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幻紫道,“什么请求?”
“若可依赢了,请老夫人为可依主持一门婚事。”
众人又是一惊。宣家二小姐与凤歌的风流韵事众所周知,宣二小姐竟会在此公开,还请求凌老夫人为她主婚,不知又是为何。更让人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会姬姑娘比试,怎么看两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啊。人家姬姑娘不是也有以为人中之龙的笑君公子了吗。
不懂,旁观者又怎会懂。女子的心,海底的针。
这对燕幻紫倒是个难题,这婚事,若不是两情相愿,她又岂能棒打鸳鸯呢。
众人皆为寂静时,一个柔柔的声音想起,“凤歌也请老夫人做主。”
唯之一愣,然后一片喧哗。
菲菲惊道,“这个凤歌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喜欢姐姐吗?”
云竹天笑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做。”
“不懂?”
“菲菲不懂不要紧,舞儿懂便行了……”他一字一句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姬菡依端起茶杯,摇了摇,对着曜童道,“小童是喜欢喝茶还是酒?”
“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当然不同。”
“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他们有什么不同。”
姬菡依叹了一口气,不在说话。
厅中琴声弹起,琴声淙淙。
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发光,仿佛每一个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欢乐、小小的忧伤……
所有的客人皆寂静无语。
客人们的目光皆集中在听中小小的地方,如痴如醉,身陷在她的琴声中不能自已,好像坠入了一个如诗的幻境中。
凤歌戏起,人们好似从幻境又走入梦中,沉迷在他天籁的嗓音,他飘渺的身影,他的一切……
云竹天叹道,“好一对璧人,能配合得上凤歌的戏,除了宣二小姐还会有谁,她太了解她的戏了……”
姬菡依笑而不语。
想要得到那个人,光是了解他的戏就足够了吗?
曲毕琴声停。
忘记了鼓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这一刻我们还身在现时。
宣可依盈盈一拜,朱唇轻启:“该是姬姑娘了。”
说完便把琴奉上,看来是早就准备和她比琴了。
姬大小姐那会带琴,她既然肯借,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姬大小姐不接。宣可依在给,被赠与的人却不接。这样便是尴尬。
姬大小姐不解,笑君公子却代接了,如此一来,谁还会怀疑他们两的关系。
他能代替她。
云竹天轻轻拨动着琴弦,只是一下琴弦竟短了。
宣可依的脸色马上一阵白一阵红。
云竹天马上道歉,“实在对不起,在下只是在好奇为何同样是琴,为何在宣姑娘的指下会有那样的韵律。却不想用力过猛,弄断了琴弦。”
宣可依道,“不打紧,只可惜,这样姬姑娘便没有琴可弹。”
宣可依望向姬菡依,姬菡依却望着凌老夫人,老夫人哪能不会意,立刻道,“把刚才宏声送的古琴借于姬姑娘弹奏。”
姬菡依淡笑拜谢。接过古琴,仔细的打量着,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还是五个月。我第一次触摸它仿若昨日,却在晃眼之间过了半年。你目睹了那场血光之灾,经历的逼我还多,你可否告诉我,是谁把你带走,又是把你送来。
我的仇,该向谁讨……
姬菡依抱琴坐下道,“各位,舞儿不会弹琴,但是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舞儿愿为老祖宗弹奏一曲。”
琴起,姬菡依弹起的便是燕家流经多年的那曲。
台下,菲菲问,“云大哥,你是不是故意折断她的琴啊,你是不是不想让姐姐比?”
云竹天苦笑道,“在下若被你这么说,不叫成小人了。”
菲菲撇撇嘴道,“若是为了姐姐,你也愿意做小人。”
云竹天无言。
裴一辰微微笑道,“那是舞儿让他那么做的。”
菲菲惊道:“不是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一辰道,“我不知道,你还是问你自己的姐姐吧。”
菲菲转向云竹天。云竹天不语。
云竹天知道吗,知道,他的确知道,宣可依在琴上做了手脚,姬菡依不想弹那把琴,但又不想当众揭穿她。但是他不知道,姬菡依最大的目的是想弹谈那把琴,那把原本属于她的琴。
姬大小姐的琴技竟然不亚于宣二小姐,这倒让云竹天大吃一惊,她不是说她不会的吗,为何还会弹得这么好,他不禁怀疑,她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想弹。
宣可依咬着唇看着姬菡依。她身旁的宣可心恨声道,“没想到,她竟然不用那把琴,好好设的局,就这样完了。”
宣可依不语,眼泪却流了下来。
曲毕,姬菡依抱琴走到凌老夫人面前,一拜道,“请老夫人宣布,这场比试谁胜谁负。”
燕幻紫看了姬菡依半响,有望向众人,好似所有人都如当局者一样紧张。
她清了清桑子道,“看来我老人家是当不了这个主婚人了。算是个平局吧。”
姬菡依一笑,双手奉上古琴。
菲菲拉着裴一辰的手道,“为什么是平局,明明姐姐弹得比较好吗。”
裴一辰低声道,“不是平局又能是什么,你姐姐的心思,你又懂几分。”
几分失落几分惊喜,宣可依的目光又会看向何处,她的眼里除了凤歌,不知还能不能容下他人。
冰冷的刀
姬菡依回到坐位,刚坐下,凤歌竟已到她身前。
他咬着唇,几分哀怨,几分痛道,“为什么?”
姬菡依道,“什么为什么?”
凤歌摇摇头道,“你始终不愿接受我。”
姬菡依淡笑道,“小歌,既然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傻,你知道,你应该选择属于你的幸福。”
“没有你,我的幸福又在哪。”他的心如撕裂般痛。
姬菡依摇头道,“你的幸福绝对不在我这,我没有资格给你幸福……”
凤歌望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姬菡依觉得是最后一眼。
奇怪的气息,冰冷的刀光。
原本的热闹喧哗中,忽然窜进怪异的不和谐。
庭院中灯笼的火光骤然一暗!
寒光一凛! 一道秋泓般的刀光逼近凤歌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
一条雪白的人影鬼魅般疾扑凤歌!
那人出现得如此突然……
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姬菡依惊——怔——!
另一个白色身影更快的往前一挡,匕首“当——”一声,跌落青石地上。
白衣人狼狈地摔跌在凤歌脚边!跌倒的身影单薄而孱弱,象深夜里沁着凉气的露珠。白衣裹着她娇小的身子,仿佛一朵稚嫩的小白花。
她挣扎着抬起头,满脸泪水,在红彤彤的灯笼下有惊人的脆弱。
竟是她,凌若琳!
泪水淌过她的下巴,凌若琳凄楚道:
“你的心里,为什么没有我……”
宴席中的火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堂堂凌家三小姐竟会对一个戏子下手,还说出那样奇怪的话。
侍婢们纷纷出列,想拉住凌若琳,可这位向来较小的三小姐竟不知拿来的力量,一股劲的推到众人,直接扑到在凤歌身上,泣不成声道,“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为什么,为什么……”
又一个被迷惑的傻女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
的确,因为凤歌太特别,太美了,为他疯狂的女人不占少数,但有如此疯狂举动的女人倒是少之又少。可偏偏有人开了先例,凌若琳这么做了,还是在自家奶奶的寿宴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这凌家将为此蒙受多少羞辱。
凤歌推开凌若琳,却怎么也推不开,凌若琳想疯了般死拉这他不放。
“姑娘,请你自重。”
“我不要,我不想再忍受了,你若不要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凤歌一双沉郁的眼睛,淡淡望住凌川道,“凌庄主,请您管好您的女儿。”
凌川瞳孔一缩,严令道,“把她个哦我拉下去。”
寿宴变成了闹剧。
众宾客都极为尴尬。
凌若琳还是挣脱众人的阻拦,抱着凤歌的双腿,哀求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离开我……”
姬菡依有些难过,原来,女人失去爱情时,真的会疯的,不管当初的柳烟烟,还是现在的凌若琳,都是一样。
爱情,是天使,还是恶魔。
她抬头,转向凌庄主,他的消瘦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寒冷。他走到凌若琳面前,竟一掌打了下去。
姬菡依惊恐的看着他,哪有人这样对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冰冷的一个人,好残酷的一个人。
姬菡依看见了,凌若琳比眼前的那份哀怨,那份解脱,还有那一末淡淡的紫色。
凤歌瞪着凌川两眼,嘴里吐出,“好狠。”便拂袖而去。
大厅稍稍恢复一丝平静,凌川黯然道,“小女出丑了,请各位见谅。”
宾客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一个小厮冲了进来,大喊道,“老爷,不好了,二少爷砍伤大少爷,二小姐发疯的说要跳楼了……”
凌川沉静的双眼,不在沉静,威严的脸面不在威严。
突然又有人喊道,“不好了,老祖宗昏倒了……”
伤痛
山庄渐渐安静下来。
红灯笼依然挂满树梢屋檐,但堂厅却不在热闹,大多数人都走了。谁还会留在这里,看着凌家的闹剧一幕一幕的上演。
只有安静的风。
初冬的夜,象深冬一般寒冷。
月光很亮。
床上,凌老夫人安静的躺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沁出细碎的汗珠。
姬菡依守在她旁边小小端来,在房中的还有凌川。
看来凌川早已知道姬菡依与凌老夫人的关系。
大夫把完脉,不停的摇摇头。
凌川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道,“老夫人,受刺激太大,心脉受损,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她中毒了。”
凌川大惊,“中毒,中什么毒。”
大夫摇摇头。
凌川揪其他的衣领,大怒,“你是大夫,你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毒呢。”
大夫颤声道,“老身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
凌川身体一颤,手松开,摆摆手道,“你走吧……”
大夫急忙拜谢,屁滚尿流的跑了。
凌川继续吩咐道,“给我请,把全城的大夫我给我请来。一定要只好老夫人的病,谁治好,我赏黄金万两。”
姬菡依惊讶的望着他。这位平日威严的庄主好似一下老了许多,头发不禁斑白。
姬菡依握着燕幻紫的手,心里默默祈祷,不是说好以后要连我爷爷那份爱也一起给我吗,为什么那么小气,什么都没做都要耍赖,装病卧床不起。奶奶也会骗人,莲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亲人,你还答应我把我接回家,当孙女供着养着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还说把把爷爷,爹爹小时候的事都告诉我的,那不是还没讲完,莲儿不高兴了,奶奶耍赖,奶奶说过,就算谁也不再莲儿身边了,你也会支持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奶奶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奶奶,你快醒来啊,你身体那么好,怎么这么一点小病就把你打到,您还说过以后在享受一次行走江湖的威风凛凛。你不是老是让莲儿嫁的嘛,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嫁了谁帮我当主婚人,谁吃我的喜糖,谁和我的喜糖,奶奶……
奶奶……
“奶奶耍赖……奶奶……”
姬菡依已是泣不成声。
“你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躺着不醒,怎么可以……”
菲菲站在她的身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要哭出来,却咬着唇不哭。
裴一辰和宫寒枫走了进来,见到房内如此凄凉的气氛,便觉得不对。
宫寒枫道,“姑父,老祖宗她……”
凌川闭眼摇头道,“大夫说中毒了。”
宫寒枫道,“中的是何毒?”
凌川道,“不知道,大夫看不出来。”
裴一辰叹气道,“不知道中什么毒,又岂能解。”
凌川转移话题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宫寒枫道,“不太妙,不知是种了什么邪,他们神智越来越不清晰,如发疯般不停的撞着墙,刚才我和裴兄点了他们的睡穴,暂时昏睡过去了。”
凌川点点头,突然仰头长叹道,“我凌川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天要这样对我……”
庭院中,姬菡依笔直站着,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她的睫毛轻轻扬起,在月光下,映出一片美丽的阴影。
忽然,她咳嗽起来。
肩膀咳得微微发抖,素白的衣裳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咳得似乎连肺都要呛出来。
菲菲急得眼泪打旋,她冲过去用厚厚的外套包住姬菡依,连声急道:“姐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你会受不住的!”
姬菡依咳着拍拍她的手,微笑道:
“屋里很闷。”
“可是……”菲菲心痛如割。
“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吗?”
菲菲点点头,却站在她身旁不肯离去,直到裴一辰过来拉着她的手,才乖乖离开。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
姬菡依对着明月笑。
“你说,人世间为什么会有分离?”
“你说,人为什么会伤心难过?”
……
昨日的欢笑明明还在眼前,那一曲悠扬的琴声还在耳旁回绕,那一壶淡淡的清茶还未饮完……
人却走了。
为什么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