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春季免战,就是每年春季,各方都要休兵。因为这是黎民播种的时期。这是四国之间公认的默契,没有人会真正喜欢战争。这个长风列缺曾经对她说过。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殷雷:“对啊,长风是镇南侯义子,而殷雷大人你,是殷伯的儿子……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原来是这样……”
一路嘀嘀咕咕,伙房很快就到了。此时正值傍晚,长风列缺早就交代了要回来吃晚饭,因此伙房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花九夷一听到赵婶洪亮的嗓门就开心地欲扑进去,谁知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道灰影吓得差点摔倒。原来竟是赵婶家的小子阳向。不过八九岁光景的一个孩子,却已经生得虎头虎脑,一心要像殷雷一样,长大以后成为兵马大元帅的得力助手。
“哎呀做死的!还吓到了九小姐!”赵婶提着菜刀急急忙忙地追出来,虽然菜刀上还沾了一片菜叶,却还是有够吓人。
“臭小子!回头再收拾你”,恫吓完已经躲到殷雷身后的儿子,赵婶搓着手对花九夷赔笑道,“哎呀九小姐,真是对不住,我家这臭小子就这副德行,一看到殷雷大人就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小阳向年纪虽小,志气却不小啊”,花九夷笑嘻嘻地俯下身去逗从殷雷手臂里探出头来的小鬼,“喂,你还没能让殷雷大人收你为徒啊?再等下去,你可就老啦!”
阳向哼了两声,不屑地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用你这个女人来笑话我!”
花九夷哈哈大笑。赵婶有些尴尬地连连抱歉,又虎着脸吓唬自己儿子:“臭小子!胡说什么!快向九小姐道歉!
阳向人小,脾气却不小,哼哼地道:“我才不给女人道歉!”
“臭小子你……”
拉住欲抓狂的赵婶子,花九夷笑吟吟地道:“好小子,有志气,你瞧不起女人?”
阳向不说话,鼻孔直要翘到天上去。赵婶搓着手道:“这小子就这副德行,九小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花九夷摇摇头,笑道:“阳向,你觉得你比黎点点大人如何?你比丹夏大人又如何?我再想想,你连我的侍女千红都打不过呢,究竟是谁要瞧不起谁啊?”
“这……”阳向面上露出失落。他不是没见过丹夏和黎点点,那个叫千红的凶女人也在府上住过几日。可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生性乐观急躁,极其厌恶被丢了泥巴就只会哭的小女孩,但却不是真的看不起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九小姐。只是小孩子就是这副脾性,越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越是要装作讨厌的样子。
花九夷抬头瞟了殷雷一眼,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小子,我让殷雷大人收你为徒好不好?”
阳向和殷雷的脸色都一变——前者红光大盛,后者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花九夷极不负责任地嘿嘿笑道:“我要和你一起学,让你看看女人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哦。”
于是,就这样,殷雷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徒弟。
“九小姐来啦!”忙着切菜的方婶早就听见了他们在外面大嚷,这会一看花九夷进来,马上眉开眼笑的打招呼。她们都很是喜欢这个羞涩可爱的美丽少女。
“方婶,马婶,秋嫂子~”一个个地打过招呼,这些面容朴实的妇女都笑容可掬地望着她。花九夷胸口那一点点因蓬莱天尊而起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她想,她喜欢这里。
“咦,又做红豆泥?”花九夷抚起袖子,自发自动地去帮忙洗红豆。长风列缺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偏好甜食,着实叫人始料未及。
“对啊”,洗红豆的秋嫂子笑着让开了一些位置,边干活边道,“元帅日理万机,多吃点甜食,补点精神。”她看着眼前的九小姐一副做惯了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钻到厨房里的时候,众人纷纷避让的情景。当初那少女身着普通布衣,却掩不去她绝色的容颜和出尘的气质。她身上有一种常年养尊处优者特有的华贵姿态,与热气腾腾的伙房简直格格不入。当时她们几个都还只顾看着她发愣哩,现在就已经熟络成这个样子了。这真是个天生讨人喜欢的丫头啊。
花九夷干脆在秋嫂子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笑眯眯地一边忙碌一边道:“长风真忙,我从来没见一个人能忙成这样。他大概自己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吧。真是白费你们一片苦心啦。”
“话可不能这么说,能为元帅府做事,我们都很开心啦。元帅人虽然身居高位,脾气却温和得不得了,真是难得啊。”说着,秋嫂子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花九夷一眼,笑眯眯地道:“就像九小姐你一样啊。”
“诶?我?”话题突然引到自己身上,花九夷不禁愣了一下,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我哪有……我又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再说你们元帅一天到晚都骂我娇气的。”
赵婶乐呵呵地插嘴道:“元帅这也是为您好啊。您是个出身娇贵的小姐,如果太娇气,在这里呆久了只怕要觉得委屈的。恕我直言啦,我觉得九小姐和元帅真是相配,若不是元帅已经有了未婚妻……嘿,我还是觉得元帅和九小姐在一起就好啦。”
“咦?他有未婚妻?”花九夷八卦的本能爆发,耳朵长长地竖了起来。
“对啊,就是那个,京城离将军家的大小姐,名字好像叫,叫千雪夜的”,谁也没有发现花九夷的神色不对,赵婶麻利地剁着肉末,头也不回地道,“要我说,那位大小姐从来也不曾来边疆探望过元帅,想是吃不了这个苦的。到时候就算真过门了,元帅常年驻守边疆,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挨得住啊。”
伙房里响起一片附和声,花九夷陪着开朗热情的女人们忙忙碌碌叽叽呱呱,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卷:战国篇 第二十章:相处也不难
“哦,你说雪夜,她在京城啊,怎么啦?”长风列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伸手就想倒茶。他可累坏了。可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了茶壶上。
“刚吃饱饭不能喝茶,伤脾胃”,花九夷努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未婚妻,黎先锋知不知道?”
长风列缺试着动了动手,花九夷以为他又想倒茶,不由得用力按住了他的手。他看一眼她赌气的双颊,眉毛不由得抽了抽,哼道:“你还不是有个已经订了亲的蓬莱天尊,那殷雷又知不知道?”
殷雷?花九夷一愣,随即大怒:“殷雷大人和黎先锋又怎么会一样!他又不,不……”
“不不不,不什么?”长风列缺恶意地将脸凑过去,“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真丢人。”
花九夷气得不得了,这回换她要把手抽回来,他却反而扣住她不让她如愿。她挠挠耳朵,气呼呼地道:“放手啊!”
“咦,你这是什么?守宫砂?”长风列缺才不理她,注意到她手腕边缘有一粒极鲜艳的朱砂痣,不由得来了兴致。她的皮肤极其白皙,那粒朱砂鲜艳得简直要流下去,瑰丽非常。他忍不住以拇指轻轻摩擦。
花九夷没有注意到他近乎暧mei的逾礼之举,哇哇大叫地用力把手抽回来,怒道:“守守守守……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少恶心人了,那玩意儿是给要做奸妃的女人用的!
“啧,沉不住气,还欠调教。”
花九夷终于气得拂袖而去。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讨人厌?她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脚下的风声被她踩得呼呼作响,她恨不得狠狠地在走廊的扶手上狠狠踹几脚来泄愤。她就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就是沉不住气,很了不起吗,就是丢他的人了,又怎么样?!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他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动不动就发脾气,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骗光了所有人!喝!真该让赵婶她们看看他发脾气的样子,简直是无理取闹嘛!
走着走着,一个清冷的男音突然飘了过来:“别再骂了,再骂我都要替你害臊了。”
花九夷脚下一顿,抬头望去。只见走廊下的幽潭中,洁白的三株望月莲遗世独立,风姿皓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是她住进元帅府第二天,亲自移植入潭的。看着它们,她心中不由得也平静下来。隔着扶廊相望,一切,仿佛又仿佛回到蓬莱岛上,花初开,人初见时……
“你不要再想蓬莱天尊了,他并非你的良人。”望月莲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既无嘲弄,也无安慰。倒叫花九夷有些不自在。
她不由得依去扶手旁,低声道:“那个,对不住,今天一直没有过来看你……”
“哼,谁稀罕你来看我。”
果然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如果望月莲是猫形,那毫无疑问它现在一定炸毛了。
花九夷暗暗骂自己没心眼,老忘了望月莲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的。她赔笑道:“你今天过得可好?”
她想什么,望月莲当然知道,不过它也懒得跟她辩就是。它哼了两声,道:“这西厢没有女人,我好的很。怎么,你跟长风列缺吵架了?他说你手上的痣是守宫砂?”
花九夷撇撇嘴:“他就是个坏蛋。”
“他很忙。”望月莲的下的定义似乎跟花九夷所言牛马不相及。
花九夷一愣:“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他日理万机,还要在人前做出一副亲善的样子,当然,他本来就是个脾性极好的人。可是人忙成这样,脾气难免坏一些。你以为他那群属下就不会惹他生气吗?比如黎点点。可是他有脾气都不能发出来。”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那家伙也不容易啊。”的确啊,从来没见他对除了她以外的人发过脾气,难道她真的笨得让他忍无可忍到这个地步?
“……”望月莲无语望明月,只得继续耐心开导,“既然你知道他很可怜,你为什么不让着他点?你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要人家保护你,难道你不该为他做些什么?”
“做,做点什么……???”
突然闻到一股陌生热香,长风列缺不由得将头从已经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次的地图里抬起来,奇怪地问:“你在鼓捣什么?”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窝在那个小角落的锦榻上守着个小炉子一直鼓捣,还时不时拿个小药罐子状似捣药。大约是怕吵着他,她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他一眼。他还以为刚刚吃晚饭的时候这么一闹,这丫头又要躲起来不理人了呢。
“是安神茶”,花九夷回头对他笑了一笑,就回过头去继续关注她的小炉子,“你日理万机,喝一些对你有好处的。”
“安神茶?”长风列缺来了兴致,索性丢下地图过去她身边,俯下身看那个精致的小炉子。镂空的的壶盖白烟滚滚,那股热香愈加浓烈。只是这么闻一闻,他几乎觉得精神已经好了一些,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仿佛也终于舒散了一些。真有意思,这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
“有高山绿茶,安神菩提,甘草,百合,大枣,决明子,我还加了一点素樱子。入口甘甜,可以清润舒压,带给您心灵的平静的愉悦~”
长风列缺忍不住笑了,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就像外头茶馆里那些卖茶的店小二。给我泡的?”
花九夷抱着头气呼呼地道:“别拍了,再拍又笨了!我就是笨嘛!可你也不用老这么看不起我啊。”
“我没有看不起你。”
花九夷一愣:“咦?那你为什么只骂我?”
长风列缺失笑,不由得坐去香炉另一边,望着香炉笑道:“你还真是挺笨的,不过你肯学,我没有看不起你。”
一句话说得花九夷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又定格在气呼呼的表情上。她伸手揭开炉盖,沁人心脾的茶香四溢,令人闻之动容。
长风列缺笑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拇指大的玉盏,在她的注视下牛嚼牡丹地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终于不再逗她,笑道:“不错。你从哪弄来的方子?”
花九夷得意,嘿嘿笑道:“是蓬莱爱喝的,他说可以安神。我已经将这几味药研成末,给你用绸布包上了。到时直接连绸布一起放入热水中泡成茶就可以了。”
长风列缺低垂了眼睑,掩去了目中的神色,低笑道:“看你这么乖,给你点奖励。你要什么?”
花九夷双眼立刻出现小星星:“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我头?”
“……”
花九夷委屈地扁着嘴:“你老是打我头,害我都不敢梳高髻,怕被你打散。”
长风列这才发现她满头青丝都简单地结成两条辫子垂过胸前,他愣了愣,又愣了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弄成这个样子,是为了方便我下手吗?啊哈哈哈……”
“才不是!不要笑了!长风列缺!不许再笑!”花九夷气得哇哇大叫,可长风列缺就像吃了笑笑散一样,怎么都止不住笑。她又窘又气,忍不住随手抄起药杵就砸过去。
长风列缺警觉地抬手接过那个小东西,待看清是什么之后,他又笑了几声。见她又要发脾气,他故弄玄虚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别闹,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他们相对着坐在一处,中间就是熊熊燃着的小炉,她的脸在火光里显得十分动人。在她期待的注视下,他笑了一笑,从怀里把那个藏了许久的小小玩意儿掏了出来。
“咦,是蔻丹!”她奇怪地瞪大了眼,抬手就抢过来。鲜艳的颜色,殷红似血。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点上一些,看着它们在她洁白如玉的手指上晕染开来。这是花儿的鲜血。
长风列缺凑过去低着头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洁白而匀称。他忍不住道:“小短手,真难看。”
他说话难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花九夷也不恼,按下心头的那一丝怜悯轻声道:“你特地给我买的?”
“捡来的”,长风列缺打了个哈欠,作势伸了个懒腰就坐起来,懒洋洋地道,“我去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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