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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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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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了一年的配额,提前泡在了酒海里。
  一旁的少年默默的看着她,星光洒落在酒泊上,又折射到他眼中,只有缄默的星辰看到了少年的变化,他的眼中如海深沉,却不见木然。直到独饮的女子熏然栽倒,不省人事,少年才缓缓的走过去,温柔而沉稳的将她抱起。
  生活的{炫残{书酷{网 连沉醉的睡梦也不放过。这一夜,穆莳依仿佛背负着一座大山跋涉在万里淌焰的火海里,望不到尽头的红色熔岩将她包围,又不容抵抗的从她浑身千万个毛孔钻到她的身体里,舔着她的肝,攥着她的心,捏着她的肺。她辗转反侧,在那座大山如皮肤一样吸附在她的身体上,那样的用力,仿佛要压进她的身体里,撕碎她的灵魂,与她融在一起。
  耳边似乎有人嘶吼:“叫啊,叫我的名字!”那灼热的气浪喷在她的耳畔,仿佛一匹狂躁的狼抵着脖颈。
  名字……谁……叫谁的名字?……
  一抹如水的青色瞬间占据整个梦境,仿佛有一把钩子勾住一个贴在心房上的名字使劲往外拉扯。不能,不能……她在心里拼命挣扎呻吟起来,不能说,说出来就没有退路了,不能……
  火海中喷出一股最灼热的熔岩,仿佛狂海中掀起一面齐天的巨浪,携着万丈红火瞬间将她拍中,浑身的皮肉以及灵魂倏然化成灰烬,只剩一架空荡荡的骷髅。狂乱的梦境随着肉体的灰烬铮的破碎散去,她重重跌入黑沉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鸿蒙初开金乌射出的第一缕光芒,哗的一声黑沉沉的深渊霎时被照亮,变成白茫茫一片。穆莳依皱了下眉头,立刻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覆在她眼上,掌心微凉,带着湿润水汽,她干枯的双眸如同枯竭的泉眼缓缓涌入生机。
  这一幕……是不是,时间其实未曾流动过……可是,为什么会有不安……
  感到掌心眼睛的微动,一个欢喜蓬勃的声音道:“你醒了!”
  不是他啊……没有菊花香……穆莳依还未回过神,眼睫翕动,双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面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如同镜花水月,望之心颤,难以心安。
  她皱着眉头,眨了下眼睛,眯了眯又眨,眉头皱的如一把锁,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人快乐的笑起来。
  不行,我需要一副眼镜……穆莳依努力的抬起头,一只有力的手伸到她脑后托住,温热透过头发头皮真切的传达到脑中,她喃喃道:“孟平……孟平?”
  少年俯身过来,穆莳依只觉得麻木疼痛的腰侧似乎有一匹滚烫的绸缎贴肤滑过,眼神为之一颤,顺着少年的面庞滑下去,触目是大片光洁赤/裸的胸膛,结实赤/裸的腰腹……
  穆莳依的眼神抖动,浑身的知觉渐渐恢复敏感。
  光/裸的腿边紧贴着一双光/裸的腿……
  不着寸缕的腰上环着一只灼热的手臂……
  一……片……空……白……
  “孟……我,我们……”穆莳依抖的不能言语。
  孟平羞涩却幸福的一笑,穆莳依心中顿时一片荒芜。
  “别说话,什么也别说……”穆莳依仿佛枯萎一般瑟缩到被子里去,“我还要睡一会……出去吧,求你了,出去吧……”
  少年的笑容从眼中褪去,眼神浓烈的看着她披洒在外的头发也逃避的缩进被中,瑟瑟发抖如一只脆弱的茧,终于无声的退出去。
  太阳已将昨夜洒出的酒泊晒干,院子中有一股浓洌的酒香,少年站在烈日下一动不动。脚下的影子由身前缓缓拉短,再缩回脚下,再铺到身后,越拉越长。从热烈的灼热的变成灰暗的清冷,身后的屋门依然紧阖,一声不响,决绝如断龙石。
  天明时分,薄月淡的如一枚玉的剪影冷冷清清的挂在西天半空,一滴露水从院角的树叶上滴下,落在少年冰冷的额头。屋子里静静的响起一阵水声,断断续续似是梦游的人路过池塘,照见自己可怖的影子,一下一下的丢石头去打碎。
  一直到旭日初升,盛夏的夜残留的些许水汽瞬间消弭于烈日的肆虐,空气这样的干燥和酷热,连潮湿的忧郁也蒸发为麻木,穆莳依拉开门,门槛外瞬间出现一双脚,好像迎着海风拉起船帆,她的目光缓慢而倾斜的抬起来,划过灼灼的凝视,落在少年的眼角,极轻极慢的笑了下:“孟平,你醒了真好。”
  “穆姐姐,我——”
  “我明白,我——”穆莳依又笑了下,看着他的鬓角道:“我的意思是,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是女人的……你还小……这不怪你……”
  这样难,比找到他还难,要怎样在我杂乱空白的心里找出一条合理恰当的出口……
  她不敢也不会去想那些深的东西,她无法承受一天之间丧失太多,看到卧室当中的浴桶时,她找到了理由,这个必须是理由。孟平清醒了,看到自己喝醉自然会替自己擦身,他还小不懂得控制,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一定是这样……
  穆莳依目光擦着少年的耳廓,茫然空洞的不知落在哪里,兀自微翘着嘴角道:“孟平,不管我是男是女,姓甚名谁,我永远都是你大哥,不是……大姐,我也可以做你大姐,我们一辈子都是家人……你明白吗?我是说……”
  她语无伦次,垂着的手迷乱的抠着指头,指甲缝里渗出血也不觉得疼,怎么办,怎么能说清?
  她生气,她不生气;她在乎,她不在乎;她可以面对,她不能面对;她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她忘不掉,忘不掉,是噩梦,睁着眼还在眼前……
  孟平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耳边突然听见滴答声,轻的好像一次心跳,一滴浓稠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心痛忽然无比清晰,他伸手去握她的肩膀,她竟然十分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眶赤红,面色苍白。
  孟平放开手:“我知道了,穆姐姐。”
  穆莳依眼珠动也不动的看着院子角,欣慰的笑了:“好,真乖。”
  仿佛再次回到暴雨泥石流前的泥泞山路,孟平又有委屈痛哭的感觉,那时他拼命来找掉下悬崖的她,好容易找到她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决然背道而去。
  是不是,是不是一开始叫一声大哥就是一辈子的错?他最先遇到她,他最先握住她的手,他最先牵动她的心,他甚至,最先爱上她,可是为什么,最后才被告知一开始就站错位的,也是他?
  空落落的沉静中,穆莳依忽然呀了一声:“多好的太阳,我们去逛街,你不知道这时候的洛阳多美。”她仰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好像第一次看见,笑着出了门去,孟平默默跟在一侧,默默的看着地上两个平行的影子。
  一匹奔马疾驰而过,马蹄在两个影子间咚的一印,在那一瞬间,两个影子仿佛手牵手,悠悠的快乐的一起往前走。
  奔马丝毫不知方才那一印在那个少年脸上勾起怎样凄然遥远的微笑,一路狂奔到一座大宅院前,骑士一跃而下将背上所缚长条圆筒交予门人,圆筒一头露出金红色丝帛,门人面色巨变,跑步奔入内庭,单膝跪地将所持之物双手高举过头,厅中众人正悠然品茗,看见那金红色丝帛齐齐跪倒,主座上缓缓走下一个面色凝重的俊美青年,双手展开丝帛凝视片刻道:“敬翔,安排车驾,前去明宫。”
  此人正是渤海王子东方玄锡,而那金红色丝帛上赫然写着墨色大字:王病危,速归。
  车马辘辘驶近太初宫,东方玄锡坐在车中眼前尽是那几个墨色沉重的大字,心中却不断浮现十年前初见国师的那一幕……
  “你与这世间任何一人都不同,你要的上天也无法满足,但是,我可以,只要你将心交给我,我可以给你通天彻地的力量,任你将这天地变成什么模样。”那个不似人间的男子冷酷的道,在他冰山似的眼里却有火一般的灼热。
  东方玄锡终还是拒绝了,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神通,可是他想要的确实是上天也无法满足的,既然上天也无能为力,还有何必要依靠他人?
  国师的眼中丝毫不见被拒绝的异色,只留下一句话便翩然而去:十年后我们会再相见,那时,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在看到父亲病危的圣旨时,他才发觉,十年已经过去了,而他也确实必须去见那个神明般的男子,圣旨上还有一句话:请国师圣药,可延寿十年。
  “渤海国东方玄锡,拜见国师。”东方玄锡端详着眼前神仙似的男子,十年未见,时间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或许这时间本就是由他操控,所以他才能十年如一日的从容静坐,冷漠无情。
  绝世锦掀开狭长的双眸,淡然的看着他道:“你想好了?”
  东方玄锡颔首道:“请国师见谅,家父病重,小王尚未来得及思虑妥当。”
  “我没有仙丹神药,你原本可以救他。”绝世锦冷然一笑,满室开满冰凌花,“如果你现在想好,也还来得及。我知道你的志向不止于此,超出目光所能及的这个天下,甚至包括了思想所能及与不能及的整个世界,你完全可以早日完成心愿,任何都可以。”
  东方玄锡凝视着他:“如国师您所言,我以心交换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吗?”
  “不止。”
  “着实让人心动。”东方玄锡叹了一口气,“一颗心的价值怎够,灵魂或许可以等值。”
  绝世锦缓缓道:“灵魂,肉体,皮即不存,毛将焉附。你身为渤海国王子,不会不知道挥手间万民伏拜时身体里奔流的是什么,那就是力量,若有一天它从你身上流走,你还是你吗?”
  东方玄锡笑了:“我自然还是我。而这个我不是渤海国王子,不是东方玄锡,就仅仅是我。锦衣珍馐时是我,蓬头垢面时是我,垂髫小儿是我,鸡皮鹤发也是我,只要这里不变,这世间便只有我一人化成灰也可以被称作我,您明白吗?”
  东方玄锡手指着心口,绝世锦忽然想起一人惨淡而坚决的微笑:“若是这样,我还是我吗?”
  你们的倔强和固执如此相同,为何影偏偏就选中了她?……
  “我救不了他。”绝世锦漠然合上双眼,“你注定要在此年此月的某时某刻成为渤海王,正如我十年预测的一样,命运的巨轮丝毫不错的转动着,你,什么也无法改变。十年已过,你只剩三年的时间,此次机会若失,你的一只脚便已踏入了黄泉。”
  东方玄锡眼中流露出痛苦,起身望向东方天空,那片天空下有垂危的父王,有年幼的孩儿,有更多的却是质朴善良的渤海国民。
  他眼中的痛苦逐渐为坚毅和决然代替,回首沉沉道:“我确实渴望您所说的那种强大的力量,可是我更渴慕另一种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外在的威慑和镇压,也不是内在的奴役和麻木,它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一个团体,它源自于最广大人民的内心。当它出现时,这世界会露出另一张面孔,或者说,当这世界开始露出另一张面孔时,它便汹涌而出了。”
  “这是一场变革,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双手,一颗心的力量,我需要一种力量,它有最庞大的根系深植于人民心中,有不同的根系汇成一棵巨大而强壮的树,而这棵树又发出不同的斑斓的枝干,开出五彩的明亮的花朵,它甚至不用结出怎样的果实来证明,当它安然从容的伫立于世界之巅并迸发出照耀整个天空的美丽时,即使我不在了,渤海国也成为烟云,这力量也永不会消散。”
  “所以我不在乎所剩时间有多少,没有喝孟婆汤的这一世已是上天恩赐,自我开始呼吸这世上第一口空气,我便已经在为这力量继续努力。谁也不能给予,也无人可以代替,因为,这就是使命。”
  俊美的青年举步迈进阳光下,墨色透明的神隐台第一次照映出除它主人外其他人的身影,在青年走后,那清晰如生的影子仍神邸一般肃穆望向东方广阔天空。

  之子于归

  明堂殿中一片沉寂,闭目静坐的绝世锦手指微弹,殿外倏然出现一抹黑色的雾气:“尊上。”
  “带罗睺回来。”绝世锦缓缓道。
  太岁双目骤抬,罗睺?!……这个名字一直受到给予者和接受者的遗弃,尊上只会冷冷的说“他”,可是……太岁忐忑问道:“尊上,您真的决定放弃东方玄锡了吗?”
  绝世锦睁开眼睛,黑雾有一霎那的瑟缩,他重又闭上眼睛道:“影等不了三年,若影彻底沉睡……带罗睺回来,七日后我要他可以使用。”
  太岁听出那冰冷中沉抑的不耐和燥怒,垂首躬身道:“诺。”倏然退去。
  绿柳成荫的开阳湖畔,穆莳依正坐在一块大石上发呆,孟平在远处的集市买酸梅汤,眼睛却不放心的盯着这边。一个老翁在岸下的大石缝里睡着了,浮在水面的鱼漂沉下去又浮上来,一尾鱼儿狡黠欢乐的一摆尾巴钻入水底,穆莳依嘿嘿一笑,路边经过的两个老妪以为有何稀奇事物,也探着身去看,看了半晌又疑惑的盯着这个傻兮兮的后生瞧了瞧,便隔了一棵树在一块大石边坐了聊天。
  孟平稍稍安了心,转身端了两壶酸梅汤,那岸边却只剩两个老妪。两个老妪正簌簌叨叨的说着话,面前忽然落了一片乌云般立了一个满面青怒的少年,厉声道:“方才这里的男子去哪里了?”
  两个老妪一时大骇,哇的一声掩面欲走,孟平急怒伸手揪着一个老妪的衣领便将人提了起来:“快说!她去哪里了?!”
  老妪抖成一团,呜咽难言,身体晃动间,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岸下青石间抬头冷冷的看着他。孟平心头一震,松了手跳下去,那老妪立刻踉跄奔走,边走边叫:“杀人了!强盗杀人了!”孟平却顾不得这些,握住那人的肩膀急道:“你没事吧!”
  穆莳依的眼睛灼灼的看进他眼中,少年微微撇开眼道:“我们上去吧,穆姐姐。”
  穆莳依不置可否,孟平携着她跃上岸,将一群围观的人吓了一跳,两个老人的声音立刻哭叫起来:“官老爷,就是他,就是他!”
  几个捕役横眉竖眼的便要过来质问,孟平抬眼一扫,围观的圈子立刻往后一缩,那几个捕役也在眼里露出些闪避,碍着官府威仪仍拦着不放,只远远的吆喝问话。穆莳依懒懒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也不看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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