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拳头结结实实。
落在面门上。
用了蛮力。
男人被砸得头一偏,身子重重一晃,后退了两步,却忽然轻轻笑。
苏月,你除了会威胁我,还能做什么?
是不是我今日在众人面前执意将你认出,执意将你带走,你就会自缢在我的面前?
一直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你从来都知道拿最狠的东西威胁我!
既然你那么笃定我会怕、我会顾及、我一定会受你威胁,为何你就不能明白,我为何会怕、为何顾及、又为何受你威胁?
一股淡淡的血腥在口腔里弥漫,他歪头,啐掉一口血沫,还没站稳,骤然,“啪”的一声脆响,一记清脆的耳光又重重落在他还在火烧火燎的脸上。
“孽障!朕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了,原来,贱到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商慕炎再次被甩得后退了两步,吃痛抬眸,一抹明黄入眼,景帝脸色铁青地立在他面前,冷冷地睥睨着他,衣袖微荡,扬起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
贱到骨子里?
商慕炎只是弯着唇笑,眸光轻转,他看向不远处,乌泱乌泱都是人,一片惊错的目光。
前方,林子墨蹲着身子,轻声安慰着女子,将她的裤管放下来,将她撩高至腰间的裙裾放下来,又握起她的脚踝,将底袜套在她莹白的玉足上面,再替她穿上鞋子。
任谁都不难想象,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女子倒坐在地,披头散发,鞋子袜子凌乱于地,裙裾撩高,他们进来的时候,清晰地听到,女子惊恐的尖叫,不要过来。
这个曾经声名狼藉的八王爷老。毛病又犯了,光天化日之下,在轻薄这个女人,是吗?
果然,果然,就像这个帝王说的,贱到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扬落在那个被林子墨砸了一拳,又被景帝扇了一耳光的男人身上。
然而,男人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谓的笑。
他笑着,邪佞地笑着,唇角一抹血渍殷红,黑眸的眸光再次死死摄住那惊魂未定、微微喘息的女人。
他看着她低垂着眉眼,他看着她紧紧抿着唇瓣,他看着她拿着发簪的手在颤,他看着她被那个叫林子墨的男人紧紧地深裹入怀。
不——
她是他的,只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得觊觎!
更何况是这个居心叵测之人!
瞳孔一缩,丝丝猩红爬上眸眼,一片沉戾肃杀乍现。他忽然拾步,径直越过倨傲立于自己面前的帝王,往那相拥的两人走过去,脚步微踉。
她的脸受着伤,她的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他怎可以让她颠沛流离在外?
他怎容许她入别的男人的怀?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即使天子当前,即使众目睽睽,即使女人的发簪还抵在自己的腕上,他的脑中,已再无其他。
“畜生,你还想做什么?”
意识到他的举措,景帝眉头一皱,抬手再次抓住他的衣襟,往后一拉,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商慕炎依旧不避不躲。
巴掌狠厉,商慕炎被扇得头一偏,许久他还保持着那个微微偏着脸的姿势。
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唏嘘。
太子商慕仁眸色晦暗,三王爷商慕展唇角轻勾,三王妃何雪凝罗袖中的小手攥紧了丝绢,四王妃苏阳看了看商慕炎,又看了看紧紧抱着女子的林子墨,低垂下眉眼。
商慕晴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终于禁不住微微探了探脑袋,在人群中寻着商慕毅。
立于商慕晴边上的冷煜眉心微拢,深邃的目光在商慕炎和那个靠在林子墨怀中的女人身上徘徊。
商慕炎蓦地抬手,大力将景帝的手臂挥开,力道之大,甚至挥得景帝差点狼狈跌倒!
众人大骇!
这个男人疯了吗?
敢对一个帝王这样?
“八哥——”
人群中传来商慕晴略带哭腔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抬步往前。
“来人!”
景帝彻底怒了,厉吼出声。
同时,明黄衣袖一扬,众人以为他又要打这个不孝八子,却猛地发现,他竟是点了他的穴道。
伟岸身姿就这样被生生定住。
不能动,不能说,他沉戾的眸子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两人的方向。
两个禁卫得令上前。
“将这个孽子带去暴室,让其闭关反省,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也不得给他送水粮!”
景帝拂袖,背身,沉声吩咐,似乎连多看一眼这个儿子都是不堪。
商慕晴着急地看向人群中的商慕毅,想要出列求情,商慕毅看了看景帝黑沉的脸,再看了看相拥着的两人,转眸朝商慕晴轻轻摇了摇头。
商慕晴只得作罢。
全场一百多号人,无一人说话。
因为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商慕炎是被两个禁卫拖下去的。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离开。
“念念,别怕,没事了,走,我们回家!”
林子墨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和煦温暖,如四月的晨曦,五月的春风,苏月却只是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才缓缓抬起眼睑,朝那渐行渐远的三人看去,两个禁卫钳制着一个男人。
忽然,一阵风吹来,花海跌宕,花枝摇曳,漫天的樱花瓣又纷纷扬扬而下。
有的落于发间,有的委于衣上,有一片正好飘落在苏月的长睫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垂了垂眼,花瓣跌落在地上。
“今日这事,子墨也不要往心里去,朕已经惩罚那个孽障了。”
林子墨没有吭声,只搀扶着苏月起身,对着景帝鞠了鞠身。
“扶夫人回去歇着吧!”
景帝扬了扬手。
林子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月,缓步离开。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目送着两人,冷煜发现,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直微靠着男人胸口的女人忽然抬起眸子,深睇了他一眼。
那眼神,那眸光……。
冷煜一震。
是她!
。。。。。。。。
VIP章节 【190】每个人的不眠
车厢里
林子墨看着靠坐在对面的女子,眸光微闪。
“念念,你还好吧?”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自从上了马车,这个女人就一直紧闭着双眸,一句话不说,似是满怀心事,又似疲惫地睡了过去。
女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没有听到一般韪。
林子墨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将眸光收回,看向车厢的一角,也缓缓地闭上眼睛,眉心微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林子墨睁开眼睛,视线一亮,只见对面的女子已经打开帘幔下了马车,依旧一句话不响璧。
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他略略怔忡了片刻,眸光一敛,也跟着下了马车。
女子顺着青石台阶而上,裙裾轻曳,一直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背影清冷,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仿佛刚刚在宫里的柔弱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微微蹙了蹙眉,他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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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一男一女并肩走着。
女的一边走,一边拿眼偷偷睨身边的男人,见男人一直一副面色冷峻、若有所思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冷煜,你有心事?”
男人怔了怔,轻勾了一下唇角,“没有!”
“今日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进宫来陪我演这出戏,不然,我父皇铁定让我嫁给那个什么状元郎了。”
商慕晴眸光潋滟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冷煜笑了笑,“状元郎不是已有一个叫念念的结发妻子吗?所以,今日,无论我来是不来,你父皇都不会将你赐婚给他的。”
“念念?”商慕晴眸光微微一敛,想起樱花林中所发生的事情,禁不住嘀咕道:“说起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今日八哥发什么疯……。”
冷煜一怔,眼前又掠过女子深凝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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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烛火摇曳
沐浴后的苏月坐在梳妆台前,垂眸看着手中的发簪,微微失了神。
回想着今日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没想到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最后却是因为这枚发簪被识破。
发带、发簪、男人……
苏月闭眸,紧紧皱起了眉心。
林子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一个样子,那苍白的脸色,那拢成小山的眉心,那紧闭的双眸,那样子……
他以为她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顿时,心中一惊,上前,“念念,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想要探向她置于梳妆台上的手腕。
“我来帮你看看。”
苏月却陡然睁开眼睛,不徐不疾地将手中的发簪置于梳妆台装首饰的抽屉里,缓缓起身,疲惫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好累,想先睡了。”
这是从回宫到现在,这个女人开口说得第一句话,林子墨黑眸中腾起光亮,他微笑地看着她说“好!”
然后,便吩咐彩蝶进来伺候她睡下,自己则是同寻常一样,一直等到她睡着了,他才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渐行渐远,苏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溃散地落在头顶的帐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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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天上的星子今夜也出奇的少,一颗两颗,似乎掰着指头都能数清,寂寥地挂在天边发出暗淡的光,夜幕如黑缎,沉沉笼罩,风,一阵紧似一阵,一幅快要下大雨的样子。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状元府的门口,还未停稳,就有身影从马车内打帘而出。
是个女人。
女人清瘦盈盈,一袭黑色披风委地,披风巨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水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轻提着裙裾,她拾阶而上。
于此同时,马车也被车夫赶走,停到街角隐蔽的地方等候。
门口没有人,屋檐下两个红灯笼发出低迷红晕的光,她抬手拉低了帽沿,轻轻叩响了朱漆大门上的门环。
片刻,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打开门,待看清是她,二话没说,就让她进了门。
显然,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轻车熟路,女人穿过前院,穿过水榭亭台,穿过抄手游廊,径直往男人的厢房而去。
厢房的门没有栓,她轻轻一推,便开了。
当她走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坐在灯下,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纤纤玉手解了身上披风,挂在边上的衣架上,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蓦地从身后抱住他,“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男人怔了怔,微微一笑,握住她环绕在自己胸前的手,反手一拉,将她拉至自己的怀里坐下。
“没想什么,就是有些累。”
累?
当他说完,他才惊觉这个字眼。
今夜有个女人似乎也跟他说过。
“是吗?”怀中女子伸手,圈住他的颈脖,狡黠一笑,“我看不是累,是心疼了吧?为某些人心疼了吧?”
男人笑笑,“怎么会?”
眸光轻转,落向桌案上的烛火,眼神就有一丝飘忽了起来。
怀中女子何其敏感,弯唇微微一笑,“我懂的,毕竟你们也走过一段时光。”
男人一怔,将落在烛火的目光收回,垂眸落在怀中笑得落寞的女子脸上,“我们……”
“不要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被女子蓦地伸出葱指轻压在薄薄的唇瓣上,她轻轻摇着头,“过去的,我不想再听,无论你曾经喜欢过她也好,没有喜欢过她也好,都已经过去了,后来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我只要你的现在和未来。”
女子睁着美眸看着男人,眸中波光流转,粼粼潋滟。
男人心中一动,张嘴将她轻压在唇瓣上的手指顺势含在嘴里,舌尖抵着手指的指腹轻逗。
女子身子微微一僵,瞬间,脸就红了一个通透。
小手颤抖地探进他微微敞开的寝衣,抚上肌理分明的胸膛,她媚眼如丝地叫着他,“寒,寒……。”
男人身子一震,为女人落在他副骨上的手,也为这个几乎有些陌生的名字。
已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眸中瞬间腾起一股火焰,他抱着怀中的女子站起身,大步往床榻边走去。
将女子丢在被褥上,他欺身压下。
很快,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拥吻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衫。
一件一件,衣衫被抛起,委于地上。
帷幔挥落。
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人的低吟透帐而出。
“苏阳,叫我,叫我名字!”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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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府,水榭亭台边
一男一女依栏而立。
夜风猎猎,吹起两人的衣袍簌簌直响。
“你做什么要那么冲动?早知道你如此沉不住气,我就不该将林子墨可能是老四的消息告诉你。”
商慕毅看着身侧的女人,第一次口气有些不善。
他真的气啊,生气。
今日在宫里,商慕炎跟他说,他看到那个新科状元林子墨在花林深处密会,又结合张安反馈的近段时间苏阳的表现,他怀疑这个林子墨有问题,他甚至怀疑他派隐卫去调查的林子墨的资料都是假的,是伪造出来的,而林子墨可能就是失踪多时的商慕寒。
他很震惊,如果真的,那就太可怕了,他问商慕炎怎么办。
商慕炎说,现在只是怀疑,也不能确定,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
短暂的碰头后,两人匆匆分开。
景帝又正好让他去司舞坊通知表演,他的一颗心一直被这个消息盘踞着,看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便禁不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当时,这个女人问,不知商慕寒有什么生理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