶的眼泪横飞,拼命摇头,“不,我们……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说能在一起就能在一起!”年柏彦目光严苛,语气也变得凝重,“我不允许你这么想,更不允许你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甚至伤害到自己,如果你敢这么做,那么只能说明你压根就不爱我!”
“我……”她爱啊,爱得心都疼,就是因为深爱,所以才这般惊恐和绝望啊。
年柏彦趁机朝前走了两步,素叶见状全身警觉,他又马上顿住脚步,做安抚状,“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素叶,你最好给我记住,你的想法很愚蠢!你现在这么做,只会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大快人心,值得吗?”
“你……你走吧,别管我了。”素叶哭得凄惨,双手都在颤抖。
“不可能。”年柏彦十分坚决,“你喜欢在这上面是吗?那我就陪着你一起。”
素叶只剩下摇头的力量。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陪你,是不是可以多听听你的心思。叶叶,给我机会好吗?让我好好地陪你。”年柏彦的嗓音沙哑了,“我们还有大半辈子要走,你不是还想要孩子吗?曾经你跟我说过,孩子的智商都是随母亲的,你就是这么给咱们的孩子做榜样吗?”
素叶哽咽着,“我……配不上——”
“胡说!”年柏彦皱紧了眉头,“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了是吗?如果我真是那样的男人,当初你也不会选我!叶叶,有什么事我们一同面对好吗?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么替我安排一切,你不是我,无权这么做,明白吗?”
“可是——”
“你今天这么迟疑,就证明了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素叶看着他,嘴唇颤抖,良久后说,“你明明知道……”今天年柏彦所说的话,已经明确告诉了她,他不但知道她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孩子,更知道了她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这不难理解,依他的性子,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是第一件事就去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情愿他不知道,那么,她也可以厚颜无耻地活着。
年柏彦借机又慢慢靠近她,“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当初的婚誓你忘了吗?素叶,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就算是你为了我好,那么素叶我问你,今天你一旦出了事,你以为外界就不会给我找麻烦吗?”
最后一句话敲醒了素叶,她瞪大了双眼,豆大的泪珠从眼眶跌落。
“把手给我。”年柏彦朝她再次伸手,“听话。”
素叶虽说还是有点抵触,但至少没有太多强烈的情绪。年柏彦见状后,心里的石头多少有点放下了,试探性地再朝前走,同时,伸向她的大手始终保持。
素叶看着那只手,恍惚又看见了年少时的年柏彦。那时候的他,也像是这样,朝着她伸出手,跟她说,“有哥哥在,别怕。”
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了,是吗?
真的会是这样吗?
哪怕是他真的不在乎,那么,每当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会想到小时候经历的那一幕,她会觉得自己很脏很脏。
不,她过不了心理这关。
“不……”
素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岂料一脚踩空,紧跟着整个人朝后栽了下去!
“叶叶!”年柏彦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衣袖。
奈何,因为距离的缘故,他大半个身子也已经凌空,再加上素叶的重量,下一秒,年柏彦也被惯性拉了下去,两人双双从十层高度掉了下来。
丁教授和公安人员冲上前的时候,只碰到了年柏彦的衣角,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不停下坠。
楼下所有人都炸锅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方笑萍则声嘶力竭。
而消防人员也迅速各就各位。
就这样,当年柏彦抱着素叶从高空*时,两人双双坠入到了厚厚的橙色气垫之中,紧跟着中间的位置迅速下降,四周被扬起,然后迅速降落,将两人遮盖。
方笑萍和素冬都疯了,纪东岩则不管不顾地冲开了警戒线,方笑萍也紧跟其后。气垫开始缓缓回落,纪东岩上前的便一把扯开盖在两人身上的气垫层,却见年柏彦躺在了下面,用身体护住素叶,双臂始终紧紧地搂着她。
“年柏彦、素叶!”纪东岩吼了一嗓子。
当他看见他们两个从高空*的瞬间,他的心都在瞬间停滞了,就在那么一刻他才感觉到害怕,害怕失去,大脑也嗡嗡作响。
他像个癫狂症患者,发了疯似的叫他们的名字。
方笑萍和素冬冲上前也大声喊他们的名字,紧跟着是医护人员、公安人员纷纷涌过来,身后的那些旁观者都想往前冲,被再次隔在了警戒线之外。
气垫中的年柏彦动了下,他有了反应后就轻唤素叶。怀里的女人动了动,她缓缓抬头,整个人还都是晕的,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泪水又糊住了双眼,下一秒她伸手捶打着他,骂他,“年柏彦你这个傻瓜、笨蛋!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让你这么冒险的?”
年柏彦见她没事,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一遍遍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深信。
救护人员马上上前,方笑萍见到这一幕后,双腿一软摊在了地上,绷紧的心松了下来,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素叶看见,泪水也流得更凶。
丁教授很快也赶到了楼下,见两人没事后终于松口气,他也倍感无力,就好像,历经了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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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跳楼一事被医院封锁,现场因为有公安人员的维持,所以没人录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所以,媒体纵然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徒劳,没有现场照片,也没有现场视频,只是做一条文字新闻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能叹运气不好,没有捕捉到重大新闻素材。
这倒是给素叶留了安静的空间。
出院后,她就一直留在家里,年柏彦也没有动身去想南非的打算,将公事又移到了家里,又将小雅请了回来,除了小雅外,还请了两个钟点工帮着打扫房间。而年柏彦给小雅的任务就是,在他忙着公事时她要时刻盯着素叶,哪怕一分钟都不能让她落单儿,小雅不需要打扫房间,其他家务甚至外出买菜都不需要,该她做饭的时间年柏彦就差不多处理好公事,然后再由他来看着素叶,小雅去做饭。
素叶自从上次在医院里有过过激行为后,回到家就没再发生过这种事。但年柏彦始终不放心,他生怕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再转头看她,她就不见了,又或者,会学着林要要当初割腕的样子,血染浴室。
但幸好,这林林种种的担心事件都没有发生,她只是选择了沉默,不爱说话,连眼睛里的活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小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之前伺候过素叶和年柏彦,自然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尤其是素叶,她安静得吓人,脸色也好苍白,让小雅想起了乡下给死人烧祭品时扎的纸人儿。
有几次她主动跟素叶说话,素叶都置若罔闻,醒了会自行洗漱,然后吃东西,剩下的时间她基本上都是在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呆呆的样子。
小雅不敢去问年柏彦,从素叶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素叶的好朋友林要要总会挺着大肚子来家里陪她聊天,也会小声对素叶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吗?
素叶总是沉默。
林要要急了就会说,你不跟我说也没关系,那就哭出来吧,好不好?你哭出来就好了。
于是,素叶就哭了。
林要要见到她哭了,反倒不知所措了,这个时候往往就是年柏彦出来救场,将素叶轻轻搂在怀里,什么都不说,拍抚着她的肩膀,以温柔动作安慰。
这段时间,年柏宵也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想法设法逗素叶开心,只可惜素叶始终沉默如初,她像是失去了笑觉神经,清冷地如同个活死人。
年柏宵就会变得很是急躁,不止一次问年柏彦,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跳楼,为什么她现在一句话不说,年柏彦只是告诉他,她受到了惊吓,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就是个心理医生,这个时候再找所谓的心理医生来对她进行心理辅导简直就是个笑话,而且年柏彦认为,素叶打死都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曾经的遭遇,她是个连日记都不曾去留的人,跟他一样。所以他能够明白,不爱写日记的人往往就是喜欢将秘密藏得最深的人,除非是觉得有必要,否则一定会到底都坚守自己的秘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
丁司承也登门造访过,他不清楚素叶的事,很显然的,他希望能够从年柏彦口中得知真相,他的态度很明确,说希望能够帮助素叶,但年柏彦对真相讳莫如深,只是跟他说,不需要帮助,气得丁司承拂袖而去,丁教授也打来电话问候,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无可奈何,跟年柏彦说,这个时候能够帮助素叶的,就只有她自己。
人的记忆其实是有自我恢复功能的,再如何篡改,潜意识还是会想法设法让记忆回到最真实的位置,所以丁教授无法再去冒险为素叶做记忆篡改,他怕一旦引起她的记忆混乱就很麻烦,而年柏彦的态度也很明确,他宁愿陪着这样一个素叶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也不愿意她承受记忆混乱的痛苦。
就这样,算是在沉默中过日子。
直到在一个阳光碎暖的午后,年柏彦在跟南非那边通完电话后,见素叶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要知道素叶这段时间近乎对外界是没有反应的。
素叶的脸颊清白得像是鸡蛋清,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似愈发地透明,她的眼亦是透明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来。
只是,她递给了他一份文件。
年柏彦感到奇怪,接过一看,英俊的脸顿时就铁青了!
他的眸光也倏然变得严苛,扫向了小雅。小雅被他这目光吓得一哆嗦,抻过头一看文件上的名头,顿时一激灵,赶忙解释道,“我只是在书房看着太太,但我真、真的不知道她打了这样一份文件啊。”
年柏彦抿着唇,一句话没说,当着素叶的面儿就把文件给撕了。
然后,他才开口,嗓音薄凉而坚决,一字一句,“素叶,你休想!”
素叶抬眼看他,眼眸深处终于渗透一点点的情绪,是疼,是痛,是忍,是绝决,她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嗓音干涩得厉害。
“年柏彦,我们离婚吧。”
****今天更新完毕。
☆、你想知道的事
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种伤害,就像素叶的这句话。脱出的是她的口,疼得也是她的心,但即使不说,她亦知道,比她还要痛的,是年柏彦。
她以为和年柏彦的感情不过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男女之情,像最普通的情侣,打打闹闹地走上了红地毯,在岁月的更迭下,在日出日落的交替间做一对携手到老的夫妻。和对的人在一起,总会觉得时间是不够用的,一日如此,一年如此,十年更亦如此。总会觉得,相识不过昨日,恍然回首却已百年。
她想要这样的感情,也一直认为,她和年柏彦之间就是这样的存在。可现在,她怎么可能再那么笃定一些原本假设的生活?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自以为是的完美,自以为是的与年柏彦是天造地设。她还能怎样?最起码,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年柏彦说得对,一旦她出了事,所有人的目光只会对准年柏彦。发生了这种事,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死的人才真正是自私的那个。
她不舍得死,不舍得让年柏彦背负骂名。
那么,她可以离开。
他完全可以找到更匹配他的妻子,而不是她,生理到心理都有缺陷的女人。对于过往的事儿,她不想过度矫情,如果年柏彦就是个默默无闻的男人,如果他们就是一对再如何蹦哒都无法上头条的普通夫妻,那么她是无法将“离婚”二字说出口的,或许,她早就从医院的急诊楼上跳下来了。就是因为年柏彦是年柏彦,是众人眼里的年柏彦,是曾经一手带着精石上市的年柏彦,是现在东山再起又重新投身到利益至上人性低劣的南非市场的年柏彦,是又引得媒体镜头蠢蠢欲动的年柏彦,而她,是叶鹤峰的私生女,是年柏彦的太太,是精石唯一幸存的叶氏最大的股东,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外界关注。
就是因为如此,素叶才不敢去死,才只能选择离开。她不能让年柏彦因为她的事而遭人话柄,她的遭遇、甚至她有可能存在的生理缺陷风险都能成为外人攻击年柏彦的工具。
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男人,本应就是高高在上的,不能因为她而陷入流言蜚语的痛苦之中。
一旁的小雅为难极了,与此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在她眼里,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感情一向很好,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两个都是深爱着彼此,虽说女主人有时候很贪钱,也总会找机会克扣点儿她的工资,但她还是很喜欢素叶的。
现在,两人闹成这样,她杵在中间就显得很是尴尬了,直到听见年柏彦让她提早下班的命令后才重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四合院。
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素叶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像是被人抽掉了一截,她感到有些无力,头也晕晕沉沉。年柏彦上前搂住了她,她却挣脱了。
他无奈地看着她,知道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便好声规劝,“别闹性子了好吗?”
“我没有。”素叶认真地看着他,忍着眼眶的酸涩,“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年柏彦,其实你是心知肚明的,我们继续在一起的话,未来的路也未必那么好走,倒不如现在好聚好散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很好。”
“对我不好。”年柏彦盯着她,然后抬手箍住她的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