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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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无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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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站在那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我忙微笑着过去,说道,“不碍的,您先说个大概吧。”

这个古代的书呢,分经史子集四类,以前古汉课上是学过的。今儿我算是真见识了,这经史子集到底是怎么分,怎么理。唉,比如说,经部,即儒家著作,就分为易类、书类、诗类、礼类、春秋类、孝经类、五经总义类、四书类、乐类、小学类,每一类下面还有不同的属,每一类,每一属里面包括的书,还都要按平水韵排序以方便查找。老李压低声音不停气的说,我当时就被听傻了。

书,满眼都是书。

我踩着花盆底,不停忙上忙下,一本本的翻,那么多听都没听过的书名,我又不知道内容,又没学过什么平水韵,简直闹了个人仰马翻。每本书的位置、归类,我都恨不得问一遍老李,四阿哥静静读书写字,我们都不敢大声。老李因为四阿哥吩咐不许先开口,看我放错了也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等着我问。到最后老李和我都有点绝望……这么多书没书单?唉,有也不会给我看……认命吧,我屏息干活,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弄得灰头土脸,腰酸背痛,嗓子也因为压低声说话憋得极其难受,心里还不停担心接下来会怎么罚我,同时不得不默记书名和位置……真是身心俱疲。

眼看着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四阿哥晚饭都用完了,老李也被赐了点心,只有我,早上滴水未进的,并且还在不停的搬,不停的翻,不停的走……想到昨天和桑桑大吃大喝的壮举,我的心啊。老李看我的眼神充满疑问,估计在不停想象这女的到底干了什么?

头晕眼花,全身累得麻木了。

十三阿哥进来时,我正努力踮着脚把书往最上层摞,估计是弄得龇牙咧嘴。他看了我一眼,开始是有点不可置信,然后就是努力憋着不笑出声。给四阿哥请安时,他不停的偷瞟我,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样子。唉,我索性背过身子,不去听他们说什么。

饿、累、困,我边机械的把一本本书分类上架,边在心里叹气。这几本又是在上层,唉,到了古代年龄变小,连身材也变矮了,穿着花盆底,踮脚的同时保持平衡真难。我一个深呼吸,一手扒着书架的边一手努力往上送,这时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书稳稳放上去。我转身一看,十三阿哥在旁边,一手支在书架上,正冲我微笑。

“四爷呢?”我忙警惕的四处张望。

“刚才管家叫他出去了,好像是有事。”十三阿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呼,我舒了口气,也不管形象不形象,抱着腿蹲在地上。

“就累成这样?”十三阿哥好笑的看着简直瘫在那的我。

“怎么可能不累,这么多书,我又不知该怎么摆,摆在哪,书架还这么高。”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抬头说。

十三阿哥走过去倒了杯茶给我,我一口喝尽,冲他感激一笑。

“我昨儿还有点替你担心,今儿看来这是没事了。”十三阿哥指指椅子让我过去坐,我摇摇头,要是四阿哥进来怎么办?他一笑,继续说道,“四哥对家里人的是出名的严,就连奴才平时说话声太大都会受罚,几个儿子都怕他怕的不得了,这么轻易饶过你倒是出乎意料。”

我一笑,“还不是十三爷面子大。”说着整了整衣领,站起来冲他一抱楫,“十三爷大恩,小女子铭记于心。”

“罢了罢了,也别谢我,以后这种麻烦事千万别再赖上我就成。”十三阿哥忙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四哥对你,还真是特别。”他突然道。

我沉默不语,的确,搬书很累,但实在不算是重罚,况且他还把事情给压了下来。突然心里忐忑不安,觉得还不如狠狠罚我一顿。唉,不该这样让他又一次注意到我。

“十三弟也想帮忙搬书?”四阿哥突然背着手进来,我和十三阿哥都吓了一跳。他脸色平静,眼睛里却隐隐有丝笑意,我心一宽。

“弘晖还跪着呢?”十三阿哥嘿嘿一笑,转了话题。

“让他回去了。”四阿哥淡淡道。

“小孩子么,贪玩也是有的,这大冷的天让他跪在佛堂,四哥也不心疼。”十三阿哥皱眉。

“不罚他一次他怎么记得住,你四嫂又见天惯他。”四阿哥走到椅子旁坐下。

天皇贵胄,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弘晖是那拉福晋所出,四阿哥的嫡长子。六岁启蒙,从此就天天不间断的早晚课,骑射功夫。四阿哥又生性严格,动不动就罚。我见过几次,七八岁的孩子弄得和小大人一样。唉,今儿这么冷的天,又是为了什么被罚?生在这种家庭真不是什么好事,连童年都没有,我暗自摇头。

“亏了我不是四哥家的人。”十三阿哥也摇摇头。

四阿哥笑看着十三阿哥,“你这个性子,谁又管得住你?”他抬头看了一眼我,“简直是天不拘,地不束的。”

“昨晚是意外,和杜衡嫂子碰见聊得投机就多喝了几杯,谁知她一沾酒就醉。”十三阿哥倚在桌边上。

“叫杜衡吧,比你小那么多。也难得你这么夸谁,不是外人就别避讳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相视而笑,眼睛里充满了对彼此的信任和了解。我心头一暖,不禁也微笑起来。以后的漫漫长路,这兄弟俩互相扶持并肩走过,靠的就是这种感情吧。

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傻站着非常不对,忙乖乖过去继续我理书的漫漫征程。

“你回吧。”身后响起四阿哥的声音。反应了半天才发现是和我说得,嗯,头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冰冷的这么好听。我努力保持自己的表情平静,向他们行了礼,转身出门。

呼吸着迎面而来的夜风,使劲跺了跺麻木的脚,呵,不用对着那堆书可真好。想到床,我不禁自己微笑起来。

“哟,衡妹妹这么临风一站,微微一笑,我看着都动心。”前面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真够倒霉,唉,我暗自一叹。

“李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我今天真是笑脸都懒得装出来,还好天黑也看不清。

“本来是听说爷还在书房没歇,就做了点心给送过来,这么看来,衡妹妹刚才是一直陪着了?”李氏的声音不阴不阳的。

我不答,心想下次你要喜欢搬书你就过来陪。

“难得啊,爷真是对你不错,他的书房从来不让我们随便进,更别提呆那么久了。”李氏冲我走了几步,好像是想看清我的脸。

不让来你过来送什么点心?我今天格外的觉得她腻味,真想早早结束对话直接躺上床。

她偏不依不饶,“妹妹胃好些了?昨儿你早走,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呢。”

嗯?这话听着怎么不对?是怀疑我装病趁大家不在争宠?天啊,我一阵恶心,看来今天不开口,注定是走不了了。

“多谢姐姐关心,好多了。”我努力保持低眉顺眼,“姐姐还是早些把点心送进去吧,待会就凉了。今儿太晚了,杜衡改日再去姐姐那拜访。”也不管她答什么,我福了福身就走。

经过她身边时,一道目光射过来,我下意识一偏头,对上李氏的眼睛。她似笑非笑,神色复杂。我心蓦地一惊。忙低头走过。

回到屋里,只觉得饿的感觉一下袭了上来,我好像一天没吃饭?这么一来胃病还真得出来了。想去让碧云去厨房拿点吃的,又觉得这么晚了太声张,正犹豫,'炫‘书‘网‘整。理提。供'外面响起敲门声。

让碧云去开门,原来是小桂子。他拿了个食盒进来请安。

“衡福晋,这是爷让送过来的。”我点点头,示意他放下。

“爷还说了,以后去拿书就别叫人传话了,反正您现在比谁都知道什么书在哪。”小桂子有点尴尬的转述。

我哭笑不得。让碧云拿了赏钱,打发他去了。

吃了东西喝了汤,只觉浑身酸软,好想马上躺上床。这时碧云拿了封信过来,“格格,这是芷洛格格送来的,您不在,我就让奂儿先走了。”

我拆开信,一字字读去。桑桑费了好多笔墨描述那天十四阿哥带着她四处转,把他骂了个臭够,我不禁想象桑桑跟在十四后面气急败坏的样子,微笑起来。

“宝宝,我想他是在找你。”她突然来了一句,我笑意都来不及收,整个人僵在那。十四阿哥昨天的一声叹息,又在耳边响起,我顿时睡意全无。

这两天事太多,让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十四阿哥那段小插曲。十四阿哥,到底怎么想?罢了,他怎么想,和我也没关,我又能怎么做?话虽这么说,心中还是稍微有点异样,脑海里浮现出他皱着眉的为我挡住人群的样子。随即自己摇摇头,不过是个孩子,面对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就觉得愈发的好。

“叶子,记得你说的吗?我们都好好的。”读到这,我眼睛有点酸。吩咐碧云拿笔墨,提笔就要回信。

刚写了个头,眼前突然闪现出李氏复杂的眼神。我想了想,把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叹了口气。

信是暂时不能写了,这么些个敏感的内容,让人看到如何是好?上元在四阿哥房里住了一晚,府里上下都不忿,这种节日本是该和嫡福晋一起过的。多少人等着挑我的错?再说四阿哥,他又知道多少?我越想越心惊,觉得以前没被人发现是万幸,现在可不能冒这个险。

桑桑看我没回,就不会再送了吧?不过她得有多担心啊……我一阵难受,昨晚的相聚好像已经相隔很久,我又不得不戴上面具,应付这里我喜欢抑或不喜欢的一切人,一切事。

我愣愣站在回廊下,静静看这眼前一片的灰暗景色。

转眼间半月已过,不能和桑桑联系,天天看一群女人的脸,真是让我想提起精神也难。桑桑怎样了?我托十三阿哥进宫请安时要是看到芷洛格格就说我平安,可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机会看到十三阿哥。

现在已是名义上的早春,可还是寒气袭人。

我又站了半响,决定去先那拉氏那儿请安。

自从那日弘晖被罚跪,回去就染了风寒,连日高烧不退,至今未愈。走进那拉氏院里,所有人都屏息肃容,我心里暗叹,看来弘晖的病还是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四阿哥这些儿子,我只知道一个叫弘历的,就是以后的乾隆,不过目前看来是还没生。到底谁是他母亲?我想了好{炫&书&网久也不太记得,唉,别是李氏就好。还有一个是被贬为平民的?是哪个儿子那么倒霉?我边想着边进了门。

那拉氏面色阴沉,坐在上首,李氏耿氏一左一右陪在两边。我进去行礼请安,那拉氏微微点头指了指示意我坐。

“姐姐别太担心,晖儿是吉人自有天相。”李氏表情真诚无比,那拉氏强笑一下,没有答话。

纵是那拉氏平时再公道、人缘再好,这涉及利害关系的事,谁又能真的超然?按说只有嫡子可以封世子继承爵位,但如果没有了嫡子呢?李氏现在可是已经有了弘均、弘时两个儿子了。

耿氏、李氏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个不停,这个说偏方,那个说名医。那拉氏只是勉强应付,神色一直郁郁。

这合府上下,真正盼着弘晖早日康复的,除了四阿哥和那拉氏,大概就只有丝毫没有利害关系的我了。其他人,莫不各怀心事,自打算盘。

那拉氏丝毫没有了平日的从容,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为自己儿子的病日夜揪心,心力交瘁。

坐了一会,我告辞出来。走出院门口,迎面碰到四阿哥。

我上前行礼,他冲我点点头,走了进去。暗自留神他的表情,还是丝毫不乱的平静。自己的儿子,他不担心?我摇摇头,稚子而已,虽然疼爱,也不是生活的中心,他关心的东西太多了。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一阵难过,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可以让我相信的东西?连父子亲情,都只是这样。

当晚,弘晖病重,又拖了一日,终还是离开了人世,年仅八岁。

我忙赶到那拉福晋房中,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抹泪的、劝慰的,吵吵嚷嚷,而唯一不出声的,就只有木然坐在椅子上的那拉福晋。我的心,被揪得一痛。那拉福晋平日最讲究仪态,无论何时头发都一丝不乱,腰都挺得笔直。而现在,她软软靠在椅子上,眼神游散,一动不动,似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悲哀。

为什么她经历这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还要在这坐着听这些言不由衷地安慰之词?我回头低声吩咐了碧云几句,转身走到后院。

过了会,那拉福晋缓缓走出来,步子有些蹒跚。我过去扶住她,她疑惑的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轻轻抱住她,柔声道:

“姐姐,这没人,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那拉福晋身子一僵,随即微微颤抖,我轻拂她的背,抬头望天。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我的肩膀上,湿了一片。那拉福晋绝望,通过她止不住的颤抖直传到我心里。我静静在这陪着她,觉得嗓子有些哽咽。

“衡儿,你没做过母亲,不会理解,失去了孩子意味着什么。”我缓缓往回走,心里想着那拉福晋哭过后,神色平静的对我说的这句话。

是的,我没做过母亲,可我做过女儿。

一个一直不敢深想的问题突然涌上心头,冲的我站不住。回过头让碧云先走,我过去扶着柱子,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咸咸的,嘴唇被我生生咬破。

我的妈妈,是不是现在也在时空的某一角落,强忍着痛苦,默念着我的名字流泪?失去了我,她会怎样?想到小时候我生病时她焦急的脸,想到上大学时打电话她装作不在意却不小心流露出盼望我回家的意思,想到和她手拉着手逛街,想到和她嘻笑打闹,彻夜长谈,想到我最孤独最无助时,妈妈用淡淡的语调劝说,让我知道我永远有最有力的支持……别人的心只能分我一块,而我却永远是妈妈的唯一。

如今没有了我,妈妈你怎么办?那拉氏悲伤的脸,慢慢和我妈妈的重合在一起。

我哭到浑身脱力,软软靠在柱子上,一时间脑里一片空白。

“是衡福晋?”隐隐听到有人说。

我木然抬头,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在我面前诧异的看着我。是谁?我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擦了擦眼泪,我不看他,转身离去。

冷风吹得脸上的泪痕生疼,我不由得加快脚步。不敢再想妈妈,但那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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