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是个民风质朴的国家,在很多人的眼里既已是别人的女人,丈夫未死,是决不能改嫁他人的。
文倾澜心里正是这样的想法,他虽知道这样对一无所知的白芷很不公平,但私心里还是希望她永远守着那远去的誓言,即使他们根本不可能再待在一起。
所以金湘这话说的甚重,也正点到文倾澜的痛处,话音未落,就已听到轻微的抽气声。
“这朕知道。”
文倾澜深吸一口气,强烈抑制住想掐死眼前之人的冲动,咬牙道:“你且说另一件。”
“另一件皇上要知道的无非是明察到底是谁的儿子。”
“答案呢?”“答案就是父子连心,是谁的孩子谁知道。”
金湘轻哼一声,感觉这种争子案无聊至极。
“好啊,你……。”
文倾澜气得说不出话来,维持了三十年的优雅姿态都差点破功。
不过气着气着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是谁的儿子谁知道?金湘的意思岂不是他认为明察是他儿子,那一定就是他儿子了吗?很好,果然是很好。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整整五年了,他从没有哪一时,像此刻这般发自内心的乐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金湘当面顶撞皇上,却不知文倾澜到底在乐什么。
侍卫们相互茫然的看着,心下暗想:皇上莫不是被刺激的疯了?皇帝家的这锅烂杂碎炖了二十几年,早已烂到头了。
金湘根本就不想管,也不愿陷进里面去,为了干爹,只能说的很模棱两可。
不过文倾澜能这么以为倒是件好事,也省得没完没了的拿他们这些底层人出气。
所以当文倾澜带着一队人兴致冲冲地离开院子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老爷啊,老爷,你怎么了啊?”屋内瞬间传来张夫人的哭喊声,那凄惨的样子竟像干爹出了什么不测。
金湘心中大惊,几步蹿进屋内,只见张先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在他身前身后,一滩滩的,湿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汗还是什么。
金湘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不由心中一松。
看这架势他竟像是被吓得尿裤子虚拖了。
只是天知道张唯心那厮究竟用的什么恶毒招数?把好端端的人吓成这样?※刚才在张家的时候,文倾澜就让侍卫去约了一个人,一个他早该见。
但又根本不愿见得人。
这会儿他正坐在镇口的大树底下,静等着那人的到来。
眼前这棵树繁茂至极,正是他刚到芙蓉镇时那孩子玩耍的地方,此时地上还有几枚摆弄过得小石子,但那张狡黠的小脸却已不在了。
世事难料,他的儿子真的能归他所有吗?即使贵为一国之君,此时他的心中却一点底也没有。
凌子墨的身影出现在镇口,悠然的迈着步子,他知道躲不过,只得欣然前往,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昔。
“你来了。”
文倾澜低首摆弄着那几枚石子,只听着脚步声便已知道他来了。
从凌子墨一岁时他们已经相遇,相识相守这么多年似乎早已熟悉不过。
两个兄弟,两个情敌,别样的人生。
回想以往,人生宛若一场梦,飘飘悠悠,心无所踪。
但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总有要醒的时候,该结束的早晚也得结束吧?“我来了。”
凌子墨低应一声,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
也伸手抓起一枚石子,一上一下的抛着。
他们兄弟俩的癖好一直很相同,喜欢同一个人,喜欢同一件事,甚至对石子的兴趣也似乎是一样的。
“有些事该坦白的自己说吧,别等我一句句地问。”
他没有自称朕…“你想听什么?”lou出微笑的面容,他也没用尊称文倾澜斜了他一眼,表情颇为不悦。
“你是想听皇后是怎么死的?还是想知道太后如何残的?”凌子墨拄着头,故意多想了一会儿,然后lou出一抹最灿烂的笑容。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戏谑,颇有些想找揍的意味。
文倾澜很礼貌地成全了他,一抬手,拳头对着他的笑脸优雅地挥了过去。
“这一拳是替太后打的。”
太后再不对,做再多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他亲娘。
凌子墨笑了笑,坦然受了,转瞬间左眼圈已经微微泛青。
“这一拳是替我打的。”
文倾澜抬手又是一拳。
凌子墨右脸伸过去,任凭那拳头落在他上面。
他抢了白芷,这一拳受的心甘情愿。
“这一拳是替白芷打的。”
文倾澜拳风劲动,竟像是要捶爆他的脑袋。
凌子墨闪头避过,一纵身站了起来。
他今生最不欠的人就是白芷,细究这些年所做过的种种,反倒是白芷欠他的多些,所以这冤枉的拳头他才不要白挨。
文倾澜一纵身也站了起来,两人撩开衣襟,同时做出了敌对的架势。
这么多年的恩怨,孰是孰非,能用这种方式解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凌子墨率先发难。
“这一脚是替我娘打的。”
悔恨自己没能为多年前惨死的亲娘报完仇。
也气愤太后当年的霸道狠毒。
“这一脚是替我自己踢的。”
他的一生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有志难伸,满心的抱负早已化为流水。
“这一脚是替白芷踢的。”
白芷的伤,白芷的痛,全是因为他,她两次的命危,几千次的心痛,上万滴的泪水,……,一篇篇xian过,数不清的仇恨早该讨还了。
文倾澜躲过了前两脚,第三脚,却硬生生的承受了。
他这一生对人对事,阴损的绝不在少数,有许多早就忘记了,除了白芷。
他今生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白芷。
那个曾经可爱的孩子,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女,那个临死时绝望的后妃,那个被病痛折磨的苍白的大夫,那个爱自己至深的人儿,,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沉重的让他想躲也迈不开腿。
但是凌子墨?他凭的什么跟他讨这笔帐?文倾澜猛然意识到这点,也开始变守卫攻,跟这放肆的小子拼了。
一时之间,树底下灰尘大起。
§§跟了皇上许多年,还从未见优雅的主子打得这么玩命,也这么狼狈。
张唯心看得心惊肉跳,大汗频频。
可主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不想动手的时候,文倾澜绝对连个手指头都不会动一下,但是想动手时,却又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兴致。
而毫无疑问。
眼前这个小子他只想自己解决。
文倾澜没下旨,侍卫们也不敢动手,却又生怕凌子墨伤了主子,只得绕着树周围围成一圈,时而前移,时而后退,一步一步跟着打斗的节奏走,似乎比里面的人还要紧张。
此时已是午后时节,午休后的人们陆陆续续的扛着锄头从家里出来。
有热闹不看,在大齐,这种人被称为傻子。
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聚集了一群人。
有的驻足踮脚远远瞧着;有的凑过去又被侍卫赶了出来,但还不死心的在那里探头探脑;还有机灵些的爬到了树上,居高临下,看的甚是得意。
“那高个的厉害点,你看人家那拳打得呼呼带风。”
“不对,矮些的厉害,体格敦实。”
……敦实?庄稼人的说辞果然也透着庄稼的土气,张唯心彻底无语。
也不只知是因为从上而下看过去有些偏差,还是看热闹的眼睛有问题,在他们视线里明明身材相仿的两个人竟看出高矮胖瘦来了。
文倾澜似乎很不悦被看了猴戏,脸上尽现铁青色。
张唯心立时心领神会,吩咐侍卫驱赶闲人。
“打架这么好看的事凭啥不让看。”
有不乐意走的,嘟嘟囔囔,被一顿胖揍之后,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大部分心有不甘,边走边不时的瞅上几眼。
芙蓉镇民风质朴,像这样的热闹可是不多见的。
文倾澜闪神皱眉的功夫,凌子墨挥拳正碓在他胸口,几个腾挪之间已大占上风,直把大齐天子逼得汗流浃背。
自古风水轮流转,想他凌子墨受了许多年的窝囊气,今日总算一吐为快了。
他是皇上,他是兄长,他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并不代表他打不过他。
“好小子,手够黑的。”
文倾澜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
纵身向后跃出一丈。
刚才那一拳他伤的不轻,再打下去难保不会被这目无尊长的小子当了沙包。
“彼此,彼此。”
凌子墨也向后跃出,气息微喘。
“今日我输了,白芷归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是什么?”凌子墨心中一动,看来今日文倾澜是没打算带走白芷。
“等朕百年之后,让白芷葬在我身边。”
生不能同室,死但愿同穴,这是当年他们许下的誓言。
他死白芷死,到时他空留一具尸体又能做什么?老天对他很照顾,至少活着的时候能跟心爱的人相守,这已经足够了。
凌子墨点点头,“好,我答应。”
第二百章 后记 一场风云一个梦
…
“好,我答应。”
他这么痛快答应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还有,那孩子跟我走。”
他的儿子岂能流落民间。
有些人的鼻子比狗还尖,想瞒也瞒不住。
凌子墨撇了撇嘴,“就依你,不过要等孩子稍大一点。”
白芷会伤心,那是肯定的,但是潜意识里他宁可带走是孩子而不是她。
“成交,三年后来接人。”
文倾澜点头。
两人就像做买卖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好了价钱,白芷归凌子墨,明察归文倾澜,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女人之于男人,孩子之于父母,有时候真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只可怜还蒙在鼓里的两个人。
三年之后,当白芷知道明察要走的时候,抱着儿子哭了个稀里哗啦。
“别哭了,孩子出去历练两年也是好事,总在芙蓉镇能有什么出息。”
凌子墨轻声劝着。
“可他才八岁。”
白芷不依。
八岁啊。
凌子墨暗叹一声,“我八岁的时候已经上战场了。”
文倾澜运气好,他儿子也这么好福气,可惜有娘疼的感觉,他凌子墨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他去的远吗?”“不远。”
几千里地而已。
“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做梦的时候。
“他去了要做什么?”“学习。”
这倒不假,以文倾澜的心态对这个孩子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那……。”
……左哄右哄,总算把明察哄上了马车,把白芷哄进了屋。
凌子墨望着远去的车影,心中忽的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毕竟教养了八年的人,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至少这孩子有一天可能登上大齐的最高宝座吧。
想到此,他那原本荒芜的野心,竟首次被慰藉了。
明察刚走了一个月,白芷就开始吵嚷着要去找儿子,不过在发现已经怀有身孕之后,只得在师傅和凌子墨的劝说下暂时作罢了。
这之后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信中总是一切安好,她担忧的心也算得到了安慰,但是能再见明察已是她心中一个遥远的梦了。
……十五年后,皇帝驾崩,天下皆哀。
是年,新君即位,定国号为宜。
民间传说,新君在做太子之前有个小名作明察。
洞察先机,明察秋毫,端得是好名字,但天底下又有谁能完全做到如此?若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悲伤又无奈的往事了。
§§后记定陵,皇家陵园。
大齐历代君王的永眠之地。
定陵前一个小山坡上。
这里三面都是翠竹,另一面连着长廊弯下了山坡,底下就是定陵的大门。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山坡上伏地痛哭,泪水打得面前的绿草都晶晶莹莹的。
“爹,差不多了吧,都哭一个时辰了。”
凌依凡捶了捶酸麻的肩膀,真是满心的委屈。
自从皇上驾崩之后他们就从遥远的小镇搬到这附近,一到初一十五,他爹都会带着他来山坡上大哭一场,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每每都弄得腰酸背痛。
哭的是谁他并不太清楚,他娘的坟前,也没见爹苦的这么上心。
不过,可以确定的事他爹绝不会是个忠君爱国的典范。
一个时辰了吗?看看日头早已偏西,凌子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感觉浑身上下甚是酸痛。
果然跪的太长了。
两次死中求生,熬坏了筋骨,白芷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拖拖拉拉的十几年,也算走到了尽头。
她的骨灰是张唯心过来带走的,按照原来的约定,与大齐皇帝同棺而葬,就埋在陵园里的某个土包里。
而家中所设新坟,只是掩人耳目的衣冠冢。
一个小小*平民百姓,她的死对世人来讲实在算不了什么,只可怜身强力壮的文倾澜平白跟着闭上了眼。
做皇帝的享尽荣华富贵,有哪个想要早死,但那是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谁呢?对着定陵方向,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凌子墨的心却无端的又沉重了几分。
“重来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lou初曦。
旧栖新垅两依依
是嫉妒还是无奈,他心中根本无法分辨。
就像这许多年,他心中算不清,弄不明白芷到底爱他,还是爱文倾澜更多些?若没有他,他们会怎样呢?若没有他,白芷会怎样呢?若没有白芷,他们又会怎样?那是一道永远也答不出的题。
“爹,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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