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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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完结-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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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八威国公夫人请了府里小姐去游园,五小姐身体不太妥当,老爷原是不许五小姐去的,但夫人却准了。只家里几位小姐当中,三小姐您的性子最是宽厚和平,只请到时候多多照应她一些,万一她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千万提醒她两句。她这些天成天闷在屋子里,我又不好去瞧,就怕她有什么好歹……”
    陈澜从前瞧罗姨娘性子爽利处事极有心计,此时见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那脸庞越发显得瘦削,不禁为之一怔。尽管三叔陈瑛视她和陈衍姐弟为眼中钉,指望着老太太一去就拿着她姐弟两个任意揉捏,但真让她因此就仇视三房的每一个人,她自忖自己还不是那等心肠冷硬的人。因而,即便不知道罗姨娘这落泪是真情还是假意,忖度着与自己并无不利之处,她也就爽快答应了下来,结果自是让罗姨娘喜上眉梢。
    把人送走,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陈澜料理干净之后,也就熄灯上了床。只是今天一整日事情发生太多,她辗转反侧多时方才渐渐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股大力使劲推醒,转身抬头一看,就看到是披着一件衣裳满脸焦急的红螺。
    只是一个激灵,她就本能地问道:“出事了?”
    “蓼香院玉芍姐姐来了。”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道:“快请进来!”
    不消一会儿,玉芍就进了屋子。见陈澜正在披衣下床,衣衫整齐的她急急忙忙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陈澜的手,就势跪在床前,颤声说道:“三小姐,老太太之前突然醒了过来,喝了半杯水之后得知郑妈妈还没回来,立时大发脾气,正巧绿萼姐姐先头一会儿得知郑妈妈回来,先到二门上头去了,我就斗胆禀报了一声说郑妈妈已经回来了。结果老太太硬是在那儿等,一见着郑妈妈就厉声质问。郑妈妈搪塞了好一阵子,终究不敢欺瞒,结果老太太一气之下便背过了气去……”
    尽管之前就已经有那么一丝心理准备,但乍然听见此语,陈澜仍是感到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好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可去请了大夫没有?”
    “没有……”见陈澜面色不虞,玉芍慌忙解释道,“郑妈妈一掐人中,老太太就悠悠醒了,咬紧牙关服了药,就吩咐不用去请大夫,却是在那儿独坐了许久,随即就吩咐我来请三小姐过去一趟。老太太之前连郑妈妈都是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若是待会真有什么不好听的话,还请三小姐……”
    “没事,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会计较这么多。”
    陈澜趿拉着鞋子下床站定,红螺已经把芸儿推醒,又去外头叫了沁芳,三人也顾不上穿自己的衣裳,先把陈澜穿戴的衣裳捧了过来,急急忙忙服侍了她穿好,这才各自去忙活。不消一会儿,主仆四个就装束停当,陈澜依旧是留着沁芳看屋子,也不去惊动那些小丫头,只带着红螺和芸儿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门口时,见看院门的李婆子满脸的小心翼翼,她少不得夸了她两句,跟在后头的红螺便赏了其一个银锞子,顿时让这位夜里警醒的婆子眉开眼笑。
    到了蓼香院,看门的婆子早得了吩咐,提着灯笼上前把陈澜一行引了入内。进了明间,陈澜听到西屋里头一声咳嗽,知道朱氏已经得了讯息,她便定了定神,随即放轻了脚步入内。西次间素来是朱氏的寝室,纵使是她也很少进来,此时见床上拥被而坐的朱氏冷冷瞧着她,她便加快几步,默默不语地在床前跪了下来。
    朱氏刚刚才怒骂了郑妈妈一顿,此时歇了一会儿,原是打算见着陈澜便责问的,可见她丝毫不申辩就跪在了面前,一时间又想起了她十分的好来,胸口就有些隐隐作痛。按着胸口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便没好气地一擂床沿。
    “知道错了?”
    “是。”陈澜顿了一顿,随即低声说,“但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孙女还会先行隐瞒。”
    郑妈妈被刚刚一顿训斥训得灰头土脸,听到陈澜竟这么说话,顿时吓了一跳。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此时她万不敢让老太太再发火生气,正要开口相劝的时候,她冷不丁看到朱氏那板着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禁觉得难以置信,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不觉就咽下了。
    “看不出你平日那般伶俐,竟还是个倔强性子!算了,起来吧!”
    毕竟刚刚才昏厥过一次,这会儿朱氏的声音自然透着十分的疲惫。见陈澜站起身,她再次深深看了看她,又瞧了瞧郑妈妈,最后才轻声说道:“明日一早,拿我的帖子去苏家,把苏婉儿接到家里来住几日。我这儿她住着拘束,就住在澜儿的锦绣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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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夜惊风雨,花落知多少(下)
    走出蓼香院正房,陈澜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跨过门槛的时候都因为心不在焉而被绊了一下。就在她微微愣神的时候,陡然之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跟着就是一声炸雷。不单单是她,跟着的红螺和芸儿全都被唬了一跳,只倏忽间,豆大的雨点就从天空中砸落了下来。
    主仆三个忙不迭地退进了屋子,里头的丫头听说下雨了,有的忙着去寻蓑衣雨伞,有的忙着去雨地里走路的寻棠木屐,而陈澜从芸儿打起一角的帘子往外看去,透过屋子里的那点光亮,恰能看见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在天地间连成了一道白幕。尽管此前晚间就已经是阴云密布,但京城已经多日不曾下雨,她也着实没想到突然会下这么一场,不觉又向门边走近了一些,望着门外溅起的一朵朵水花出神。
    “春雨贵如油,总算是下雨了!”芸儿嘟囔了一句,一转身看见陈澜就在身后,又低声说道,“这场雨一下,张庄头那儿就该笑了,看这架势应该是一场透雨,只刚刚那雷吓人。”
    话音刚落,眼前又是一道白光,芸儿一个哆嗦松开了帘子,双手一下子捂住了耳朵。果然,下一刻又是一声隆隆炸雷。陈澜捂耳朵已经是晚了一步,见屋子里两个小丫头吓得抱成一团,她不禁莞尔一笑,随即突然醒悟过来,连忙转身到了西屋门口,打起帘子见床上的朱氏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郑妈妈已经疾步朝这边出来,她忙让开了。
    “不碍事,老太太多少年大风大雨都瞧过了,这点子惊雷骤雨算什么。”郑妈妈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随即笑道,“这雨一时半会恐怕停不了,三小姐不如今晚就歇在这儿吧。东梢间里头还有一张床,收拾收拾就好了。要说这冬天倒是下了好几场雪,可春天一到竟是一滴雨也没有,倒是让里里外外都担心得不得了,如今这雨干脆些下来也好。”
    陈澜也无意在这打雷闪电下雨的时候大老远回锦绣阁,略一思忖就答应了。丫头们很快就送来了全新的锦被缎褥,因北国习俗素来是每年十月初一烧炕,至三月初一止,如今屋子里已经不再烧炕,火盆也不再使用,可夜晚的天气依旧有些冷,少不得又有人灌了汤婆子来暖被。等到重新上了床,她却吩咐红螺拿靠枕过来替自己垫着,丝毫没有躺下的打算。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可看到朱氏竟是比什么时候都冷静,甚至还吩咐明日去接苏婉儿过来,她却没法感到如释重负。一头东昌侯夺爵毁券,一头广宁伯遭宫使质询,一头晋王府闹出莫大风波,一头韩国公极可能遭妻子连累……这连番事由之下,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不用说朱氏这么一个年过六十又有心疾的老太太。
    如今朱氏能撑住,不代表事情真正有个结果的时候能撑住,到了那时候,于她和陈衍这姐弟俩来说就是最危险的时刻,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老太太若去了,阖家守孝,到时候陈瑛一时半会反而不能过分相逼,怕只怕老太太一个不好病在床上,到那时候……不管朱氏于她是利用还是其他,能过上这些安生日子也都是托庇于老太太,她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姐弟。
    “小姐还不睡?”因是在老太太屋里,芸儿又被打发回去报信了,红螺自是留着上夜,此刻见陈澜靠在那儿沉思的样子,她不禁走上前去,又仔细掖好了被子,这才轻声说,“外间还有人呢,您好歹躺下,就算眯瞪做个样子也成。”
    陈澜越过红螺往外看了一眼,尽管那门帘纹丝不动,但她心里明白,当即点点头依言躺下。可看到红螺回转身就要往地上的被子钻,她突然心中一动,出声叫道:“横竖我晚上一个人也睡不着,你上来,咱们一块躺着说说话。”
    红螺原还有几分犹豫,可外头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去东西厢房取东西不便,她这被褥都只有薄薄一层,这下半夜多半也是冷得睡不着,因而见陈澜又冲自己点头,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就顺从地上了床去,却是尽量靠外头躺着。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花帐子,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我听说,你在府里认过一位干娘?”
    红螺没料想陈澜会突然问起这事,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才答道:“是,我那会儿刚进府,因为从外头进来的小丫头全都要认干娘,所以我也随规矩认了一个。干娘以前照料过园子里的花木,因和管事的妈妈合不来,之后就被派了闲差。她待我不错,我原想替她在老太太面前求恳求恳,她却执意说让我只当好自己的差,所以我也只得每月让人送钱过去。”
    “既然会伺候花木……这样,老太太之前赏的那盆珍品兰草正好还没调来人侍弄,到时候就把你干娘调过来。”陈澜不等红螺推辞亦或是道谢,便沉声说道,“芸儿虽然能说会道人缘不错,可毕竟是丫头,往府外走不便,我这些天得有让人往外头奔走,若是你干娘可靠,这事情我就交给她。若是不能,只当替你解决后顾之忧就是了。”
    这话说得坦荡诚恳,红螺心中不禁一热,好半晌方才口吻坚定地轻声答道:“小姐放心,干娘人最是正派,否则从前我还是小丫头那会儿,她也不会从不用我一分一厘的月钱。她是膝下没儿没女的寡妇,别的亲戚早就疏远了她,她为了防止瓜田李下的闲话,从不和人啰嗦,向来独来独往。不管让她去办什么事,想来别人都不会怀疑。”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去对三婶说一声,把人要过来!”
    这边主仆俩倏忽间就议定了一件事,那边朱氏也是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叫了郑妈妈在旁边陪坐着。说了一会儿陈年旧事,朱氏就突然说道:“你说,这事情若是上达天听,皇上会怎么办?”
    “这事情是棘手麻烦,可皇上圣明,又怎么会不细细思量背后的隐情?我想多半会压下不问,等过几日把东昌侯那边的事情料理干净了,才会料理这个,按理不会声张。”
    “皇上就算想压下,也得别人愿意才行。”朱氏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说,“只盼着晋王殿下不要因此失爱于皇上,也不要一味责怪惠蘅和那个平夫人。除却周王,晋王虽是最年长,在外名声又好,可终究是占了士大夫的迂腐习气,我就怕他……”
    郑妈妈心中一跳,慌忙在旁边劝道:“老太太别想这么多了,晋王殿下又不是三岁孩子,哪有那么不智,有些事情做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您且放宽心,韩国公如今还在王府呢,再说还有宜兴郡主,她终究是王妃的婶娘,怎会眼睁睁看着王妃有难?”
    朱氏虽是心中仍然没有底,可思来想去,她觉得郑妈妈说的毕竟是深有道理,便微微颔首,随即就合上眼睛往后靠了靠。韩国公、广宁伯、东昌侯……再加上自己家,这四家一直以来都屹立不倒的勋贵世家,这一回几乎全都牵连了进去,这是莫测天威,还是小人作祟?
    啪——
    眼看着眼前跪着的平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晋王冷哼一声,随即二话不说拂袖而去。尽管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地求饶叫唤,但他仍是脚下不停。一出大门,哗哗雨声便迎面扑来,一个小内侍慌忙拿了蓑衣斗笠给他穿戴好,另一个又慌忙打了雨伞过来,他却不耐烦地将雨伞重重一推,也不穿什么木屐,就这么径直往雨地里走去。眼见这般情形,几个服侍的都吓了一大跳,眼见人径直往前走,他们也顾不上其他,慌忙追了上去。
    夜里风大雨大,尽管蓑衣斗笠一应齐全,可等到了外书房致远斋,晋王身上仍然是湿了个透。几个内侍手忙脚乱地给他换上干爽衣袍,还要替他擦干头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暴躁了起来,一股脑儿把人全都赶出了屋子,旋即就坐在书桌前,呼吸渐渐地越来越粗。
    打从小时候开始,从母亲淑妃到宫女太监,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子——因为那个占去皇长子名分的人是天生的傻子——因而,他从小就在所有事情上努力做得最好,再加上占着年龄和名分优势,他一直觉得,哪怕父皇一直不曾册立储君,自己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只没想到,先是自己府里出了刺客,紧跟着一直支持自己的阳宁侯府换了主人,再接着则是因长街行刺之事闹出了连番事由,最后自己身边人更是捅破了天!尽管王妃身边的珍珑有了身孕,可那么一个卑微的丫头,怎补得上捅破天的事由?
    “殿下,殿下。”
    门外的敲门声一下子惊醒了晋王。他猛地一拳擂在桌子上,怒声喝道:“就不能让本王静一会儿?”
    “殿下,是微臣邓忠。”
    听说是王府典簿邓忠,晋王那铁青的脸色方才渐渐好转了些,但旋即又是一板。如今的王府官不是自行征辟,而是朝廷选派,他对这些人素来是礼敬有加,可终究他们和那些附庸门下的清客幕僚不一样。(炫书:。。)整 理了一下心情,他就发话让人进来,可当邓忠进来拜见之后,又长揖说出了一番话之后,他顿时又惊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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