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失态了吧。想到这,心里微微一滞。
桑桑的信是第二天早上到的,我打开一看,差点没跳起来……英语啊姐姐,猛然看到这些字符,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可一路看过去,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不能爱,她爱而不得。若是换作以前的我们,一晚通宵,什么男人也忘在脑后,把伤痛藏在心里,生活不是有太多的事要做?可现在呢,不愁吃穿的,日子里好像就剩下这点情情爱爱的弄不清。
她还可以选择不嫁十三,选择给自己的心留一个小小的角落,而我,是怎么做都是错。那一方手帕,大概是我这辈子对这段感情唯一的表达了……
我不由得苦笑,接着是一阵咳嗽。
“主子,当真不用回了爷和福晋去请大夫?”湘儿过来帮我拍着背。
“没大碍,就是那晚回来有些着凉。”我喝了口水止住咳嗽,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小感冒就等它自己好吧。
“衡福晋,爷请您过去。”正要去给那拉福晋请安,却在门口碰到小桂子。
我不禁问道,“公公您知道四爷找我过去干什么?”回来的这两天,四阿哥对我是不闻不问,基本没和他说过什么话。
“回福晋的话,奴才也不大清楚。”小桂子目光闪烁。
我不再多说,只随他而去,心中却一片茫然,找我过去会怎样?十三阿哥没说些别的,他大概是不知道我对十四阿哥的感情。那四阿哥自然也是不确定。我和十四阿哥又没有做什么真正出格的事,纵是他心里因为此不自在,至多冷落我罢了。我又不想和谁争宠,乐不得这样呢。
“沉默!”桑桑的信里只有这一句是中文,还打了个大大的叹号。我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在书房门口大大吸了口气,刚要进去,却见小桂子赔笑端来两杯茶,我皱眉接过,两杯?屋里有客?用眼神询问他,却见小桂子避开我的目光。
该逃的逃不过,我定了定神,开门进去。
屋里一片寂静,我有些奇怪,四处一望,四阿哥正和一个人面对面坐在炕上。那个背影是我偷望了千百遍的,我只觉自己的胸腔猛地被掏空——十四阿哥。
“四爷吉祥,十四爷吉祥。”一瞬间的空白后,我端着托盘过去,嗓子发涩,声音却比我想的自然许多。
四阿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十四阿哥对我漠然一点头,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下棋。又福了福身,走过去把茶摆上去,两人却都没有什么表示。
我退回四阿哥身边,眼睛平视前方。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落棋声,一下下打在我心上。
这沉默让我觉得窒息,心里木木的一片没有知觉,不知站了多久,不知还要再站多久。
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十四阿哥,他眉头微蹙,嘴角轻轻抿着,双指捻着一枚棋子停在半空。一个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终于涌上心头,大概以后把他放在心里也不得了吧。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在机场送师兄的时候,看着他转身,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却还强撑着微笑祝福。不是不爱,可我们都不愿放弃自己的理想,都一样的倔强。如果理想都可以成为分手的理由,那现在我的身份,我的生活,甚至我的生命变成横梗在我和十四阿哥之间的障碍,哪里还容得我选择?
曾经想放纵着我的爱,就算不在一起,也可遥遥相望。带着他的项链,送他我的帕子,看着他递来的一个眼神,那也足够。曾经想把这份感情当成在这个时代的的一个寄托,默默想着他,盼着见他,这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
可我偏偏忘了情动于中,难能不形于外。纵着我的爱,这爱不会消失,反而会因苦求不得而有一天决堤,总有一天会害了他也害了我。
从第一天起,我就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我站直身子,任自己的心里翻江倒海,好像被刀子一道道慢慢划过。让它尽情的痛好了,总有一天这痛也会过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一天会是哪一天。
“啪”地一声,一颗棋子掉在了地上,我身子一颤,却见四阿哥已是弯腰去捡。十四阿哥抬头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动。
“别怕。”我清楚地看到他在说这个词,低下头去,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想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却引发了一阵止也止不住地咳嗽。
屋里持续多时的寂静就被这么打断,我可以感觉到那两个人都停下来抬头看我,心里愈发的着急想忍着,却呛得鼻涕眼泪一起出来,气都上不来。
一杯水递到了我面前,我接过去猛喝了口,总算是止住了咳。用手胡乱抹把了下脸,我忙福身道,“四爷恕罪。”
四阿哥低头看我,脸上喜怒不辨,微微扯了下嘴角道,“下去吧。”
我请安离去,只觉得浑身无力。
“主子,您要实在不想请人看,奴婢去厨房给您要碗参汤来,总比这么挺着好。”湘儿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脸色苍白。
“去吧。”我靠在桌边,头昏脑胀。唉,这么被吓感冒不严重才怪。
过了半响,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湘儿回来了,随口让她进来。
来人却不是湘儿,我抬头一看,忙站起身来,“年姐姐,稀客啊,快请坐。”
年氏微微一笑,走过来随意坐下。我暗自惊奇,到这府上这么久,和这位年氏实在是并无深交,除了客套话一句多的也无,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衡福晋,”她语气中带着丝淡淡的疏离,“听说你身子不大好?”
听谁说的啊,这府上的事怎么传得如此快。我微感不快,却见年氏又已接道,“怕是心病吧。”
我一愣,望向她,她的正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深深看到我眼里。
“年姐姐说笑,不过是在西苑那晚在外面呆的有些久,稍感风寒而已。”我收回神来,冲她一笑,心里却暗自戒备,
她也不反驳,只是微叹了口气,“爷那晚可是气的不轻,在我那里摔了茶碗。”她猛然看向我,说的意味深长“以他这几年的性子,可是难得这么发脾气了。”
“却是杜衡的不对,不该惹四爷发脾气。”我避开了她的目光,等她继续今天的主题。
她愣愣看了我半晌,突然一笑,“衡儿妹妹果然是倔。”
我对她一下子改成“衡儿妹妹”微感诧异,却见她眼里今天第一次真正带了丝笑意,“怪不得爷拿你没办法。”
不是他没有办法,是他目前为止一直忍着我罢了。我不禁苦笑,大概也忍到头了吧。
“我今儿来,不过是想劝你一句。”她收了笑正色道,“不要再和爷这么拗着了,你即已嫁了进来,纵是有什么心事也该放下了。况且,爷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我沉默不语,却对年氏暗自佩服,好毒的眼睛。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女人。”她冲我一笑,“你对爷礼数周全,却一直远着,爷从你那回来,脸色也常常不好。即是要在这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你是要欲拒还迎这样也太过了,不是心里有事又是什么?”
我心中突然一动,“年姐姐,你怎么说我,是不是你……”
年氏面色微变,体会到了我未说的那些话,“没错。”她犹豫良久,方答道,“这个府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嫁进来的?”
“他是谁?”我不禁问道。
“他是谁现在又有什么重要,哥哥既然把我嫁进来,他就是再好又能怎样呢?”年氏微一苦笑。
“四爷他知道?”我问出口却已后悔。
“他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心?”年氏叹道,“他要忙得太多了,怎么会理会这个?”她嘲讽一笑。
我不知如何接口,那他对我呢?年氏好像看出了我想的,拍了拍我的手背,“他即对你费心至此,就不会让这心白费。”
我一瞬间失神,不白费?
年氏望着我淡然一笑,“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好自为之。”说着就要出门。
“年姐姐,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我叫住她。
她回眸一笑,“都是女人,想告诉你别求太多。还有,这个府里的荣辱都在爷一个人身上,让他过得舒心是我们应有的本分。”
头更加昏,爱情这两个字,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太过奢侈。
迷迷糊糊撑到晚饭,见四阿哥没派人来叫我,松了口气,直接让湘儿服侍我上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准备蒙上被子睡一觉。
蜷在黑暗中,年氏的话声声在耳,也许她说的,才是这个时代的人该做的。愿意不愿意,我大概都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心中气苦无比,脑子却昏昏的不大清楚,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刚微微有了睡意,却有人推门而入。我一惊,披了衣服坐起来,“四爷?”
四阿哥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我闻到丝丝酒气。用手抬了我的下巴,低下头看我。黑暗中他眼里的怒意让我不寒而栗。
“病了?给你送药有人差点急了,以为是毒药呢。”他挑眉看我,声音嘲讽。
我闭了下眼,只觉他的手今日格外的烫。
“我要你亲口说。”他手下加劲,我的下巴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我嘴唇微颤,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却突然一笑,“没有事对吗?那我们也别再等了。”说着就俯身吻住我,我略一挣扎,他使劲一扯,把我扣在怀里,吻雨点般落在我脸上,脖子上。我只觉他的嘴唇发烫,碰到哪就让我哪起了一层疙瘩。
用力挣扎,却被他牢牢扣住手腕丝毫不能动,本就没力,现在更是被弄得要晕过去,全身都冒着冷汗。奇怪的是这种时刻,耳边却闪过年氏淡淡的话语,“你又能拗到什么时候?”
他身上丝丝酒气让我觉得要吐了,他的手伸到我的胸前,“嘶”的一声我的衣服应声而破,一阵冷风吹到我身上,让我彻底清醒起来。狠狠用力推了他一下,他躲也没躲,抱着我一起滚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我生疼,抬头看四阿哥,他压在我身上,眼里却也没有了刚才的狂热。
低头看了看被撕裂的衣服,脖子上的吻痕灼灼的疼,想到刚才他的手伸过来,我不由得一阵战栗。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深的感觉到,我是叶子,不是杜衡,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刚才编的千百个理由在我脑海中都已不见,望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是,我喜欢十四爷。”
黑暗中猛然间听到自己声音,居然把自己吓了一跳。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没有丝毫颤抖,却是冰冷决绝。一霎那间脑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后悔,随之而来的居然是一阵轻松,终还是说了。
四阿哥抱着我的手微一颤抖,惊怒交加的看着我。我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从床边扯过件衣服披在身上。
四阿哥起身一把把我拽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手上加劲,让我感觉手臂都要被捏碎,“嫁进来之前还是之后?”
那一瞬间的犹豫,话却还是说了出来,“之后。”
“啪”的一声,四阿哥扬手一扇,我一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他低头看我,张了张嘴唇,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我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却出奇的清醒。这些话说出口,大概我的一辈子也就……为君三愿:一愿生活随性而至,二愿心灵超脱自由,三愿永远在彼此身边,桑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次生日时,我们都会许这三个相同的愿望,年复一年。
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在想法让自己快乐。为了她为了我,我要在这里努力生活,逢迎也好口不对心也罢,做别人小老婆甚至跪一夜,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是不是也要在我被一个男人强暴时,扬起脸笑着相迎?
我做不到,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做不到。
若他不容我,没办法。若他留着我,我自还是会走下去。强撑着起来,只觉脸上一片湿热。狠狠抹了掉了眼泪,躺上床拿被子蒙了头,强迫自己入睡,居然一夜无眠。
明天怎样,都去面对。
“主子,快起了,今儿不是德妃娘娘的千秋,您是要进宫请安的。”昏昏沉沉中,只听湘儿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头痛欲裂,只想告诉她别吵,却猛然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强撑着挣开眼睛起来。
“拿件领子高一点的衣服过来。”我起身低头一看,自己从脖子到胸,处处是四阿哥昨晚强吻的痕迹,腕上的瘀青一碰就疼,估计脸上基本也逃不了肿的命运。
自嘲一笑,从小到大还没人动过我一根手指,早知就让爸妈那时该打就打了,留到如今让他作践?
在脸上打了厚厚一层粉,找了副镯子带在手腕上,头重脚轻的出门。
“衡儿,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站在那听了一早晨的奉承之词,客套之话,好容易要走了,却见德妃冲我笑咪咪招手。
说吧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有日子和芷洛格格没见了吧?”待众人走光,德妃向我展示她招牌式的慈爱笑容。
“回额娘的话,是有日子了。”我一愣,这唱的哪出?
“你们这年轻的小姐妹,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其实是最受不得拘束。”德妃慢悠悠的说,“今儿趁你过来,就和她一起出宫玩一趟吧。这春色虽然还早,郊外却也值得一游,盘山大概就不错。”
啊?我一脸茫然。
“让你十四弟送你们去,正好芷洛格格和他也算是投缘。”德妃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
我一惊,随即反映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十四阿哥年纪尚轻,德妃虽受康熙宠爱,但娘家地位其实并不算高。要攀这人人争的亲事,这两情相悦大概是最好的一招了。宫里人多嘴杂,我倒是个很好的电灯泡。
“谢谢额娘,我倒是真想芷洛格格了。”我回过神来答道。
“去吧,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玩就是。”德妃终于满意一笑。
和桑桑坐在马车上,她只是沉默。
“好了,又不是真让你和他约会。”我摇摇她的手。
桑桑握过我的手,眉头紧皱,“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是我丈夫,这是行使权利,再说不是没怎么样?”我不愿她太难受,故意说的轻描淡写。
桑桑还是不说话,我靠近她轻声说,“好了,真的没事。”
她扑过来抱住我,声音哽咽,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叶子,看你难受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这句,忍耐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