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睛会痛的吧?
她伸手过去,想要拂上他的眼,尚未触及,身体却被人扛了起来。
“柏原羲!”
她奋力挣扎,可皇上却把她箍得愈发紧,走的时候还对周围的士兵下了一道命令:
“点火!”
江采儿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一瞬间,围在一旁的士兵一个个全点起了火把,扔向枯草萋萋的原野。
狂风卷着鲜红的火焰,顿时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不要!羲!不要!”她记得上辈子被火烧死那种挫骨扬灰的痛,她不能看着她的柏原羲受这种煎熬,“不要!不要!”
她拼命地挣扎,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个扛着她的男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风就那样肆意地吹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那样邋遢的地方等着蔓延的火势席卷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远。
“柏原羲!”
她死命踢打着皇上,可他丝毫不松手,她绝望地大喊,“你放开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走出不知道多远,他才一把将她扔到草地上,恶狠狠地道:“朕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去九泉之下和他相会!记住,你是朕的人,死了,也是朕的鬼!”
江采儿没听他的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远方灿烂的火光,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
但皇上早就料到了,将冲撞过去的她紧紧拦腰抱住:“你想过去陪他烧死吗?朕偏不让你如愿。”
他看着她痛苦到极致的脸,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报仇之后的快意,他盯着她,嘴角洋溢起一丝狠烈的笑:
“你若死了,朕便诛你九族!从今日起,朕要好好养治你的伤,朕还要让你侍寝,让你怀孕,让你生下朕的孩子!让你一生都别想离开朕的身边!也让柏原羲好好看看,你究竟是谁的人!”
江采儿气得浑身颤抖,只觉心里作呕到翻江倒海,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恶魔千刀万剐,还想痛骂他什么,喉中却涌上一阵血腥味。
脑中一片晕眩,哇地喷出一口血,世界便陷入黑暗之中。
######
江采儿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万籁俱静,却见子据坐在床头,眸光沉痛地守着她。
采儿猛然坐下来,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柏原羲会死?因为我用了空间里的杀手,所以折了他的寿吗?为什么不是折我的寿,为什么不是我死?子据,你帮帮我,你把他换回来,你杀了我,好不好?你杀了我,好不好?”
子据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悲伤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可以?”采儿仍是抓着他不肯松手,“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有求必应的吗?你帮帮我啊,你帮帮我啊!”
“子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痛,只是痛!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她愣愣地摇着他的手臂,机械一般地说出一长断一长段的话,仿佛停不下来,“到底要怎么做?无论任何方法,只要能换他回来,我都愿意尝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他回来?”
“采儿!”子据的眼中闪过泪光,“你不要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她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儿的生气,半晌之后,居然笑了,“是我不好,如果在梅花岛的时候,如果一开始就跟他走就好了;或者,如果我不要去招惹他,就好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采儿你不要这样!”子据见她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心痛得把她搂在怀里,“没有,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埋在他怀里,没有哭泣,某一刻,却突然推开他:“是皇上!是皇上杀了他!子据,把杀手给我,我要杀了皇上!我要杀了他!”
子据垂下眸,无力道:“他是天子,杀手唯一不能杀的,便是他!”
“可我只想杀了他!”江采儿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又一次抓住子据的手,乞求道,“子据,你帮帮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怔怔看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军队!”
“军队!子据,我要在空间里面把杀手培养成军队,我要把军队送给有不臣之心的藩王节度使,我要让他知道失去一切的痛苦!”
他见她要失去理智,痛心提醒:“采儿,这个空间已经和你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如果你胡来,空间坍塌,你会死的,会灰飞烟灭的。”
她已然发了疯,惊愕地睁着眼睛大喊大叫。“我不管,我要养兵马,我要养军队,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毁了这里!就算我会被这个坍塌的空间连带着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在所不惜!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在炼狱里受尽酷刑,也不要再回这个朝代,也不要再见他这个男人!”
“采儿,你不要激动!”子据第一次落下了泪水,采儿,你知道吗,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心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不如死啊!
可她不知道:“不要激动?怎么不激动?他死了!你懂不懂!他死了!我的世界早就塌了!就算发生任何事,你认为,我还会在乎吗?”
她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子据身上,“子据,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你想要的,我都会不顾一切的帮你实现。”子据悲戚一笑,良久,心里却默默地伤叹,“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采儿,你都不会再快乐了,不是吗?”
“采儿,我不会给你军队,不会去害你死;可是,我会给你比军队更有用的。”
######
采儿自这件事后,大病了一个多月,整日里出不得门,病得几乎神志不清。
皇上来看过她好几回,每每见到她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的呆滞样子,心里是又痛又恨。
他一面心疼她这般孱弱娇柔的样子,偶尔试着想把她哄好;一面又嫉妒她对柏原羲用情至深,更多时候冷嘲热讽,想刺激她发怒。
可她生着病,始终都是呆呆愣愣的,再也不说一句话,那日原野上疯狂的怨恨和反抗再也没有。
他这才知道,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像现在这般,完全看不见他。
而他确实很想在她身上狠狠出口气,更想让她怀上真正的龙种。因而好几次一进门就把她摁倒在软榻,扯去她的衣衫,可大病的她总是无动于衷地昏睡过去。
这叫他愈发怨愤,每每半途拂袖离去,留她兀自沉沉地睡。
最后一次,他想,或许等她怀了孩子,便会从柏原羲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于是,他强行抱着呆呆愣愣似乎忘了一切的她,宿了一夜。
可她意识不清之时,迷迷蒙蒙从唇齿间溢出的一个“羲”字,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半夜离开南湘宫,发誓再也不去看她。
VIP最新章节 64第64章
江采儿病好之后;倒也不记得这期间的事情;只一心一意想着要如何离开皇宫。
不过;她病好后没多久;倒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玉环贵妃莫名其妙地就小产了;太医不知道为何,只说是身子孱弱。
可是;玉环贵妃不觉得自己孱弱;一天到晚说有人要害她。
不巧的是,江采儿之前一直病着;成不了她打击的对象。
可这也不妨她登门上来耀武扬威。
那日采儿正坐在前厅里喝茶;玉环贵妃不管不顾便直接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呵斥:“江采儿,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采儿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插花儿。
贵妃娘娘气极,指着他狠狠道,“一定是你,定是你恨我给皇上出主意,杀了你的兰陵王。所以,所以,你便要害我的孩儿!”
采儿的手顿了顿,眸光变得阴森起来。
贵妃娘娘正在气头上,顿时便破口大骂:“江采儿,你不守妇节,□欺君,本就该死。我并没有冤枉你!”
采儿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插花。
玉环的丫头碧云见贵妃娘娘气得够呛,这梅妃娘娘却无动于衷的,小声提醒道:“贵妃娘娘,人家都说梅妃娘娘大病之后,病糊涂了。只怕您刚才说的,她都没听进去,也没听明白呢!”
玉环怨愤咬牙,这才作罢欲走。
没想刚到门口,却听见江采儿幽幽的没有任何语气的一句话:“那凝脂玉杵,即便是现在丢掉不用,也来不及了!”
玉环怔住,恍然明白,难道,那个变美的玉杵,居然是江采儿的毒计,她,她玉环竟然,竟然绝育了?
玉环如遭雷击,反扑回去便要撕打,却被宫嫔拦住。
玉环后来找玄宗哭诉,说梅妃害她,但皇上并不太信,而且淑妃亦出来说采儿送给她的玉杵并无问题,反而安胎。
这事便不了了之。
但为了弥补玉环的丧子之痛,皇上还是忍痛批准了采儿请求前往上阳宫的意思。
上阳宫是位于宫外的偏僻冷宫,采儿把甄王转托给淑妃娘娘之后,不带一物地离开了大明宫。
远离了皇上,搬出了皇宫,再加之子据答应了她的要求,渐渐的,采儿便平静了很多,每日的唯一期盼便是进空间里看越来越多的兵士,还有,她的孩子。
她和柏原羲的孩子,还是那么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都是那么一小只,沉睡在绿叶摇篮的小气泡之上。
没有了柏原羲,她不可能再怀孕生子,而这个孩子,则永远不可能出世了。
######
一年一年,时间便这般寂静而漫长地流逝了。
直到某一天,宫里传来消息,淑妃娘娘的孩儿李亨被立为太子。这年,太子应该五岁,而采儿的甄王,应该十一岁了!
也是这个时候,而有个安姓节度使愈来愈频繁地往宫里跑。
同样也是这个时候,安姓节度使的家乡出现了一位叫做子据的居士,隐匿深山,博古通今,有将相之才,还能预测未来。
一般人若是有事想问,只用放飞一盏金色的孔明灯,那灯会自然而然地飘去子据居士的住处,不日之内,便有回复。
据说,异常灵验。
这日,江采儿独自坐在宫中,翻看着锦盒类的各类祈愿纸条。
五年间,各地飞来的孔明灯不计其数,每每让子据处理得手软,天下人的心愿真是千奇百怪,想讨女子欢心的,想博取功名的,想赶走小妾的,居然还有想免费得到一只牛的。
这叫采儿看得忍俊不禁。
只是有时,看见有的纸条儿祈愿,想叫故人重生的,便让她潸然泪下。
这次,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笔迹,“愿梅儿忘了柏原,重回朕的身边!”
这些年来,她借着子据之名,打出了很广的名气,却没想到,虽传说是边境之人,但子据的名声已经传到皇宫里去了。
采儿冷着脸,默默撕了那张纸条。
她与皇上,注定是势不两立的!
翻看下一张纸条,又是叫她一愣:“愿子据谋士为安某谋江山!”
子据说过,这个安节度使深得圣心,奸邪狡诈,即使他不去帮他出谋划策,他也能够颠覆这个朝代。因为,现在的皇上沉溺女色,不问朝政,亲小人,远贤臣,早不是当年那个雄韬武略的圣君了。
采儿想了很久,还是把那纸条递给了子据,既然迟早都是要颠覆的,就让它快一点灭亡吧。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姓节度使,反了;天下大乱,一发不可收拾。
江采儿依旧每日自由自在地在上阳宫中,点着那盏金色的走马灯,沉浸在回忆中。有时,她会坐进空间,陪着她的宝宝讲话:
很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有子据保护着上阳宫,战争不会影响到她。而且子据易了容,可以以真正的谋士身份为那位节度使谋划了。
任外边的世界如何混乱,采儿每天的生活仍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人准备好了自己的结局,一切便会变得坦然了。
数年后,大明宫破的那天,采儿心里异常的安然,前一世的事情她渐渐放开了,毕竟这一世有太多的不同。
她活过了这一天,却比上辈子更痛苦。
宫破之后又是几年,采儿收到了一只不一样的孔明灯,
“子据居士,愿与居士探讨军事,切以人者为重,莫助纣为虐,吾行动不便,恳请居士过梅花岛避风亭一叙。由。”
落款一个“由”字。
那梅花岛三字让采儿如坠梦中,不知这由先生会不会是李太黑,或者是她老爹江仲逊。
采儿斟酌再三,又与子据商量了很久,决定去梅花岛看看,顺便见见这个由居士。
十年后的梅花岛,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江采儿坐在小舟之中,凝望着撑船的子据,恍然发觉,子据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若是和十多年前那个笑容俏皮的子据相比,判若两人;
若是和十多年前那个陪着江采儿去上阳宫的子据相比,他还是他,沉默,可靠,内敛,稳沉……
和最开始一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无声地守护着她。
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她过些天就选择去死,他会不会心碎……
想及此处,江采儿慌乱地别过头去,望着江那边一岛的繁花。
当年陪他泛舟的人,早就不在了。
到岸时,子据扶着采儿下船,见她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触景伤情,才渐渐放下心来。
去到避风亭时,采儿见到了信上的由先生。
他似乎很神秘,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笠,看不到蒙着黑纱的脸,而且,他还穿着一袭黑衣,就连手指都被黑纱裹住,没有一点儿皮肤是露在外边的。
他身体似乎很不好,整个人消瘦如竹,坐在一辆黑色的轮椅之中,果真是行动不便的。
子据和采儿见到他这样子,很明显地一愣。
半晌后,子据上前,微微颔首,抱了个拳:“在下子据。阁下,可是由先生!”
由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过来,良久,才缓缓道:“其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