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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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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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一听脸都吓白了,正要去知会掌柜,却见锦衣的公子一抬臂搂住萧十一郎的肩膀,好似挂在他身上,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话忽又扭过来道:“跟你们掌柜说,我借人一天,不许扣工钱!”
  “殿下,您不难受吗?”走出去一道街了南怀瑾还挂在穆莳依身上。
  “嗯?哦,你搂起来确实不'炫'舒'书'服'网',吊的我膀子疼。”吉祥立刻过来给他揉揉,顺便瞪穆莳依几眼。
  是啊,您这龙臂一搭,铁塔也得弯弯腰,穆莳依略表歉意的笑笑:“您找我是为了……”
  “什么也不为,我觉得你这人还挺有趣,所以来找你玩,去喝酒!”南怀瑾显然是顾左右而言他,穆莳依想想道:“那好,我们去流芳街如何?我要在长夏门等我梅大哥。”
  “哇!你又多了个兄弟?梅老头那样大岁数了,还当你大哥?我也要当大哥!”
  说说笑笑间便进了一家酒肆,穆莳依招呼店家搬来两坛陈酿,往桌上一放,南怀瑾瞪圆了眼:“你,我们喝这么多?”
  “我们江湖中人向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殿下您用这个。”穆莳依解开泥封,掂起酒坛倾一海碗,又拿一个指肚大小的酒盅,用酒勺舀一口倒进去,推到南怀瑾面前。
  “没,没有下酒的?”南怀瑾怯怯的问。
  “哦,我疏忽了,小二!切两斤熟牛肉,五只猪蹄,拌些蒜蓉端上来,快点!”穆莳依冲外面吆喝一声,扭过来对眼直了的南怀瑾笑笑道:“那您先稍等会,我先干为敬!”说完,端起大海碗,一仰头咕嘟咕嘟倒下去,一碗饮尽,呯的撂下,大笑一声:好酒!拎起酒坛哗哗的又灌满一碗。
  “喝啊!”穆莳依碰碰南怀瑾面前的小酒盅,端起大海碗便要灌下,南怀瑾忽的伸手挡住,激动的脸色绯红道:“我也要大碗!”
  穆莳依盯着他深深的看了一会,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大笑道:“拿酒来!换大碗!”
  吉祥劝阻不及,刚一张口就被一小盅酒呛住了喉咙。
  两人喝的兴起,南怀瑾一碗灌下去便通脖子红,端着碗的手好像提线木偶,摇摇晃晃的不知要倒去哪里,穆莳依盘膝坐着,拿起一根筷子边敲边吟道:“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抑扬顿挫的声音和着酒香,南怀瑾顿时便醉了,一手一只筷子围着桌子手舞足蹈:“当歌醉酒不慕仙,亦挥竹笺舞翩翩;品遍五洲不知醉,吟罢群儒皆失颜!哈哈哈,痛快,痛快!”
  吉祥也歪在一侧呵呵傻笑,穆莳依拿起一只细腰酒瓶道:“有酒无乐难尽兴,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南怀瑾撑着桌子瞪着一双迷蒙的醉眼笑呵呵的问道。
  “真心话大冒险。”穆莳依手指一拨,酒瓶滴溜溜转起来,“瓶口朝谁,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必须字字属实,若回答不出,就要完成一件事,无论何事必须做到。殿下,您玩吗?”
  南怀瑾手指着越转越慢的酒瓶子,晃晃悠悠半天,重重道:“玩!”
  酒瓶缓缓停了下来,瓶口对着穆莳依。
  “哈哈哈!我问我问!你,你是谁?”南怀瑾醉醺醺的手指快点到穆莳依鼻尖。
  “我是穆莳依。”穆莳依笑笑。
  “嗯?你是穆莳依?那穆莳依是谁?”南怀瑾越过桌子按住她的肩膀,脸凑过来。
  “穆莳依是宛州穆家大儿子,平生清白端正,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哦,那你……”
  “殿下,只能问一个问题,我已经额外回答您一个了。”
  “哦,是吗?那再来,再来!”南怀瑾按住酒瓶,“我要转!”
  酒瓶再次旋转,然后停下,瓶口依然对着穆莳依。
  “诶?呵呵,我还要问,你,你说!你为什么要加入夜隐楼!”
  “我发誓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夜隐楼为何要与我过不去。”穆莳依竖起两指,长跪对天起誓。
  南怀瑾握住她那两根手指,晃来晃去:“没有?一定不要!你知道吗?夜隐楼全是坏人,他们要造反!我暮江皇爷爷在抓他们,把他们全抓起来!你敢也抓你!你敢不敢?”
  “我不敢。”穆莳依扶住他,让他倚在墙壁。“那再玩最后一次。”
  这次瓶口对着南怀瑾。
  “殿下,您问了暮江王爷为何要掳走孟平吗?”
  南怀瑾歪着脑袋,没有反应。
  “殿下?”穆莳依过去推推他,他睡着了。转身去要了一块湿毛巾覆到他脸上,南怀瑾一激灵微微醒过来,眉头紧蹙。
  “殿下,暮江王爷为何要掳走孟平?”
  “孟平……孟平是谁?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吵醒本太子睡觉……”南怀瑾扭着身子还有去睡。
  穆莳依咬咬牙:“你要是敢睡我就让章云苏永远也不理你!”
  这招果然有用,南怀瑾强睁着睡眼骨碌坐了起来。
  “说!你皇爷爷把孟平关在哪儿?”
  “没有,没有孟平,我皇爷爷说了,他没抓孟平,他一直在抓你,你是夜隐楼的人,你,嗝!”南怀瑾打了个酒嗝,眼中迷乱更胜,身子一歪就往穆莳依身上倒来。
  穆莳依一把揪住他衣领:“那陵洛呢,陵洛到底是谁?”
  “陵洛,陵洛,我也不知道,皇爷爷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我是小孩子吗!我不是!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南怀瑾嘴里胡乱嘟囔着,手脚乱舞。
  穆莳依松开他,从吉祥腰里掏出几文钱丢给店家:“那两位爷喝醉了,烧些醒酒汤过去,待他们醒了就说萧十一郎有事先走了。”
  店家应诺,刚烧了醒酒汤过来,几个劲装大汉正立在那张酒桌前,面色冷肃。
  阳光打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在白玉栏杆间洒下弥弥金雾,一个暗红劲装的侍卫悄然来去,静静的御书房里一副水墨山河画了一半又搁下。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把皇儿灌醉套话。”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些阴冷怒气,一身金色龙袍的轩辕清河眯眼望着层层宫阙。
  “他向来都是大胆,不然又怎能惹出那许多事来,又怎能吸引了我的宝贝皇孙呢?可是本王也有点不明白,皇侄你说夜隐楼暗中造反,私下与番邦通市,那他们为何不去勾结大周首富百里筠笙,却要费尽心思拿这个无才无能的无名小卒呢?”坐塌上斜倚着一个笑容邪气的俊美少年,手上玉扇轻摇,金黄丝络轻佻荡漾。
  “这就是为何朕要皇叔去追查的原因,朕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皇叔你觉得呢,是为何?”轩辕清河不动声色的将球踢了回来。
  “本王又不是国师,能掐会算,皇上你到底怎么得罪了国师,你去哄哄他,我们就不用这些费事了。”万俟兰洛懒懒起身,晃到门口,与轩辕清河并排站着,“话说国师的药确实管用,一夜就把本王的伤口治的好了大半,本王要请国师看看我胸膛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顺便活络活络感情,那个明宫啊,太冷清了,放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多寂寞啊!”
  “万俟兰洛!”轩辕清河沉声喝道,声音里竟有蚀骨的怒气和……痛苦。
  万俟兰洛眼波一转,摇着扇子大笑而去。轩辕清河手握成拳,抵在桌角,骨节煞白。
  鎏金花架上的雪白鸟儿忽然展开翅膀啾啾叫了两声,轩辕清河抬起头脸上已是王者肃然,漠漠走到书架前,翻找书籍,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的在一本《唐书》的书脊上上三下二的轻点了几下,又掠过去抽出了一本《孙子兵法》,翻开了看起来。
  一个极轻却极清晰的声音从墙壁里缓缓透过来:“主上,今晚三更,又到一批。”

  涉水采芙蓉

  明宫大内侍卫长梅盛林这几日总觉神魂不全,似乎有极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隐约就在心尖可一使劲去想,立刻消失无踪丝毫不可追寻,多年的军旅生活练就了他军人特有的固执和敏感,他坚信那极重要的事绝对存在,可是偏偏就如被一根蛛丝迷了眼,他费尽力气也不能清楚,因此心情尤其焦躁,再衬着酷暑简直一刻也不能在屋子里待着,晚上值班,白日间就在街坊里闲坐小酌。
  这日在一家花草铺子里寻得一盆有助于安眠且能舒心解躁的缬草,又逢它恰值花期,蓝紫色的纤巧花朵配着娇软绿叶望着便十分心旷神怡,当下便自己抱了回去,路上在鼎盛楼外面遇见百里筠笙,那想之不起的事情又在脑中一跳一跳。两人在花下喝了会小酒,直到告别那事情也没跳出脑海。
  不过梅盛林倒不怎么焦虑了,兴许是缬草在怀的缘故,也或许是百里筠笙,他不做医生着实可惜了,那样坐着不说话也能让人心平气和的气度,如何与人在商场厮杀呢?梅盛林一路想着便离家越来越近了,刚拐过长夏门的大街,抬眼看见一人,那迷眼的蛛丝忽地就揭开了,胸中焦虑烦躁一扫而空,登时豁然开朗神清气爽。
  可不是看见百里筠笙便越发跳的欢些,那样气定神闲的师傅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气急败坏的徒弟呢?梅盛林哈哈一笑,那人闻声惊喜过望奔了过来。
  “梅大哥,我总算找着您了!”穆莳依欢喜嗔怪的叫道。
  “哈哈,是我的疏忽,老哥我赔你顿酒吃!走,去大哥家!”说着来揽穆莳依肩膀。
  穆莳依拱手告饶:“大哥,我可不能再吃酒了,要不是因为吃酒我能弄的怎么狼狈吗?”苦笑着指指乱糟糟的头顶。
  原来穆莳依方才气急败坏的是在找一个捣蛋孩子,她前半日与南怀瑾拼酒,虽不至于像他那样大醉,午间晒了阳光还是熏熏,转了一圈也没寻着梅盛林,在一棵老槐树下倚着睡着了,醒来却给一个捣蛋孩子插了满头花草当木头花瓶,给来往人指点嬉笑。追着那孩子出来却在街口遇见遍寻不获的梅盛林,也说不上好坏了。
  “大哥,那东西您可顺利呈给国师了?”
  “嗯!”梅盛林骄傲的点点头。
  “那,国师他老人家可有何指示?”
  “国师要见你,今晚你便随我进宫吧!”
  “真的?!”
  “那还有假?我早该告诉你,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看见你才想起来……”
  “无妨,无妨,反正也没错过,多谢大哥了!”穆莳依欣喜之极,连连道谢。
  两人都是心情愉快,梅盛林当下就要请她去家吃饭,穆莳依想想日后少不了叨扰,早些熟络也好便大大方方的随他去了。
  黄昏时分,两人前往太初宫。
  落日下的太初宫美丽辉煌,在天津桥上望着便心生臣服,待到站在那庄严雄壮城阙下时简直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千年后沉寂空落的紫禁城尚能逼人屏声,这活生生的太初宫实在不是凡夫俗子能来的地方,穆莳依低着头,垂着手,心跳仍兀自咚咚如擂战鼓。穿过层层宫墙,绕过重重楼阙,梅盛林在一道金红大门前停了下来,整整衣冠,低声道:“明宫到了。”
  穆莳依越发紧张的无措起来,抬眼胡乱看了四周一眼,肃穆深沉的宫墙重重压在心上,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梅大哥,国师,是什么样的?”
  梅盛林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迷惑道:“当真是怪事,我丝毫也记不起那日晋见国师前后的事了,见了你才记起一句,若是今日不是偏巧遇见你,我恐怕要将此事忘了。”
  穆莳依讶然,她倒不觉得梅盛林会将这样重要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只怕是国师对他使了什么手段,难道是催眠术吗?
  此念也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穆莳依立刻便无暇再想其他了,金朱大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前殿广场空荡无他,玄黑大理石自脚下绵延至更远,落日的余晖在天地间化作一只神奇的手,将这地面打磨的光鉴照人,仿佛是黑色的透明夜空。
  远远的前殿门缓缓开启,无声无息中一股寂然暗涌的风铺满天地,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悄然隐退,黑色的地面上涌泉般渗出道道或蜿蜒或遒劲或温婉或粗狂的线条,一道接一道,一道连一道,无形中一副神秘而美妙的图画缓缓绘成,穆莳依张着眼睛,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的独角神兽,仰头望天,于凛凛中透出寂寥。从那栩栩如生的威猛身姿中,似乎能看见它叱咤于天地时的欢腾,奔跃,咆哮,以及猛回首间的睥睨,如今为何一切如日光呼啸隐退,只剩落寞仰头,孤独望天?
  “去吧。”梅盛林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使者在前殿,莫怕,跟着她去见国师。”
  穆莳依从震撼中醒来有些迟疑,那些线条还隐隐透出光芒,要踏着那样一只神秘而庄严的神兽过去吗?她犹豫着步下台阶,方一抬脚踏上广场地面,那些线条倏的如水过无痕,只有光洁明亮的地面在脚下阴阴生凉。
  她忽然不再紧张害怕了,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国师,这绝对是一位真正的国师,她知道,这次她总算找对人了。
  前殿一片漆黑,只有一张莹白润泽的美丽面庞在黑夜里犹如一朵夜光曼陀罗,幽魅浮动。穆莳依咬着牙才忍住一阵冷战,躬身行了一礼,再抬起头眼前只余黑暗。
  “你方才看见了什么。”一个如泠泠冰水的声音自脑后缓缓吐出。
  穆莳依转身再拜,依旧是一片黑暗,当下规规矩矩站了,躬身一字一字道:“我看见了自由。”
  无人应答,亦无影迹可寻,穆莳依垂眼道:“在我们那里独角兽是最圣洁美丽的神兽,它存在于神话中,如方才那只一样,可望而不可及,这期间遥远的距离就是自由,无法亲眼见,不能亲手触,却也意味着两个不同天地的生物永不会互相干涉,在我的天地里有无数个我,在它的天地间有无数个它。”
  “世间最大的自由莫过于我愿意,可以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最{炫残{书酷{网 的拘禁也莫过于我不愿意,从来处来,却再也回不去。”
  穆莳依黯然说完,仍是一片默默,忧伤蔓延间一股冰水流出将一切冻结:“你可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我愿意,若我生不能还,宁可以尸归!”
  穆莳依话音刚落,黑暗中慑人寒意拔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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